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娘呀!你別說謝家處事不公道,要是你家閨女行得正、坐得端,人家怎麼敢隨意悔婚,肯定是她私德不修給人捉了把柄,這才毀了這門親事的。」季大爺的妻子詹氏嚷嚷的說,看老二家的倒霉真是稱心。
「我沒有、我沒有,大伯母你冤枉我……」季小薇抱着娘親,哭得泣不成聲。
「你沒有,難道是我壞了你的好事嗎?你也不看看我們給你陪嫁了多少好東西,你是這麼報答我們的?」詹氏雙手叉腰,一副得理不饒人、想找人算帳的樣子。
「那是我爹生前為我準備的……」她是知道他們覬覦她豐厚的嫁妝,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擺明着想搶。
「什麼你爹準備的,在沒分家之前都是公中所有。你們還不抬進去!」詹氏光明正大的喊了下人來搬妝奩,她眼露貪婪的想全往自個兒的屋裏搬去,想佔為己有。
「你……你們就是想逼死我是吧,好,我死給你們看,誰敢動我的東西,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他們無疑是要她死,她就算是死也要護住娘親和弟妹,不容人輕侮!
性烈的季小薇一頭撞向擺放在中庭的花轎,瞬間額頭一片血花暈開,染紅了一地,大喜日子見了血。
「薇兒呀!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想不開……」周玉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大姊,你醒醒,不要死……」一名九歲男童趴在季小薇身上放聲大哭,好不凄楚。
詹氏與女兒季月如相視一眼,眼中有掩不住的笑意。
「回頭轎、回頭轎,季家女兒坐上了回頭轎,從夫家被退了親,原轎抬回季家裏,婚事作罷……」
當時那件大家茶餘飯後都會討論的季家被退婚事件,現在就像一顆石子被丟入湖裏般,雖然濺起小小的漣漪,但很快的就消失在湖面上,在一陣喧嚷后又恢復原來的平靜,百姓們不會一直關注太陽底下曾發生過什麼事,依然照樣過他們的日子。
外頭的世界風平浪靜,但是對季家而言,這是辱沒祖先的大事,季家幾口人都無法諒解,他們一致認為是季小薇的錯,是她沒能讓謝家認可,才會鬧出讓全家人丟臉的風波,她要負全部的責任。
沒人站在季小薇這邊想她錯在哪裏,謝家以「克父」為由將花轎謝絕門外,明眼人也看得出是何用意,季夫子一死,謝家的公子們就不能藉由季夫子名頭進收生嚴苛的落雁書院就讀,自然也攀附不上書院裏的權貴,那他們又何必自貶身價求娶門戶不如謝家的季家女,自是要想辦法悔婚,另攀高門了。
不過他們也不厚道,既然不滿意這門親事,早不退婚、晚不退婚,偏偏在花轎上門時才說不認親,這不是想坑死人家閨女嗎?自個兒不娶也不讓女方好過,只能死在這坑裏。
季小薇……不,季薇半垂着雙眼,冷眼旁觀季家人的作戲,在經過多日的觀察,她終於知道這些人要的是什麼了。
撞轎未死的原主季小薇被救活了,她一次沒死成又死了第二次、第三次,又是上吊、又是吃藥、又是跳水的,只剩半條命折騰的她最後還是死了,成全了這一屋子人的願望。
她穿過來的時候正飄在水裏,也不知道是河還是江,在她吞了第二口水時被嗆醒,一睜開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水花,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穿越的她努力的划動雙臂,以優美的泳姿划向岸邊。
上了岸后她才察覺有一絲不對勁,身上穿的衣服變了,變得又長又累贅,腳上還多了一雙阿嬤級的繡花鞋。
