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
瓦匠師傅是有經驗的,而來上工的漢子們也都是不怕吃苦的。不過三天的功夫,新院子的三間正屋跟兩間廂房的地基就挖好了。連帶着打石頭跟壘院牆的人,都把活兒準備的差不多了。
加上果園裏如今不忙,不少嬸子嫂子都來幫襯着做飯拾掇,一些歇了假的漢子也都來幫着弄磚添瓦的。所以還到二十呢,就該上大梁了。
農家人上大梁是個大事兒,輕視不得。趙鐵牛請了里正幫着選了日子,之後就去鎮上買了不少鞭炮香燭。
二十六這日,諸事皆宜。一大早的,月娘跟周氏可就起來忙活開了。敬奉天地仙家的點心跟肉品都是前一日準備好的,今兒他們要忙活的就是村裏的流水席面。還要準備幾籃子的喜饃饃,讓村裡人家家都能搶到幾個,跟着沾喜氣。
等日頭一起來,在果園子裏幹活的幾個嬸子可就攜家帶口的來幫忙了。大傢伙都知道月娘還要跟周氏看着孩子們,如今娃正是到處爬着認人兒學話的時候,一般都是離不了娘的,所以她們也很是體貼。
把灶房的活兒交給來聶嫂子以後,月娘就去屋裏給三個小東西餵食去了。抱着孩子,想着再過個十來天就能封頂了,之後刷了牆,開春新院子可就能住人了。月娘心裏就忍不住快活起來,就連一旁的周氏也是笑容滿面不住說著今兒日子可真好的話。
聽見趙鐵牛在外頭憨笑招呼人的聲音,月娘趕緊出了屋。遠遠就瞧見不少鄉親跟幫忙上樑的人結伴而來,不光村裡跟趙家關係親近的人來了,就連不常走動的一些人家,也滿面是笑的拱手說著吉利話。
進了院裏,大家可就開始圍着地上支着的大梁說道起來。要說鐵牛家還真捨得花血本啊,這一尺多粗的橫木,不光是厚重結實,就連面上也早早的被打磨了個乾淨,甚至還上了一層的封油。一眼瞧着,光亮舒坦。而旁邊兩根小一些的橫木,也是被如此。
“鐵牛啊,你可真是發財了啊。以後有好門路可別忘了咱們兄弟啊。”有成了精的人,一看這架勢兒,再想想這一年多里鐵牛家的事兒,就知道人家是真賺錢了。不管以前是不是瞧得起他家,也無論當初有沒有結下什麼梁子,自然是先湊上去稱了兄弟再說。
趙鐵牛笑的憨厚,搔搔頭含含糊糊的應着話。可對於自家生意的事兒,卻是決口不提的。
被人們圍着的里正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聽出不少人話里話外的探問,也看出了鐵牛裝傻充愣,當下笑呵呵的拍着鐵牛的肩膀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就把外人打聽的話岔開了,偶爾說起來,也是嘮幾句當年的苦日子。
這麼一說,原本眼紅羨慕的人,也少了許多想法。畢竟鐵牛家以前是怎麼困苦,他們心裏都清楚。如今人家日子過紅火的,指不定背地裏吃了最少苦遭了多少難呢。沒瞧見,鐵牛家媳婦當初懷着孩子挺着肚子還要張羅擺攤賣吃食的事兒么?
淳樸的農戶莊稼漢們,可就開始腦洞大開的補腦了。尤其是一些年輕時候受過苦的嬸子大娘,更是同情月娘了。
不管外人怎麼想的,反正這會兒,鞭炮響起,糖果瓜子兒是可勁的發給周圍看熱鬧的鄉親們。
說完了吉利話,泥瓦師傅可就拿了酒壺把酒從梁頭澆到梁尾,然後掀了紅綢跟銅板。瞧着紅綢被取下,趙鐵牛趕緊拿了提前包好的紅封發給工匠跟搭手上樑的鄉親們。
“大吉大利......蓋房咯......”師傅穩着氣兒的吆喝一聲,“起。”
得了信兒,眾人齊力拽起繩子拉梁。說起來,這上柱端也是有講究的,梁的東側要高於西側,所謂青龍高白虎低,日後家裏才能順遂如意。
等鞭炮聲再次響起,正梁可就被敲進了榫里。周氏拿了一籃子饅頭,可就往下扔饅頭了。月娘跟鐵牛的手裏被姚氏塞了紅背面,笑着接饅頭,每接到一回就會被周圍人打趣多生柜子,人丁新旺。有扔到外面的,可就有人鬨笑着搶了去,還沒等這邊忙活完呢,老天爺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夾着雪花的下雨。
“及時下雨呦,鐵牛兩口子可真有福氣。”
說起來,上樑日裏見雨還真是好兆頭呢。日後住了新房子,定然能寬裕富足。
姚氏也張羅着人從灶房往外端菜上飯了,上工的人跟村裏的鄉親們也都樂呵呵的瞅着,只等那散着肉香味的飯菜上桌了。
男女不同席,所以兩個跨院自然是分開擺的酒席。舊院裏暖和乾淨一些,就讓婦人孩童坐。新院裏沒個遮蔽的地方,可寬敞的很,老爺們們喝酒也能痛快了,不管是吹牛打屁的,可都沒人管束了。
