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3
冬去春來,還是乍暖還寒的時候。
新年剛過不久,百姓還沉浸在喜慶的餘韻中,街市比起年前雖稍有冷清,但仍不免人來人往。
梨花忽如一夜開遍枝頭,落瓣在空中飄飄轉轉后,墜在地上,放眼望去一條花路,腳步踩在上面就能聽到生命的聲音。
衙門門前也掛着大紅燈籠,石獅上繫着紅綢,司空翎在遠處的屋頂坐了許久,沒見到想見的人之後,方又離開。
她習慣路過北面的小吃街,買了些糕點后,看到後面的米店門前正熙熙攘攘的為什麼事情爭執。
“剛才就是她擠在我身邊,肯定是她偷的!”
被說話大漢抓住手腕的小姑娘約莫二八年紀,一身樸素布衣,紅着眼睛淚意婆娑,好不可憐。司空翎蹙着眉頭瞧那大漢捉得緊緊的粗糙大手,小姑娘細嫩的手腕都被抓出了一片紅來。
“我真的沒拿,不是我,嗚嗚……”
“還說不是你!”大漢不知心軟,“不是你,你敢不敢把你那布包拿出來給大傢伙看看!”
說完立刻又有幾個男人跟着起鬨。米店門前人不多,但男人卻比女人多幾個,女子不敢惹事,瞧瞧便走了,幾個男人卻越說越得勁,小姑娘被他們圍在中間走不得,有幾個甚至已經拽她的布包。
看起來倒像是捉賊的戲碼,其實分明幾個人一台戲,瞧人家小姑娘好欺負。
司空翎把買好的糕點又放回了跟前的攤上,“我一會兒來拿。”
幾個大漢還在和女子糾纏布包,眼一眨的功夫,那眾人追捧的布包卻忽然不見了影蹤。速度太快,司空翎坐在屋頂上吹了一個口哨,他們才瞧見布包的去向。
“什麼人!”大漢立刻甩開小姑娘的手,直指司空翎,“把東西交出來!”
司空翎拿着布包的手晃了晃,“東西就在這裏,有本事就上來拿。”
大漢似是想了什麼,對一邊另一個男人附耳說了一句,然後那男人便立刻從人群中跑開了。
拿梯子?將他們的話聽在耳中的司空翎真是好笑的不行,拿梯子未免也太侮辱她了吧?
司空翎也不管那去拿梯子的傢伙,“這樣吧,你說你丟了錢,丟了多少,我幫你看看在不在這裏面。”
大漢眼珠子動了動,“三百兩的銀票,三張,一張一百兩!”
司空翎打開包裹一看,還真是三張,各一百兩。想來這小姑娘肯定是不小心露了財,“還真是三百兩。”
大漢下巴一抬,“自然,我的錢我最清楚,還能亂說?”
“那不是你的錢,那是我的,小姐讓我置辦首飾的錢!”小姑娘聽她這麼說,瞪着眼睛反駁她,微紅的眼眶雖有膽怯卻意外地很是倔強。
若是這錢丟了,小姑娘怕是一輩子也不得還清,後果可想而知。
三百兩不是小數字,就算是富裕人家,一個丫頭丟了這麼一筆錢,也是說不過去的。
司空翎把三百兩拿在手裏,看了一眼委屈又緊張的小姑娘,又轉頭看向那囂張的大漢,“你說這錢是你的?”
