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略作小懲

第80章 略作小懲

這情形看來氣得不輕,孫少恩吸了吸鼻子。

她不知糯米酒不似白酒剛烈、生猛。特性糯、綿、醇,較之白酒,進口善,因而更易醉。又因製成肥皂,得意忘形,一時不覺,竟醉的一敗塗地。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惹得梅子姐生厭。

糯米酒吃了不止變糯糯,又閑話多。體現在一是身子骨軟,一是話多。

趁梅蕊出去,孫少恩按耐不住,軟着身子,吱呀一聲,掀開窗戶,倒掉醒酒湯。

這醒酒湯不比尋常,簡直神了,酸甜苦辣的,令她難受的作嘔,梅子姐想要作甚,莫不是想要她的命?

待梅蕊再次入屋,見着空了的碗,只當她喝光了。也不枉她一番好意,加了許多料,算是給她個小懲。

把人惹惱,總得哄回來,加之梅蕊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孫少恩盤算着出去露個臉,裝裝可憐。於是卷了張被子上身,便往跟前湊。

“梅子姐幾時回來的,去了大半日,到底買了些什麼好東西?”

見着她個死樣兒,梅蕊徹底無視之。

“你大清早出門,回來都要點燈,你不在,時日難捱,便喝了少些酒”

那叫少許?都醉生夢死了。梅蕊恨不得打倒她,踩爛她嘴,再塞進床底,免得丟人現眼。

“梅子姐趕了大老遠的路,相信是累極,今夜早歇下,我替你揉揉”

黃鼠狼給雞拜年,假好心,若真心疼她,早該備好熱飯,等她歸家,而不是面對冷灶冷鍋的辛酸。

集市如何熱鬧?

可有趣事發生?

被人欺負了否?

來來去去的,聽得生煩。梅蕊已是打定主意不理會,任她做個煩人的蒼蠅。

喝多了頭還痛着,又餓着,梅蕊不則聲,沒個理睬,孫少恩曉得她還惱着自個喝了酒,不由坐下等開飯,又抗議道,“百川到東海,何時再乾杯?現在不喝酒,將來徒傷悲!”

喝紅了眼,喝壞了胃,喝得記憶大減退,喝酒有個屁用,這死人偏要她爆髒話。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再年輕,我都可以當你娘了”娶了她究竟是有多苦?梅蕊忍了又忍,終於開口,又出腳,真真氣死了個人。

哐啷一聲,孫少恩整個摔在地上,幸好卷着被子,不然准摔個好歹,斷個手斷條腿也是有的。

怒火能發泄出來到底是好事,想求得原諒,裝可憐是少不得,孫少恩抓緊時機,軟癱在地上痛呼出聲,拚命死掐了下大腿,擠出兩滴淚,真像摔了個半身不遂。

先是驚訝於自己的強悍粗魯,跟潑婦沒個兩樣,又被她的呻*吟聲嚇着。梅蕊趕緊上前想要仔細查看,瞄見她臉部不協調,過於浮誇,不由止步,有被子擋着,想來無事,不然她也下不了腳。

懶得理會她插科打諢,梅蕊盛滿兩碗白米飯,將燉豬腦擱在她跟前,沒好氣道,“吃”

孫少恩忍不住地哆嗦了下,梅子姐幾時變得如此重口味?赤*裸裸的腦子啊!被油浸泡得晶瑩飽滿的。

“吃啥補啥,趕緊的”見她摸摸索索的用筷子往碗裏戳,遲遲不動嘴,梅蕊不悅道,凈會耍賴,沒個正經的人,何必客氣。

這不是罵她腦子有病?孫少恩敢怒不敢言,耷拉着腦瓜子,不住地倒憋氣。梅子姐怎的去了一趟鎮上回來竟變得如此可怖?

啪地一聲響,將筷子狠狠怕在桌面,梅蕊伸手要奪她碗,怒道,“愛吃吃,不吃拉倒”熱飯熱菜伺候着,還敢嫌棄,不是作死。

“吃吃吃”趕緊用勺子舀一勺入嘴,口感略有些滑膩,嫩嫩的、入口即化。如若不是腦子,味道還算不錯,但她卻覺反胃,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一股腥臭的酒氣直衝腦門。

那難聞的酸腐味,隔桌的梅蕊亦有所聞,不悅的皺皺眉頭。見着面前這碟豆腐都覺面目可憎,白嫩嫩,滑溜溜,像足了那腦子,一時沒了胃口。

不忘低罵一句活該,不知罵的何人?

