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孽緣難訴清

第二章 孽緣難訴清

捋順了許多事後,衛瑜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每天吃吃喝喝,身體恢復的很快。

她現在住在太后的慈寧宮,據說是她落水后連夜被太后親自下旨直接接進了宮,實實地打了將軍府的臉面。

在她修養的這小半個月裏,赫連墨啟日日求見,都被太后的人擋在了外面。

衛瑜身穿湖藍色的散花如意雲煙裙,隨意地靠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正張口吃着百合剝好的新鮮蓮子。

銀杏在旁一邊為她扇着團扇驅熱,一邊幸災樂禍地道:“夫人您不知道,赫連將軍不止被攔在宮外,在鎮國公府也次次都吃了閉門羹。國公爺和大少爺每天下朝的時候,更是連個眼神都不給他呢!”

“噗……”衛瑜聽后不小心被蓮子嗆住,喝口茶順過氣后,抬眼嗔視銀杏,“你這小丫頭,看着自家主子落魄,自己倒是開心的緊!”說完忍不住自己也笑了出來。

她能想像出本來就嚴肅的父親是如何冷眼對待赫連墨啟的,但她實在猜不到自己那對所有人都是面帶三分笑,溫文爾雅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大哥又是如何冷待赫連墨啟……

銀杏換了只手繼續打扇,嘴裏不忿道:“哼,奴婢的主子只有夫人,他那樣待夫人,才不是奴婢的主子…”

“你就管不住這張嘴!”在一邊剝着蓮子的百合蹙眉道,“赫連將軍是夫人的夫君,如何不是咱們的主子?小心你這話讓別人聽到了,又給夫人惹麻煩。”

銀杏垂頭嘟了嘟嘴,沒有再言語。

衛瑜又塞進嘴裏一顆蓮子,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赫連墨啟這回是玩兒大了!

如今雖不是那馬上打江山的動亂年代,但近幾年來四方勢力都不安分。契韃人侵佔幽州,赫連墨啟所率的東南軍奮戰三個月余才將其收復,又趁熱一舉攻下了契韃人的一府兩州,可謂是大獲全勝!

瀛國國庫並不充裕,靖嘉帝本令赫連墨啟奪回幽州后就收兵返朝,是衛瑜在京中多番走動周旋,從各公候府中籌集了一批軍餉,最終說服了靖嘉帝下令大軍繼續進攻。

而後衛瑜女扮男裝隨着運送軍餉的隊伍去了前線,雖已進入五月,但幽州地處偏遠海拔又高,山尖處甚至還有積雪,天氣十分寒冷潮濕。衛瑜又召集了幽州當地的婦人們為將士們趕製衣物鞋襪,保證了將士們的禦寒問題。

可以說,赫連墨啟心心念念的開拓疆土,沒有衛瑜就實現不了;契韃的這一府兩州,沒有衛瑜也根本打不下來。

一戰終成,衛瑜低調提前回京,赫連墨啟戰功赫赫率領大軍浩浩蕩蕩進入盛京,沿途百姓無不讚美歡呼。

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好,卻被赫連墨啟的一紙請願給打破了。

封賞宴上,衛瑜滿心歡喜地看着自己愛着的男人英姿勃發地踏入殿中,卻見他跪到在地,以自己的功名換求府中的一妾氏升為平妻。

話音剛落,滿殿寂靜無聲。

靖嘉帝本為出彩,提出可滿足赫連墨啟一個要求,但絕沒有人會想到提出的會是這麼個心愿。

衛瑜愣住了,皇帝愣住了,在場的公侯大員及其家眷們都愣住了。

右將軍赫連驥首先反應過來,怒斥一聲,上前狠狠地給了赫連墨啟一耳光。

“逆子!你胡說些什麼?!”

將軍夫人也跪到在赫連墨啟身邊,一邊拽着他的衣袖讓他磕頭認錯,一邊愧疚地看着彷彿失了魂的衛瑜,哭着道:“阿瑜,都是這渾孩子的錯……你別往心裏去,他不是這個意思!你這孩子,你這樣如何對得起阿瑜?快認錯…認錯啊!”

任憑右將軍和將軍夫人如何打罵勸說,赫連墨啟都不為所動,像一座雕像般地直直跪在那裏,一雙眼睛冷漠地看了眼衛瑜,又轉回堅定地望向靖嘉帝。

半晌,靖嘉帝緩過神來,怒極反笑,冷哼一聲道:“赫連將軍真是好大的氣魄,莫非以為自己的功勞已經抵得上朕的外甥女了?”

衛瑜一向低調,皇帝和太后也由着她一般不抬出身份,親昵也都在人後表現。靖嘉帝這回直接點明衛瑜外甥女的身份,顯然已然氣急,不打算給赫連墨啟留情面了。

赫連墨啟重新扣了個頭,薄唇吐出四個字:“君無戲言。”

“…好,好啊…好個君無戲言!朕今日就將你貶為庶民,流放冀州,讓你去跟你的妾氏雙宿雙飛!”皇帝氣的拍着桌子道。

“陛下!”赫連驥沒料到逆子會將皇帝氣成這樣,眼神不由得看向衛瑜,又覺無臉面對。他也是個爆脾氣的,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最終只得狠狠地給了赫連墨啟一腳,出手之重讓其當場見了血。

