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友誼與愛情

85.友誼與愛情

帶停機坪的頂層豪華公寓,英文叫penthouse,據說在國際化大都市深受土豪們的青睞。但因其稀缺性,有錢也未必買的到。所以當舒楝置身高旻在曼哈頓上千平米的頂層複式豪宅,也不得不承認高老闆遠比她想像得能量巨大。

她不怕腿疼把高旻的penthouse逛了個遍,最後倒在客廳的弧形沙發上,環視270度的全景玻璃窗,窗外華夜璀璨,哈德遜河星光點點,鱗次櫛比的高樓間的街區被霓虹和車燈照得如同黃金鋪就……真美。

當然她是不會誇出口的,那豈不代表她認同了金錢的魔力?欣賞紐約的繁華夜景,買票登上帝國大廈或乘空中纜車一樣能大飽眼福。

做人要硬氣,絕不能被金錢迷惑,舒楝挺直脊樑,擺出富貴不能淫的架勢,故作淡然,“你這房子一個人住是不是大了點?多浪費!”

“在社會財富分配上,人類依然延續叢林法則,每個人都為佔據更多的資源,拓展更多的空間而奮鬥,這一點,房子體現的尤為鮮明”

好無恥的資本家論調,舒楝嗤之以鼻,就連美國這個霸權主義國家還拿人權當遮羞布呢,此外哪個國家不宣稱扶持弱勢群體?資源分配的確不公平,但被佔據資源的少數人之一道破,怎麼聽怎麼讓人不爽。

窺破舒楝的酸葡萄心理,高旻紳士地保持沉默,無聲笑了笑,另起話頭,“餓了吧?我給你準備晚餐”

舒楝臉燒得厲害,終於有了作客的覺悟,坐人家的飛機,住人家府上,吃人家做的飯,還跟人家鬥嘴,用臉大如盆說她都不為過。自我檢討一番,厚起麵皮,訕笑幾聲,“簡單吃點吧,國內這個點是早餐時間,我一般隨便對付下,再說倒時差呢,沒胃口”

高旻笑着轉身,說出的話叫人無法拒絕,“我自問廚藝拿得出手,絕不會教你倒胃口”

舒楝換上便裝,靠着吧枱看高旻秀廚藝。

白襯衫黑西褲繫結半圍裙,手持噴槍,一絲不苟地烤三文魚。

整個人散發著引人探究的禁慾感。

高旻認真做事時的氣場生人勿近,頭頂的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姿,舒楝想,她說過的話恐怕要收回了,原來男人做菜時也性感的要命,更何況這個男人風神疏朗,自有令人沉醉的魅力。怎麼說呢,優雅是種高級的性感,而高旻讓她認識到這一點。

高旻忽然回眸,舒楝肆無忌憚的目光被攔截,兩人視線交匯,無意識地微笑,有什麼東西在暗自蠢動,放肆翻湧。

怪異的氣氛蔓延發酵,舒楝收斂心神,垂下眼睛。

高旻這是在撩她嗎,別說,眼神還挺煽情,待她細看,丫恢復了正常,埋頭做菜,恍如空氣中流淌的脈脈情愫全是她的一場臆想。

男女之間的友情當真是個偽命題,一個眯眼都可能錯會成別有含義的挑逗。

舒楝想當然地把剛才的曖昧歸結為錯覺,心頭的那絲漣漪很快風過無痕。

高旻愉悅地勾起唇角,看來她還沒遲鈍到無可救藥。

晚餐后兩人各懷心思,想的事不在一個頻道上,舒楝心大,想通了就不再糾結,加上時差沒倒過來,她生龍活虎地在高旻的豪宅走來走去,屋子大的能探險,走了一半她就失去了耐性,盤腿坐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發獃。

“長途飛行會導致生物鐘紊亂,我猜你今晚多半要失眠”,高旻居高臨下盯着路楝,露出好笑地表情。

這還用猜嗎,上了飛機她就開睡,眼下精神得很。

“消除時差我有經驗,要不要試試?”,聽着像徵求意見,高旻並不指望舒楝回答,俯身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站在藍瑩瑩的泳池邊,舒楝知道了高旻所謂的“經驗”,游泳,游得精疲力盡,保管能睡個囫圇覺。