心裏突突的往上撞,酒氣愈發湧上來,孫少恩險些被自個酒氣熏暈過去,原想着到床上歇歇,肚子又餓得緊,一時左右為難,稍不注意就把筷子伸到對面梅蕊的碗裏夾菜,嘴裏還不停地埋怨這筷子怎麼的越來越短了。

沾了豬腦的筷子在她碗裏攪動,梅蕊乾脆放了碗筷。吃頓飯都窩火,這酒水當真害人不淺。

孫少恩此時不至於不省人事,梅蕊琢磨着該到李老頭家看看,縱然李家大人不討喜,老人小孩也教人鬧心。

見她有出門的意思,孫少恩連忙拉扯她衣袖,“梅子姐,到哪處去?”

梅蕊一把甩開她,逕自要開門。

“出外鬼影不見一個,難保不遇見豺狼虎豹,到底何事要你出去?”孫少恩晃晃悠悠的到她跟前攔下她。

梅蕊最不耐酒鬼在她耳旁磨磨唧唧的,不由訓道,“多事,吃你的飯”

“我,我……”我只是擔心你,想要隨你一起去。孫少恩喏喏的,雙臂無措的擺了擺,張了張嘴,只覺口舌打顫竟而說不出話來。

看着她決絕的背影不覺黯然神傷,孫少恩自知有錯,只是餓了半天,冷了半天,思念了半天,等待了半天,只因時而高興時而胸悶多喝了些酒,竟對她撅起冷屁股,又給她甩臉。

委屈萬分,明目中閃過几絲淚光。無聲的黑夜在蔓延,思念的風夾雜着落寞和孤獨的心,唯有用酒來灌滿。

踏出門檻的梅蕊似有所覺,頓了頓,轉過身,見她雨點般的淚珠不要錢似的掉落,有片刻失神,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道,“我說你哭甚?”明知她放心不下,仗着之前她乾的蠢事,遷怒於她,確實是過分了。再說一碼歸一碼,這事她無錯,不該對她說重話。

“梅子姐是要撇下我么?”如若梅蕊不回頭,她不至於哭得放肆,這是有人包容便愈發放縱,當真矯情。

“我還如何撇下你?你卷床被子也好外出溜達?不怕別個笑話”梅蕊的手背在她臉上劃過,繼而仔細同她包裹好被子,“你在家好好吃飯,若是還夠清醒便替我燒鍋水,好等我回來泡浴”所謂小吵怡情,夫妻之間小打小鬧無傷大雅,若是過了,彼此傷害,離心離德,就得不償失了。梅蕊深知此理,因而搖身一變又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梅子姐。

“梅子姐出門到底為的是什麼事?也得告知我”

“小花她爹娘出外好多時了,還不曾回來,我到他們家去看看”這事若是擱在以往,她也沒心理會。如今鄰里關係緩和,加之李王氏不見了到底同她有些牽連,若不是她急着回來見孫少恩,在鎮上多等一陣,或許這事就不會發生,想到小花那孩子見不到阿娘,當時僅是苦着臉,也沒哭出來,又多了一份愧疚。

“這是幾時的事,我怎會不知?”

“方才有才嫂子來了一趟說的”繼而又白了她一眼道,“你都醉死在夢中,又豈會知曉”

孫少恩攢着兩眉,埋怨道,“你怎的不叮囑她若是人回來了遣人知會一聲”那樣兒早不是悲春傷秋的人了。

“大伙兒都着急去找,誰得空理會你”當真以為自個是天皇老子,沒個自知之明,梅蕊沒好氣道,“你莫要在此扯些有的沒的,拖延時辰,我得去了,你該幹嘛的幹嘛”

孫少恩還是攔着,滿不在乎,“都是大人,也不會憑空消失,該是回來了”她不喜李忠心夫婦,自然不上心。

“回來了也得去見一見,若是不知也就算了,知曉了卻當不知那是沒良心。還有小花這孩兒那會哭着找你咧”