趙鐵牛家新房子上樑,可謂是熱鬧的很,吃肉喝酒的自然是賓客盡興。就連一些婦人,也因着喝着了鎮上賣的極貴的花酒樂的眉飛色舞。至於那些一年到頭捨不得喝了好久的漢子,更是好生解了一頓饞。
“月娘你可真是好福氣啊,咱們村的婦人幾個能過上這樣好的光景啊。”花家嬸子邊喂自家孫子吃菜,邊對月娘說著閑話兒。花嬸子的兒子兒媳現在都在鐵牛家果園子裏做工,守着家近不說,還時不時的得了月娘給的青菜跟小吃食,所以她可是打心眼裏高興呢。
“可不是嘛,月娘長得俊人心眼也好,一下子就給他們老趙家添了三個娃呢。這種福氣,往後指不定還有大造化呢。”一旁的一個媳婦子夾了一筷子肉,笑容滿臉的誇讚着。
周圍其他人,不管相不相熟,這會兒也跟着打趣起來。就連里正媳婦也活泛的說著逗樂的話,可是把月娘弄了個大臉紅。而被接來的劉氏,更是被不少婦人拉着說起了閑話,更有人打量着要給月梅說親呢。
不管怎麼說,見着閨女日子過得好了,劉氏也是欣喜寬慰的。人高興了,自然話就多了,一來二往的,劉氏就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臉上可就多了酒醉的紅暈。就更別提正吆五喝六的喝酒臭屁的男人們了。
到了擦抹黑的時候,大家才三五結伴的散了場。只留幾個嬸子跟媳婦在院裏幫着收拾碗筷桌椅,當然這裏面也包括白氏的三兒媳大菊。打一開始,她就沒湊到月娘跟前去,更沒衝著外人顯擺。如今的她,看事兒倒是通透,想着之前自家婆婆做下的那些事兒,她哪還有臉往人前湊啊。
月娘瞧着灶上吃剩下的飯菜,想着自個也實在不願意吃一群人剩下的物件,索性就讓幫忙的嬸子們各自分了帶回去。這倒是又讓不少人笑開了眼。
自打鐵牛家上樑席之後,大伙兒幹活的熱情更高漲了。都想着年前趁着熱鬧,把房子搭蓋好。
就在村裡人都喜慶的時候,趙記食鋪里去了個大買家。還沒騰手的江明海兩口子自然高興,只是此時若是月娘在這裏,只怕少不得要冷笑幾聲。
而泗洋村崔家宅子裏,崔老漢正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煙,屋裏不少人臉紅脖子粗的喘着粗氣兒,都盯着老爺子看。
“爹,您倒是說句話啊。二百兩銀子,就算咱家砸鍋賣鐵的也還不清啊。”
底下的媳婦們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心裏也沒個底兒。老崔家是有十來畝良田,可就算全賣了,也不過七八十兩銀子。只怕加上爹娘的棺材本,甚至是賣掉老宅,也湊不齊二百兩啊。
想到這裏,媳婦們就開始抹眼淚了。尤其是老三媳婦,更是想不通,好好的當著掌柜的,咋就會惹了流氓被打折了腿。不僅如此,還因為老三招惹的流氓砸了東家的玉器店,生生被索賠二百兩。
崔老漢咳嗽幾聲,在炕桌上敲了敲煙袋鍋,嘆口氣說道:“前幾日聽說林岸村林家閨女開了鋪子掙了錢,連帶着她娘家人如今都是買田置地的成了富裕人家......”
一說起林家,底下坐着的幾個兒子兒媳心裏可就沒了主意。他們是知道,自家四弟曾經差點跟林家說了親,可後來不是說那家閨女品行不好,為人潑辣沒成么?這一回,他爹舊事重提又是個什麼意思?
崔家老四崔家福愣了一下,他本來就自視甚高,仗着讀過書上過正經的學堂,所以看不上那些鄉野村姑。可如今,聽他爹的意思,似乎是......
“可是爹,林家那閨女不是已經嫁人了嗎?聽說娃都生了呢,咱家就是再缺錢,也不能讓四弟說那麼一個女人啊。”崔老大煩躁的扒了扒頭,悶聲說道,“要真是那樣,咱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崔家富見他大哥為他出頭,自然跟着附和。只是支支吾吾的,卻是不敢明着反駁崔老漢的。
崔老漢嘆口氣,他心裏明白說這樣的話真是羞臊的沒邊了,可他這不是也沒法子么。沉默了半晌,他才疲憊緩慢的開口:“林家大閨女是嫁人了,可二閨女林月梅還沒定下親事呢,爹估摸着也就是開春的事兒了!”
這是要讓崔家富去跟林月梅議親?
反正不知崔家人是如何打算的,更不知道崔老漢是怎麼說的,最後他就讓大兒媳婦去請了村裡保媒的媒婆來。而一旁因為驚嚇得了急病的崔老漢婆娘張氏,也是紅着眼不停的抹眼淚。嘴裏就念着,趕緊娶了林家的閨女,拿了人家的陪嫁去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