高旻脫下浴衣,做完準備動作,縱身躍入泳池。

舒楝偷偷瞟了一眼,心中有了定論,高旻屬於脫掉衣服更好看的男人,他身形流暢,比例勻稱,腹肌完美,皮膚光滑有彈性,當然這要她摸過才能驗證,至少視覺上給人的感覺如此。

切,就你有大長腿嗎,我也有。看着高旻漂亮的泳姿,舒楝燃起了鬥志,一把扯下浴袍,伸伸胳膊蹬蹬腿,撲通一聲跳進水裏。

姿勢不雅,初戰失利,舒楝很不服氣,向高旻下戰書,比賽游泳,企圖用速度壓制他。

並非舒楝輕敵,她是三下猛,短途類的運動,靠快速的爆發力,她還從來沒有落過下風。

高旻欣然應允,很有風度地讓了舒楝五米,舒楝嘴上嚷不用讓也能絕地反攻,暗地裏使勁,聽到“預備開始”,鉚勁竄了出去,高旻速度不慢,眼看兩人的差距越來越近,舒楝佯裝腿抽筋,演技爆棚地嚎了一嗓子。

“腿抽筋了嗎?”,高旻迅速游過來,一手攬住舒楝的肩膀,一手朝她水下的小腿摸去。

就是現在,舒楝竊笑,一把推開高旻,瞬間菲爾普斯附體,姿勢優美的蝶泳換成自由泳,奮力向盡頭游去。

三個回合論輸贏,舒楝耍詐險勝,扒在泳池邊喘氣,扭頭向高旻得瑟地挑眉。

高旻把滴水的頭髮擼向腦後,露出清俊的五官,眉眼帶笑,目光滿滿都是對熊孩子的包容與無奈。

“下次換個方法,喊暫停也行,別的都不許,特別是裝溺水,沒有下次,知道嗎?”

舒楝很乾脆地認錯,“我贏得不夠光明正大,下不為例”

“再游幾圈,尚能戰否?”

“沒問題!”

實打實地比,舒楝並沒有落後高旻多遠,始終與他保持半米的距離,和勝負心無關,她純粹想把力氣用完,失眠的滋味不好受,明天還有活干,就怕萎靡不振耽誤了正事。

高旻上岸了,舒楝還在游,為了適應新環境,快些入睡,她也是拼。

舒楝沒有擇床的毛病,可架不住卧室大,中央兩米多的圓床像浮在海面的孤島,縱然能欣賞到視效一流的華麗夜景,但那面玻璃牆實在叫她這個恐高的人吃不消。

漸漸的,高旻看不下去了,怕這姐們力竭出意外,不由分說把她拽出泳池。

舒楝接住高旻遞過來的浴袍,舒服地坐到兒泳池邊的躺椅上,歪頭看到桌子上的飲料和水果船,驚訝,“咦,什麼時候送來的?你家的服務員隨你,走路沒動靜,有當特務的潛質”

“一個合格的家政服務員,任何時候都不會喧賓奪主,我有客人在,他們理應自覺迴避”,高旻說這給舒楝斟了一杯茶,“先喝這個,安神的”

高旻的動作就差喂到她嘴邊了,舒楝尷尬,忙不迭地接住茶。

“高總你也太熱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算找我借錢呢,咱們都是熟人了,真不用客氣!”

“咱們是互相串門的關係,比遠親還要近一層,你不遠萬里來我家做客,我照顧你理所應當”,高旻眼角彎了彎,“更何況,我看你游泳累的夠嗆,幫你遞杯茶也就順手的事,真不值當你有負擔”

照顧不是關鍵,關鍵是照顧得太體貼太周到,很難不讓人想岔,舒楝相信自己的判斷力,換個異性對她做同樣的事,她會認為對方有追求她的意思,然後直接向對方求證。對高旻顯然不適合這個套路,他打着朋友的旗號,進可攻退可守,萬一她判斷失誤,丟臉不說,還會讓人覺得她想入非非愛腦補。

不弄清楚高旻的想法,她今晚鐵定失眠。直線球不行,那就打曲線球。

舒楝鬼祟地瞥高旻,高旻一看過來,她就佯裝品茶,最後實在憋不住起了話頭,“昨天你說的那番話我深有體會”

“哦?什麼體會?”,高旻饒有興趣地問。

“我覺得你有感情潔癖,所以——”,舒楝偷覷高旻的臉色,見無異色,繼續說,“所以對另一半要求高,標準嚴,恐怕尋常人你也看不上”

“這麼說在對人生伴侶的看法上我們有志一同”,高旻用了陳述的語氣,篤定舒楝和他志趣相仿。

“那不一樣”,舒楝矢口否認,她單身至今,原因是多方面的,桃花不旺,乏人問津是一方面,工作為重忽略其他是另一方面,剩下的難以啟齒,說出來簡直滅自己威風,幾次相親,無論男方條件如何,她都是被挑剔的那一方。

“怎麼就不一樣了,還是說對於另一半你的看法不同?”