“小花?哦!小花”孫少恩這才想起李小花,又急急道,“我得去看看,你曉得小花同我親”況且大晚上的,她最不放心梅蕊一個人出去。

一溜煙的跑回裏屋,丟下被子,又風一般的跑出來,反鎖了門,一把拉過梅蕊,向李家走去。

待梅蕊反應過來,已在路上。

這會,梅蕊是無論如何不肯到李家去了,一個勁的要往回走。

同孫少恩相比,別的事都不算事。不管她去不去,李忠心夫婦一定會被找回來,但若是孫少恩凍個好歹,傷心着急的唯有她一人。

反正都出來了,又走了一半路,孫少恩不願無功而返,乾脆一把抱起她,小跑起來,由不得她反抗。

梅蕊擔心路滑,摔了她,自然不敢用力掙扎,這一耽誤,便到了李家大院。

見到衣冠不整的孫少恩,好些人互相使眼色示意,暗暗嘲笑,頗有‘我早就曉得’的意思。懂的人自知其中意味,不懂的人只覺莫名其妙。

一年輕男子不懷好意道,“孫大郎怎的又着短褂了,不覺得冷么?”一臉的耐人尋味。

平日不算相熟的人,關心孫少恩到底冷不冷,梅蕊有些吃驚卻也不往深處想。

“原本是要睡下的,聽說大叔大嬸不見了,着急趕來,一時間便忘了”孫少恩隨口答道,應付梅蕊或許有難度,別人想為難她沒門。

大冬天的,來不及多着件衣衫,就急急趕來看他,原本端在角落的李老頭,不無感動道,“大郎有心了”完了又抹把淚,兒子兒媳是他唯一的依仗,不見了,一老一少難免過於惶恐。

孫少恩聽了着實難為情,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她不是忘了穿,而是沒得穿。

對於孫少恩的厚顏無恥,梅蕊直覺沒臉見人,閃了一邊去。

她這一閃身,抽抽搭搭的李小花才有機可乘,一頭鑽進了孫少恩懷裏,“少恩哥,小花娘不見了,小花爹也不見了”

孫少恩被撞個措手不及,穩了穩身子,對這小姑娘畢竟是用了心的,不由心疼道,“莫哭,莫哭,哭哭啼啼的,豈不是自己糟蹋了自己身子”

剛自個不也是哭得稀里嘩啦的,有臉勸別人?梅蕊心裏有醋而不自知,抱怨孫少恩自她集市歸來沒句好話,此時卻溫柔細語,又吃驚於小花怎的沒去林家。

一旁的孫少恩在安慰李小花,梅蕊不好往跟前湊,一心想了解事情經過,往屋裏一看,見李吳氏也在,便挨着她坐下。

“伯娘,李大叔不是同伯父,大郎,二郎一起的,這麼多人在,大叔怎會說不見就不見了?”

“哎!都怪那畜生……”李吳氏細細道來。

上山拜祭的路不好走,家裏耕牛剛配種受孕不久,李忠民父子三自是捨不得將它拉來拖車,三人唯有靠兩條腿走路,又恰好碰到李忠心駕車出行。

李忠心向來軟弱無能,駕馭手藝還比不上林有才他媳婦,甚至自家馴熟的耕牛也拉不穩當,鞭子也無力抽,歪歪扭扭行駛好一陣,好心邀三人同行。

由李迎銀駕車,開始還歡歡喜喜的。

兩堂兄弟雖不至於相看兩相厭,但也無多少話好說。

鞭長駕遠,未免無聊。李迎金是個管不住嘴的男人,又是個記仇的,想起前不久李王氏被牛刺傷一事,看着李忠心就像張飛看王八,互相看對方都覺得礙眼。

李迎金從不知尊老是何物,對着他親叔明裡暗裏的好一頓冷嘲熱諷。說他管教無方,事事被自個婆娘壓住,失了他們男人的顏面。

李忠民在一旁聽着,甚覺刺耳,對他兒使了好幾次眼色,也無濟於事。

李忠心的臉忽地變得通紅,又羞又愧,窩囊半天硬是沒反駁一句。但他好歹是個男人,又是他長輩,豈能容他放肆,面上不表,心裏憋滿氣,狠狠的想要他好看。

回程時,李忠心看到報復的時機已到,撇下三人,駕着牛車獨自走了。

李忠民嚴厲的訓了他長兒一頓,父子三無可奈何,只好慢慢溜達回去。

原本以為有牛車可坐,便無過多顧及時辰,誰知要兩條腿走路的,回到村子天也黑了,至於李忠民去向,他們自是不知。

梅蕊聽后並不過多表態,心裏暗嘆,都是慪氣惹得禍。

李吳氏說完還不斷向李老頭賠罪,關於李迎金,言語間多有怨氣,責怪他說話沒個分寸,自個就是長舌婦,還敢非議他人不像個男人。

李老頭暗自傷心,哪有空搭理她。

“你不是也趕集,到了鎮上沒碰到過你嬸?”李吳氏略顯尷尬,生硬的轉了話題。

梅蕊猜想這話她定是問過她兒媳婦的,卻也好生配合,“一同到了鎮上就分開了,奴家自此便沒見到過阿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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