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黛玉離開榮國府，王夫人最是高興。知道黛玉對寶玉沒興趣，即便老太太給黛玉的禮挺重。也沒見那黛玉對老太太有更多的喜歡，她就更高興了。

王夫人一高興，也不盯着黛玉、在她身上找毛病了。反倒在招待林家父女的膳食做了一些改動，貼心的做了幾樣清淡一些的吃食給林家父女。希望他們吃好了，好早些回家。

王夫人的轉變，敏感、細心的黛玉感覺到了。雖然她不是很明白二舅母改變的原因，但沒有仇視的目光盯着自己，還是讓人覺得輕鬆多了。

特別是，身邊準備多了個妹妹的前提下。心情愉快多了，至於那些莫名的目光，跟她有多少關係呢？沒有。

於是，黛玉跟着王熙鳳和眾位姐妹一起，在院子裏的涼亭那歇下來。

探春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大家都歇下來，茶都沒喝上一口，就說：

“今天初識林姐姐，林姐姐能否給大家說說揚州的事情？”

黛玉也不扭捏，笑說：

“我們都是女兒家，平素都藏在後院二門都不出。揚州的事，娘親還在的時候，爹爹倒是帶着外出了幾次。而後年齡大一些，就不能外出了。幾年過去，我能記住的也不多。不過，從揚州進京的路途，倒是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其他人聽了黛玉的話，有些神色又有些不對起來。倒是跟黛玉一見如故的惜春，這會兒高興的說：

“林姐姐快說，我想聽！”

既然自己認可的妹妹想聽，黛玉自然不會吝嗇於心了。加上前世經常爬山涉水的在外行走，本來很無趣的行程，愣是讓黛玉給說得有聲有色起來。

黛玉的腦中雖然就有一些原身跟賈雨村學習的片段，可她飽覽群書，林如海有空的時候，也會教她詩詞歌賦。她本聰慧，有探花郎的爹爹教導，自比在賈雨村那學到更多。

再一個，從揚州到京城的途中，可不只是遇襲。在船上那麼久，林如海爹爹沒少跟她吟詩作對、對弈，她本就多了一世的經驗、又不蠢，這一路上的進步也是神速的。

所以，黛玉在講述的時候，再結合自己和爹爹吟的詩、做的對子參在其中。故事簡單，可那些詩詞所表達的意境，很受大家的歡迎。

即便是心裏對黛玉有些不屑、又有些嫉妒的薛寶釵，也被黛玉所描述的意境給吸引了。

黛玉一邊說，一邊看着大家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那年齡比王熙鳳都要大多了！看看眼前這最多十一二歲，小如惜春不過五歲左右。

這些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兒，跟自己都沒什麼利益關係，喜不喜歡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誰沒個自己的喜好？自己即便是銀兩或武功秘籍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喜歡自己的？

黛玉對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的，自從她築基之後，五感已經是敏感到只聞人的氣息或是觀人面相。對於旁人的喜怒哀樂，都很容易就能感覺得到。平時都在家，接觸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或是下人。

感觸到是不多，不過在路上，能避免一些禍事，都有賴於她對空氣的感受。即便是閉着眼睛，她都能感受到周遭空氣中細微的變化。

而今天，才進榮國府，她就感覺到了很各種各樣的情緒。

見到外祖母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老人家對她確實有情真意切疼愛的成分、但也夾雜着其他的情緒在裏邊參雜着。二舅母的不喜她知道原因，就是姑嫂不和的延續之中和一種她不知道的厭惡。