“錯,確切的說,在婚戀市場上,男女的標準不一樣”,舒楝臉上浮起譏諷的笑容,“時光為男人加冕,卻不站在女人這一邊,一個年長,事業有成的男人會被認為成熟有魅力,而過了最佳生育年齡的女人,學歷再高、事業再好,都不會為她加分,誰是買方市場,誰又是賣方市場,一目了然。所以說,我要用你的標準挑選婚姻拍檔,很可能會孤獨終老。”

高旻側身端詳舒楝,她的表情倒自得的很,看樣子哪怕孤獨終老也不會輕易妥協,“你何必自貶,選擇過什麼樣的生活是你的自由,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遷就”

不是每個人的追求都包括愛情,也不是每個人都要按着條條框框生活,可人吧又逃不開紅塵,既然夠膽做自己,就得有承受蜚短流長的勇氣。

只不過總有些人和事讓你的修養和耐性經受考驗,像有回相親,男方聽說了她的年齡直接拒了,可笑的是那男的37歲了,居然嫌棄她這個30歲的老,做夢都想取個二十歲卜卜脆的年輕姑娘。還有嫌棄她家境的,覺得她老家在18線小縣城,房子還是自建的,怎麼都沒法和一線大都市的殷實人家比。

當時舒楝氣得少吃了一頓飯,痛定思痛后,她決定再也不相親找虐,婚姻的本質是繁衍和財產分配,人人都奔着一個目標選,年輕好看有錢的,至於能不能選到就看各人緣法了,再挑與被挑的過程中也沒什麼好着急上火的,退出選擇萬事大吉。

高旻不同,他擁有充分的選擇權。

舒楝把糟糕的回憶甩開,扭臉看高旻,將話題圓回來,“是啊,我不會為難自己將就別人,別人自然也不用將就我,按照叢林法則,我屬於自動棄權的那一撥,但你高總是淘汰別人的那一撥,你說咱們倆怎麼會一樣?”

“我以為我們的態度都是寧缺勿濫”

“對我而言,‘寧缺勿濫’是推脫的借口,為單身找理由而已。於你呢,估計是真實想法,那個讓你寧缺勿濫的人毫無疑問是你夢寐以求的伴侶”

重點是他有錢啊,還不是一般的有錢,之前在國內就知道他是大款兒,來美國后對他有錢的程度又加深了認知,或者說超出了她的認知,單說他的住處,地理位置優越,高科技安保系統,公寓的每一面落地窗都裝備了防彈玻璃,電梯和入口處設有虹膜掃描身份識別系統,還裝了空氣過濾裝置,防止暴恐分子利用毒氣對公寓進行攻擊,這還不算絕,更絕的是還有一個10公分厚的鋼板製作的緊急避難室。想想看,到底要多有錢才需要如此固若金湯的高科技安保系統?

富豪如高旻還會缺人愛嗎?只要他肯,等着拿愛的號碼牌的女人能排到大西洋去。但他私生活嚴謹自律,不玩感情遊戲,耐得住寂寞,獨善其身不染塵埃,究其因由,固然和前女友的背叛脫不了干係,無論換誰談了七年戀愛被踹,對待下一段感情都會慎之又慎。從這方面來說,舒楝是理解高旻的,另一方面嘛,恐怕是高旻自己的原因。

“我夢寐以求的伴侶,呵——”,高旻輕笑了聲,轉而認真問:“你覺得是什麼樣的?”

舒楝正琢磨得起勁,冷不丁被問到,愣了幾秒,心裏古怪極了,你喜歡什麼樣的人自己還不清楚嗎?

再者,她啰里八嗦跟這兒磨嘴皮子,就是想點醒高旻,她不是他心愛的女人,只是朋友,沒必要待她太殷勤。什麼事一旦過頭,就變味兒了。

高旻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楝,似乎十分想聽她的意見。

“那我就說了”,舒楝裝作為難的樣子,“說的不對你就當逗個樂子——我覺得吧你重感覺甚於感官。”

“怎麼講?”

