第二章 帝王心思
?第二章帝王心思
溫彥豐平日裏若是在溫府都是在書房一呆一整天。
溫知如來到書房門口時,卻聽到了裏面傳來的交談聲,一時駐足。
“明日就是殿試,皇上心中應是早有了中意的人選,還有何事需要世子爺專程來府上相談?”
“是,這次會試複選的考生中,文采學識出眾的,當說是沈家三公子沈亦灼,長興侯府的二公子段以杭,還有去年宜州會試第一名的解元薛駿。”
回答溫彥豐的,是個略顯年輕卻也沉穩的聲音,也是溫知如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賢王府的嫡長子,錦翌琿。
若他記得不錯,這一年該是賢王世子剛守孝滿三年,賢王爺在本朝雖不如瑞王即是皇帝的弟弟又是太后嫡親的獨子,更得盛寵。可賢王府大錦朝也算是聲名顯赫了,得聖祖皇帝欽賜國姓,封為親王,世襲三代。
錦翌琿若是入朝為官,皇帝看在賢王爺的名號上,讓他督辦科舉考試也是正常,只是溫知如卻從不知道,錦翌琿與自己的父親還有這份私交。
“皇上是想欽點薛駿為一甲頭名狀元吧?”
溫彥豐是當今的中極殿大學士兼任吏部尚書,更是內閣首輔大臣,把持朝政、獨攬大權。皇帝繼位也四五年了,在這個朝堂上卻不能實實在在的做主,與溫彥豐的關係可算是勢同水火。若在天下人眼中,他溫彥豐要說是個奸臣一點都不為過。
沈氏也算是名門望族,雖然幾代都沒有出過超過三品的大官,可百年世家也不是空有虛名,在朝堂上的人脈豈是一般官宦人家可比,溫知如的娘又是沈家嫡出的女兒,皇帝若想要奪/權,當然不會再重用沈氏的兒子。
長興侯府在前朝就沒落了,如今只剩下個侯爺的頭銜,可年前侯府長子娶了瑞王妃的胞妹,長興侯夫人又是太后的表侄女。朝堂上本就不太平,當初若不是百官反對加之先皇臨終前的遺言,恐怕太后早就部署了一切準備讓自己的兒子瑞王登基了。
皇帝對付一個溫彥豐已經自顧不暇,怎能再讓太后那一黨的來添亂。
想來也只有這個毫無家世背景的薛駿可用了。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老師的眼睛,學生拜服。”錦翌琿這麼說,溫知如倒是明白了。
溫彥豐的仕途也算是大錦朝的傳奇,他從未有過科舉的功名,未進入過翰林院任職,卻一路步步高升直至內閣大學士,在前朝他還曾在先帝授意下,兼任過一年的國子監祭酒,錦翌琿大概也是在那時候受過他的指導。
“皇上的那點小心思還不需要浪費老夫的精力去揣度。一甲的狀元,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正七品的官職老夫還不放在眼裏。就看他坐不坐得穩這個官位了。”
溫彥豐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狀元之位不在於官職高低,可所帶來的名望卻是所有世家子弟最需要的。薛駿無權無勢,父母都是農戶,給他狀元雖說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溫彥豐也可以不聞不問,但背後朝堂上那些世家子弟願不願買他這個帳,就不是他溫彥豐說了算的。
錦翌琿有些尷尬,要不是他和皇帝錦雋煜坐在御書房整整一天都沒想到一個合適的對策,他也是不願意來這裏看人臉色的,“老師所言極是,皇上正是有此擔憂,這才派學生來府上請老師指教一二的。”
“為君分憂乃是臣下的分內之事,皇上既然已有定奪,為臣子的也會盡量秉公辦理,只是下官雖身為內閣首輔,卻還未有約束滿朝文武的能耐。”
“老師何必妄自菲薄,皇上的意思是,若老師願意讓薛駿拜於老師門下,滿朝文武總該給幾分薄面的。”
內閣首輔溫彥豐的門徒,雖不及那些書香門第當世鴻儒的桃李滿天下,可當今朝堂六部九卿中曾受過溫彥豐提攜教誨的也近半數,不說官職高低,無論哪一個都算是手握實權,這也是最讓皇帝忌憚也頭疼的原因。
“聖上確實太高估老夫了。老夫一生從未考取功名,又何德何能敢指教一位狀元。世子爺也別再稱老夫為老師了,不過是臨時兼任的國子監祭酒,老夫也不算是你正真的授業恩師,擔不起這句老師!”
認薛駿為門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走個形式,皇帝也不會真讓那小子與自己走的近,可他薛駿是什麼身份,溫彥豐願意抬舉他,怕是他也沒命享這個福。本本分分做個翰林編修,無非就是三年任期滿了也升遷無望,妄想攀上他溫彥豐這跟高枝兒,恐怕用不到三年就得賠了一條小命。
眼前這個小子到底還是太年輕了,看事看人不夠有遠見。
錦翌琿被溫彥豐這句毫不留情的回絕說得面色又沉重了幾分。這位首輔大臣當真是難纏的很。
“世子爺若真想為皇上分憂其實有個更簡單的法子。滿朝公卿侯爵有的是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皇上隨便指一位家室品德上乘的女子與狀元郎,有了岳丈的家世相助,還怕他以後不能平步青雲么?”