之後，在她親近外祖母的同時也帶着一些疏離后，她能馬上感覺到二舅母的情緒變得柔和了許多，目光也不再是尖銳的要刺入人的身體似的。

大舅母相對二舅母來說就單純得多了。

那王熙鳳的情緒最是奇特。在眾人面對自己就有那種前欲言又止。

她想：這位表嫂，是想問她表兄的事情吧？她記得，表兄即便是在林家學習期間，也經常有往家裏寄家書的。就她所知，表兄幾乎每個月都往賈府傳信，每次至少兩封。

按說，他們夫妻倆也才成親幾年時間。這表嫂人看着挺利爽的，心裏怎麼樣她可猜不透。

可現在看她這個樣子，難道他們夫妻的關係不好？看着、好像也不怎麼像啊？打聽的人可是說了，他們夫妻感情還不錯，而且表兄還挺怕他這個長得跟神仙妃子似的媳婦。

偷吃的時候，據說還被他媳婦扯耳朵教訓過。

最主要的是，璉二表兄在林家期間，他那院裏的下人都沒見他找過女人伺候過。

如果按謠言所說，璉二應該是個極極好色的人才對。可他在林家期間，除了他那個貼身小廝來旺兒，府里就派了小廝、婆子伺候他那院落，連個年輕的丫鬟都沒有。

除去他外出找舅舅的幾個月，基本都窩在院子裏，跟先生學習。

若他真如謠言那般好色，還能剋制自己兩多年都不碰女色，也算是能人了。

那麼王熙鳳現在對着自己這個樣子，就是想私下問璉二的事情吧？遺憾的是這會兒不適合，她第一次到榮國府，四周丫鬟環繞就不說了，惜春那娃都沒離開過她的左右。

想說私下說話，難啊！

幾位姐妹的反應卻是有些奇怪，她能感覺到那薛寶釵對她有淡淡的敵意和賈探春眼裏的羨慕帶着考究和那種討好二舅母而對自己偶有露出的不喜。

迎春的懦弱和疏離，就是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生活才對。

唯有惜春最是直接純粹，喜歡便是喜歡、不喜便是不喜。這孩子能在這個家裏長成這樣，心性都沒有變得複雜、愛算計。她自然喜歡，本就有心要拉拔一下這小姑娘，也想有這麼個妹妹。

看到她，讓黛玉想到原身那個已經離開的小姑娘的模樣。

兩人相比，年齡差不多、兩人也都有些清冷。不一樣的是，原身有父母自學說話起便得到好好的教養；而惜春則是小小年紀就跟着兩個大她好幾歲的姐姐一起跟女先生學。年紀小，說話都不利索，還懵懵懂懂的怎麼可能聽得懂先生教什麼呢？

有親身娘親的言傳身教，和惜春這種才會說話、就跟着大自己好幾歲的姐姐們一起跟先生學習，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黛玉也有些冷清，那也只是她思慮過多有些多愁善感才造成的對陌生人的清冷。惜春呢？不過是府里的人對她冷漠造成她如今的性格。所以她們倆可以說是形似神異。

不管是榮國府的大小主子們有什麼樣的情緒，跟她都沒有多少關係。以後她來走親戚的時間也不會很多。

惜春和黛玉坐在馬車裏，心裏很是高興。這是她第一次離開榮國府到別處去。就算林府離榮國府不過是幾條街的距離，她依然高興。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覺得寧榮二府都不是她喜歡的家。

隔着馬車，聽着外邊路人說話的聲音，小聲的問黛玉：

“林姐姐，你知道外邊的街道是什麼樣的嗎？”

“我也沒出去過，不知道呢！”

“好想看看外邊的熱鬧哦！”

黛玉看着惜春一臉的好奇與嚮往，在心裏暗怨：這個女人沒有地位的世界，實在是太可惡了！

不由得懷念前世恣意行走江湖的日子，那種雖然處處有危險，卻沒有這樣的束縛。明明有腳，卻不能隨意外出，整天只能活在大門後院之中。好在，她也不是那種很喜歡在外邊遊盪的人。

經歷前世的艱苦辛酸和情路的坎坷，窩在後宅，其實也不錯。

對外邊的世界雖然好奇，但也不是一定要去。

她記得原身小時候是有跟爹爹外出好幾次的經歷的，小小的原身，穿成男孩兒的衣着，牽着爹爹的手在外邊逛街。那種溫馨，不知道別家也沒有？但眼前的惜春肯定是有的。

看着惜春這麼好奇，是真的大門都沒有跨出去過吧？

畢竟，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會這麼慈愛的對待自己的女兒。

劉嬤嬤看着小姐妹倆的神情，一張嚴肅的臉，頓時柔和了下來，對她們說道：

“兩位小姐實在想去看看的話，等到了上元節，小姐們便可以和老爺他們一起外出逛逛了。”

惜春聽到嬤嬤的話，瞪大了眼睛問道：

“上元節？大家小姐也可以外出嗎？”