“你如果貪圖女色耽於感官享受,身邊怎麼會沒有,呃,你怎麼說來着,任何字面意義上的女伴。你知道四九城和有多少姿色出眾求上位的姑娘嗎,就咱們出席過的宴會和酒會,討好你的女孩也不是沒有,她們青春嬌媚,年輕的面孔上毫不掩飾對你的興趣,你但凡有點意思,嘿嘿……”,舒楝十三兮兮地笑了聲,用眼神和戲多的眉毛詮釋什麼叫“你懂的”。

男和女天雷勾動地火往往就在一眼間。

高旻不接梗,舒楝頓感無趣,不再賣關子,“況且Jasmine那樣的大美人你都不假辭色,說明你不是個惑於聲色的人。”

“還有嗎?”,舒楝的誇獎,高旻照單全收,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翹,心情爆好。

“空有美貌的女人不足以打動你,那種既美又有靈魂的女人估計是你的菜,而且你內心深處應該挺期待愛情的,類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樣的感覺,看一眼就麻酥酥的,跟摸了電門似的”

“說的你好像摸過一樣”,高旻忍俊不禁。

你是嘲笑我沒經驗嗎?舒楝翻白眼,“都成年人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原始的性吸引力么”

“你還挺懂”,高旻這句話不知是揶揄還是奚落,舒楝擺擺手,意思是不敢當。

偷眼覷高旻,他笑得賊燦爛,她跟這兒兜了半天圈子,一句實質性的話都沒套出來,不由感到煩躁,“有句話藏在我心裏很久了,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講,我聽着”,高旻繃住嘴角,雖然他覺得好笑,但配合舒楝的嚴肅,及時調整了表情。

“你和你前未婚妻日久生情,然後水到渠成走到了一起,當然這並不是我猜的,你強調了不止一次,說,你們之間並不是愛情”

高旻點頭,“對,這沒什麼好掩飾的,曾經我一度認為,婚姻與愛情無關,和什麼人一起生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不討厭”

“但那不是愛情”,舒楝靜靜地點明。

“是,所以我很感謝她的放棄”,高旻笑了笑。

“你以前的想法和我們這些相親的差不多,人不討厭,條件相當,就搭夥過日子,幸運的話,還能過上一輩子。沒什麼不好,除了有點遺憾,多數人都這麼對付着過,沒有完美的生活,我們只求及格,可你用不着對付,你人生的字典中不該有湊合、將就之類的字眼,你應該相信你的眼你的心,相信那個讓你心臟瘋狂跳動的人,愛情沒那麼複雜,有時候可能就是一眼的事!”

舒楝不帶磕絆地一氣兒說完,端起調配好的血瑪麗,痛快地飲下半杯,舌尖舔了舔嘴角,一邊回味,一邊想,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自己慢慢悟吧。

就在她以為試探告一段落時,高旻突然問:“荷爾蒙衝動萌發的愛情會牢靠嗎?”

“冷靜的婚姻也不一定就長久”,舒楝笑吟吟地看着高旻,“咱們兩個未婚的就別進行哲學思辨了。舉兩個例子,Jasmine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她喜歡你,而你將她拒之千里,我猜不僅僅因為她是你好友的女人吧,再說我——”

舒楝的目光在高旻臉上打轉,高旻的眉心跳了跳,他想,她會說什麼,他期待,亦深深恐懼。

“你覺得我怎麼樣?”,舒楝並不指望高旻回答,她顧自說,“我的精神世界挺吸引人的,靈魂也稱得上性感,就是包裹思想的皮囊不怎麼華麗”,說到這兒,她毫不在意地攏緊浴袍,展示並不玲瓏的身體曲線,高、瘦,模樣犀利,缺少女性的柔美,“假如撞你車的不是我,是個符合你審美觀的漂亮姑娘,她向你道歉,你的態度會不會不同?千萬別說一視同仁,這個世界上美麗本就是一種稀缺資源,長得漂亮更容易被原諒,不是嗎?”

“漂亮不是犯錯的借口,還有,人類的情感產生於大腦,包括肉*體衝動,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能控制本能,而不是被本能控制,喜不喜歡一個人,我的大腦會告訴我”

舒楝露出欣慰的神情,口水沒白費,“Mr高,容我給你提個醒,你平時稍微解放下天性,運用你的大腦你的心臟,早日相中一個對眼的姑娘,老實說,你的房子太大了,一個人住有點可惜”

暗示到這份兒上,再聽不懂,那就是裝傻。高旻唇邊的笑有幾分無奈,他需要找機會和舒楝談談,真摯地把心捧給她,不知她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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