“這……”
其實皇帝還真不是沒想過這個法子,只是這個滿朝文武又豈是那麼好糊弄的,那日錦雋煜傳了幾個禮部的官員在御書房商討這一屆的科舉之事,不過就是隨口說了句,薛駿才華橫溢就可惜年近二十還未娶妻,在場的幾個官員臉都白了,紛紛言道,下官無才無德若是能有薛才子為婿自是光耀門楣的喜事,只可惜小女早已定了親事如何如何……
可想而知,皇帝若真在朝堂上親自為狀元指婚,滿朝文武一個個找出各種不合適的理由來搪塞,那他一朝天子的臉面又往哪兒擱?
再說了,自古越是窮書生氣節越高,要他娶一個高門大戶的女子,靠着姻親走上仕途,恐怕這位才子會直接辭官不幹。
溫彥豐丟出這麼個餿主意,想來是準備送客的了。
此時溫知如在門外已經聽了有半盞茶的功夫,父親在會客,他一個女兒家的身份自然不方便與一個外男相見。
他還能記得,前世這個薛駿確實是最後做了狀元,一個村野農戶的兒子一朝錦袍加身還一時傳為佳話,只不過他那個翰林編修的職位好像沒做多久就被人彈劾,丟了官位。
前世父親與皇帝的關係已經到了勢不兩立,否則那位年輕的帝王也不會拿自己出嫁這件事大做文章,而父親死後,瑞王一支獨大導致了最後的篡權奪位。
這一世他還想多活幾年,總不能讓父親這個禍國奸臣的盛名傳的太遠。
溫知如想了想,還是推開了房門。
“知如給父親請安,不想父親這兒還有客在,是女兒冒失了。”
“嗯。”溫彥豐打量着溫知如,這身衣服若說是素凈,倒不如說是寒酸,好在他的一言一行,姿態涵養都不失一個世家子弟的氣度,也算是不錯了。
這些年錢氏主持府內事宜,明裡暗裏沒少為難溫知如他也不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內院女人之間的小伎倆,沒鬧出什麼大事他也不想插手,只不過現今看來,那女人是不是做得有些過了?
自己的子女連件體面的衣服也穿不起了么?
“昨日才聽你母親說你病了,怎麼不好好歇着,想着來為父這兒了。”
“躺了幾日,今個兒覺得好些了,就想着多日沒有給父親請安了。不想竟是打擾了您。”
“到不打緊。”溫彥豐看了看還呆站在一邊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的錦翌琿,“這位是賢王世子。這是小女知如。”
溫知如欠了欠身,“世子爺安好。”
錦翌琿笑道:“溫姑娘客氣了。”
溫知如還記得前世自己第一次見到錦翌琿大約是在兩年後。要說起來,其實錦翌琿的樣貌要比錦翌軒好看,他的五官優雅卻不陰柔,內斂不失張狂,記憶中他很少會真正的大笑,嘴角卻總是帶着淺淺的笑意,讓人看得溫暖,眉眼如畫、風姿雋爽、只是當年自己先入為主的迷上了錦翌軒那股子風流瀟洒,放蕩不羈的勁,跟沒有注意過錦翌琿。
“父親,女兒剛才在門外就聽到您與世子爺似乎有些爭執,能不能讓女兒說兩句。”
溫彥豐搖搖頭,“你才多大年紀,詩書都未必讀通幾本就想對朝堂之事指手畫腳,也不怕貽笑大方。”
“父親也知道女兒年幼,就算說錯了什麼,就只當博您一笑,可好?”
溫彥豐想着這十幾年還從未與他有這邊親近的場面,心下一軟,“隨你吧!”
“若說才學,薛、沈、段三位公子應該只在伯仲之間,皇上想重用薛公子不過是因為他身家背景清白,不會被捲入朝堂的黨派之爭里,能真真正正為皇上所用。朝臣們不看好薛公子,除了他的家世之外,其實更重要的是狀元這個頭銜。書上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也是這個道理。其實就算薛公子入了翰林院,三年一任的升遷,等到他真正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恐怕也要十年八載之後,更不用說京官難做,他頂着狀元這個名頭必定要被很多人抓着些細枝末節的小差錯不放。皇上若只是想讓薛公子為江山社稷出分力,又何必在乎一個狀元,何必在乎一個京城的官職,大可賣哪些世家弟子一個人情。而薛公子失了狀元的頭銜,又遠離京都,必然也不會糟人羨妒,父親也可以為他謀一個能歷練的職位,讓他在任上做出一番做為。”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