略微喘過氣之後,她才低頭在水面上一照,那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孔讓她吃驚得大叫一聲,跌坐在蘆葦草上。
說實在話,即使經過了數日她還是很難適應,不只是這具身體,還有這個烏煙瘴氣的家,她忍了再忍,想先看看情況再說,看有沒有辦法再穿越回去,或者改變荒謬的現況。
不過她這人最大的原則是沒有原則,什麼都能忍就忍,隨遇而安又識時務,就算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也能生存下去。
正如她的豬頭老闆所言,她是打不死的小強,有空氣的地方就有她,給她一把刀,她便能辟出一座山。
她私底下又被同事們稱為萬能助理、地下司令官,公司上的所有事她幾乎是無所不包,沒有一樣事是不會做的,而她所稱的豬頭老闆則是一名同性戀服裝設計師,在國際間享有盛名。
可是這位豬頭老闆除了會畫設計圖之外,對其他事一竅不通,是個十足十的生活白痴,除了幫他處理生活瑣事,其他工作上的大小事諸如打版、裁剪、縫製到成品,一直到推出上市,全是由她一手打理,不假他人。
好在薪水夠高,豬頭老闆知道自己很豬頭,沒有她這個超級助理肯定活不下去,所以給薪水給得很痛快,從不拖欠。
她本身其實也會自肥一番,三節禮金、生日、過年、年終獎金什麼的,她都會自行填單向老闆申請,而豬頭老闆也很阿莎力,看也不看一眼的就簽名,幾乎是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
但是誰會曉得她會死在豬頭老闆手上。
其實也不是說真的是被老闆殺死的,而是懶得跟豬一樣的老闆準備和情人在遊艇上共度燭光晚餐,他突然發現少了九八年的紅酒,便連環急Call,讓忙得暈頭轉向的她到他家去拿酒。
好死不死的,豬頭老闆住的那一層樓有對夫妻在吵架,氣不過的丈夫想與妻子同歸於盡,於是開了瓦斯點火引爆。
她比較倒霉,剛好路經那一戶人家的門口,耳朵剛聽到爆炸聲時已被彈開的鐵門砸向牆壁,在劇痛中她只見眼前一片火光襲來,接着便不省人事,整個人被一團高溫包住,等再醒來時已人事全非。
她想,在那樣的爆炸中她應該已經死了,就算不死也燒得面目全非,活着也是受苦,那還不如留在這裏青春貌美,重新過她的新生活,至少不用包得像木乃伊,每天穿着壓力衣做復健。
而她適應新生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在這群豺狼當中求生。
「你到底要什麼?」季大爺冷聲說道。
「分家。」
聞言,他冷哼一聲,「你爹死了。」
他的意思是:你老子都死了,你一個要捧別人家飯碗的閨女憑什麼來分季家的財產。
「我還有個弟弟,他是我爹的獨苗,以後還要為我爹掃墓上香。」想占她便宜,門都沒有。
長得虎頭虎腦的小壯丁往前一站,挺起小小的胸膛。
季大爺看了一眼眼中有着畏縮卻故作勇敢的男孩,鼻孔嗤哼兩聲,「就你們姊弟幾個能撐起一個家?」
聽出他的鄙夷和嘲弄,季薇的立場更為堅定。「事在人為,不做做看怎麼知道不行,天無絕人之路。」
「不成,我不能讓我弟弟的孩子在外頭吃苦受凍,日後讓人知曉了還不戳我的脊梁骨。」他們好歹也是幾名勞力,只要餓不死,總能耕幾畝地,來年收成也不用僱工了。
「那把我的嫁妝還給我,給了我就是我的,你們不能搶。」季薇退一步,有商有量的,不撕破臉。
季大爺一聽,眉頭皺得快可以夾死蚊子。「什麼搶?你會不會說話啊,那本來就是季家的,怎能說是你的。」
關於嫁妝,季薇一步也不退讓。「大伯父想讓我爹死不瞑目嗎?要不要侄女到外面打聽打聽,看看那些首飾布匹、傢具器物是誰備下的,公中拿出多少來備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