“父親…”衛瑜被赫連墨啟噴出的這口血驚的回了神,忍不住上前一步下意識地想去扶他,卻被赫連墨啟躲開了。

“哼,老夫竟沒看出赫連將軍是如此有骨氣之人,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迎娶阿瑜?!”鎮國公衛丞冷笑道。

“舍妹一向端莊賢禮,並未做出任何錯事。且她貴為郡主,如何能與一平民女子同起同坐?赫連將軍此舉實為寵妾滅妻,更是打了我鎮國公府的臉面!還請皇上做主。”禮部侍郎衛珩出聲請旨。

鎮國公一黨的官員們紛紛陳詞斥責赫連墨啟的行為,但介於將軍府的威儀,眾人斥責的重點都偏向於那妾氏的行為不端,迷惑犯上,好好的封賞宴霎時變得硝煙瀰漫。

靖嘉帝也並不打算真把赫連墨啟貶為庶民,但他這等行為著實可氣,便藉著眾人的話頭開口道:“赫連將軍本是沉穩,今日貿然開口,想必是受了那妖婦蠱惑。此等家事本不該朕出面,但朕知道朕這個外甥女心善,再者赫連將軍此舉着實有傷風化,不得不罰。”頓了頓,又道:“此等妖婦不可留,就由赫連將軍親自動手,杖斃了吧。”

靖嘉帝說的輕鬆,赫連墨啟立時紅着眼睛,低沉的聲音彷彿從胸肺里發出:“皇上,君無戲言!臣不…”

“住口!”赫連驥怒吼一聲打斷他的話,復又跪倒在地道,“陛下放心,臣當親自杖斃那妖婦,還郡主一個公道。”

“父親!箬娘有了孩兒的骨肉,如今已近臨盆!”

“你說什麼?!你這個混賬!…”赫連驥感覺整個頭都要炸開了,“正室未出,妾氏如何能先有孕?你竟瞞着…你竟瞞着!”

衛瑜聽后只覺得整個人被當頭一棒,飄飄呼呼地幾欲暈倒。

赫連墨啟出征前將妾氏箬娘接到府外安置,箬娘在將軍府上不得兩位老人歡心,下不得下人們的尊敬,生活的可謂尷尬。衛瑜也只當是赫連墨啟怕自己不在時候讓箬娘受了委屈,在府外住好得自在些,並未多想,誰曾想竟是…

“那妖婦的孩子不能留!就算偷着生出來我也要將他掐死!”赫連驥草莽出身,隨先帝打江山而封為右將軍,並非世家貴族,氣極后說話難免透着兇悍。

“父親息怒…”衛瑜了解自己這位公公的爆脾氣,若由着他繼續說下去不知道還會蹦出什麼粗言,更會讓整個將軍府都難以脫身,只得強忍心中的傷痛開口道,“陛下,這本是將軍府的家事,何必鬧大?今日本是為東南軍將士們封賞的日子,這些事就先放下吧…”

在赫連墨啟下列還排着一眾東南軍的將官們,他們本都垂首立在兩側不敢言語,聽到衛瑜的話也不敢抬頭,但心裏也都忍不住為衛瑜叫屈。

衛瑜嫁入將軍府兩年,從平日裏的節慶往來,到戰場上的鼎力相助,與這些將官們情意都不淺,若論軍威也是有相當基礎的。

“衛瑜,你若還當是本宮的女兒,就不要求情!”

正當衛瑜在醞釀如何衛將軍府開脫時,熟悉的威嚴女聲想起,令衛瑜一震。

她忘了,自己能受的了這等委屈,咽的下這口氣,她的母親卻不能。

朝容長公主淡淡地看着衛瑜,對將軍府一家連個餘光都不屑施捨過去。

當初衛瑜一心下嫁赫連墨啟,她就是反對的。她看中的是蕭家小子,這草莽出身的將軍府,如何配的上她的明珠兒?更何況她以外人眼光也看的清楚,赫連墨啟心中沒有衛瑜。

但奈何衛瑜態度堅定,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外表雖文弱,實則決定的事情卻是難以妥協的。

後來她看赫連墨啟雖冷漠,但還算有禮,身着雖不華貴,但也並無他父親身上的草莽之氣。至於現在心裏對阿瑜看的淡,她相信自己女兒的魅力,這些感情在婚後慢慢培養也不是不可以……

最終雖然千萬個不滿意,還是將衛瑜風光無限地嫁了出去。婚後兩年,衛瑜更是報喜不報憂,愣是沒讓朝容長公主看出些端倪來。

今日赫連墨啟這一態度,着實讓朝容長公主半晌反應不過來。直到看到衛瑜這一再遷就退讓的表現,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滿臉棄婦模樣的女子,還是她驕傲的女兒?還是風華比她當年尤盛的盛京明珠?

衛瑜何嘗不了解自己母親的脾性,但又不能真拋下將軍府不管,一時間又氣又無奈,心裏的酸楚委屈翻湧而上,竟是一個上頭暈了過去。

等衛瑜醒來,人已在將軍府了。

聽銀杏說因為她的昏迷,封賞宴提前結束,將軍府再三保證才把她帶了回來,不知忍受了多少皇帝的冷言、長公主的冷眼還有鎮國公一黨的威脅。

衛瑜為自己殿上暈倒感到羞憤,半夜心中煩悶的緊,於是沒有叫醒打瞌睡的守夜婢女,悄悄一個人去外面散心。

也是命中有這麼一劫,她竟然不小心滑落進水塘,還好被巡夜的護衛發現。

等衛瑜再次醒來,卻已不是原來的衛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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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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