劉嬤嬤笑着說：

“自然是可以的。”

劉嬤嬤在黛玉讓人去查過賈家，事後也聽說了賈家各位主子的一些事情的。看着小小的惜春，她也滿心的憐憫。尤其這會兒，看着瞪大了眼睛粉嫩的小姑娘，一生沒有孩子的她，心裏軟軟的。

在劉嬤嬤的心裏，惜春這樣的才是真小孩。她們小姐小小年紀就沉穩的跟個老人似的。明明不大，管起家來，卻不輸給任何一個女主子！

天真什麼，她進林家大半年，就沒見小姐的臉上有小孩子該有的情緒！小姐在管家的時候，甚至能讓人忽略主子還只是個孩子！

這樣的主子，自己能教對方的也不過是一些社交禮儀方面的禮節。其他的，小姐不比自己差！

劉嬤嬤甚至想過：小姐是不是因為太太去世，所以才那麼快速的成長嗎？除了這個，她還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

這樣的小姐，若是太太還在，待到說親的年齡，只怕門檻都要被踩爛。

喪母長女雖在三不娶裏邊，但她知道，男方要是知道小姐這麼蕙質蘭心，也會是百家求娶的吧？！

惜春是小孩子心性，在知道上元節可以外出后，一直很興奮，恨不能第二天就是上元節。嘰嘰喳喳的跟黛玉說著她在榮國府里不多的見聞。

黛玉在聽惜春說道寶玉的時候，不由得好奇的問：

“惜春妹妹，那寶玉真如傳說的那般銜玉而生嗎？”

惜春眼睛咕嚕轉了一下，說道：

“我比你們都要小，哪裏就知道真假？不過，府里一直都這麼傳的。”

“說的也是，那種跟謠言似的傳聞，聽聽就罷，不能當真。”

“呵呵，就是，那府里的傳言，能有幾分真？”

“妹妹小小年紀，沒必要去幫別人想那麼多。不然會長不大哦？”

“那姐姐是不是也想得特別多呢？”

黛玉氣結，這孩子，咋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那麼噎人呢？？還把她給噎得說不出話來。斜了惜春一眼，轉移話題道：

“之前、聽說妹妹喜歡丹青？”

惜春聽到黛玉的問話，高興地說道：

“是啊，當初跟二姐姐、三姐姐一起跟先生學習，我又聽不懂。只有在畫畫的時候，能稍微聽得懂一些。所以便特別喜歡畫畫。”

“有喜好是好事。我跟你說，姐姐家裏有……”知道惜春喜好丹青，黛玉便跟惜春說了自己收集的顏料有多少品種等等之類的。

姐妹倆就這麼說說笑笑的的回到了林府，惜春拜見林如海后，抱着林如海給的見面禮，和黛玉一起回黛玉住的院落。

進了林府，惜春原本還端着一點不安的心，在看到林府的下人，不管是婆子、粗使丫鬟、小廝也好、大丫鬟也罷，沒有任何一個人是躲在一旁說三道四、甚至偷吃酒的。

大家都各忙各的，各盡其職、各盡其責，閑人什麼的，她還真沒在林府看到一個！她那有些忐忑的心，終於平復下來了。

而黛玉，安排好惜春的住處，讓她自己的二等丫鬟竹葉、竹茹去照顧惜春。要知道，在黛玉的房裏，即便是三等丫鬟黃芪她們都是很厲害的存在。而且，她房裏的丫鬟，基本上都將黛玉這個小姐敬成神仙一樣來拜莫的。

惜春在竹葉、竹茹的帶領下，很快便熟悉了林府。

林府里的乾淨、不藏污，最得惜春的喜歡。

黛玉知道惜春在榮國府跟先生沒學到多少東西，每天還是花一些個時間教她。不論是女紅也好、琴棋書畫也罷，黛玉都給教一些。也讓劉嬤嬤花點時間教惜春一些禮教方面的。

她自己管家的時候，也讓惜春在一旁觀摩。

惜春本也有一顆玲瓏心，只不過在她年齡合適的時候沒有人教導。而本人又有些清冷，這才在看到許多污髒的東西后，一味想着遠離，卻又無處可去。只能矛盾的繼續在榮國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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