“不錯!”大漢理直氣壯道,論小丫頭如何瞪他他也不改口。
司空翎哼了哼,懶懶道:“好啊,你說這錢是你的,那你叫它一聲,瞧它應不應你。”
“你!”被耍的大漢立刻火冒三丈,正巧那拿梯子的傢伙回來了,大漢神色一狠,“你最好現在就把東西丟下來,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空翎扯了扯嘴角,“倒要看看你如何讓我吃不了兜着走。”她忽的抬手將三張銀票丟出去,風卷着輕盈的紙張飄飄揚揚,幾個男人當即跳起來去搶。梯子架在屋上,有人正往上爬。
司空翎一腳踹開那梯子,繼而凌空躍過將梯子中間的短棍挨個踢斷。蹦出去的短棍順勢變成頓重的武器,砸在幾個男人的身上立時讓他們被迎面的力量逼的連連後退最後跌在地上。
司空翎雖收着力,但也不客氣,想來男人們被砸中的地方都能很快呈現出青紫,不知會不會淤血呢。
司空翎落地,三張銀票連帶着重新紮好的布包都穩噹噹拿在手上,她把銀票塞進包里,遞還給小姑娘。
“以後帶着這些錢,別一個人出門。”
小姑娘抹着眼淚,一邊道是,一邊道謝。
人群那端忽然有人喊衙門的人來了,地上的男人們吃力的爬起來,沒時間多廢話一個個捂着痛處落荒而逃。
“快些回去吧。”司空翎拍了拍小丫頭的肩頭,囑咐道,而後向著男人們跑走的方向追過去。
看他們的手段和逃跑的模樣,怎麼瞧都是慣犯,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必然還會有下次。司空翎順手從布莊門口抽走一條長綢,追上之後將幾個男人用長綢繞上幾圈,捆在了一起。
衙門捕快很快趕到,司空翎回頭取走自己先前買好的糕點,迅速離開。
趕來的並捕快里仍舊沒有郁苒,躲在暗處的司空翎有些失落,終還是轉頭走了。
三年多了,她再次回到陵川,住的還是兩年前的破了屋頂的小房子。
她把買來的糕點放在桌上,小蘿蔔聞着香出來,兩年讓這個小蘿蔔頭的個子拔高了不少,就是依舊稚嫩。
“我們什麼時候去京城啊?”小蘿蔔一邊吃一邊問。
司空翎也撿一塊糕點放在嘴裏,“你已經問了幾十遍了,過幾天就走。”
“這話你也說了幾十遍了,我們來陵川都五天了。”小蘿蔔說,“你瞧見她沒啊?”
“當然瞧見了。”不過也就是入夜那一會,她潛入衙門後院,和以前一樣。但現在,她不敢偷偷進郁苒的屋裏瞧她了。
她總覺得郁苒瘦了不少,精神氣也不必以往。
“那她呢?瞧見你沒有?”
司空翎搖搖頭。
“你那為啥不讓她瞧見你?”
“我……我還沒想好怎麼說呢。”司空翎煩躁的撓撓頭,“你說她會不會已經把我忘了?”
小蘿蔔認真的想了想,“沒準噢。”他說著,話題又扭了回來,“所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去京城啊?”
“你就那麼想你師父?”
她們從谷山上下來,因為司空翎想見郁苒所以兵分兩路,秦可兒和喻秋涵先去了京城給師父辦差,秦可兒嫌小蘿蔔礙着她們的二人時間,所以硬塞給了司空翎這一路。
“想她幹什麼,重色輕徒的傢伙。”小蘿蔔撇嘴,“我是聽說京城好玩,我還沒去過呢。”
“快了快了。”司空翎隨口敷衍他。
小蘿蔔又吃了一塊糕點,忽然神秘兮兮的湊近司空翎,“要不然,你也學師父啊。”
“學她什麼?”司空翎不敢苟同的哼了一聲,“以死相逼?”
“也不是這麼說的,師父又不是故意要腳滑墜崖的。”小蘿蔔說,“要不是喻師姐一點沒那個心思,也不能答應她。”
說來也是,連喻秋涵那樣的鐵樹都能被秦可兒磨到開花,司空翎是做夢也不曾想到。她還因為這個一度啪啪打臉,被秦可兒的嘚瑟勁激的分分鐘想掐死她。
三年多,如果當初她也像秦可兒那麼厚臉皮的磨在郁苒身邊,或許郁苒也該答應了。
司空翎又搖搖頭,其實就算喻秋涵答應了又如何,她說的是勉力一試,又不表示就真的已經愛上秦可兒了。
同樣的方□□到郁苒這邊更是未必有用,他玩了三年的欲擒故縱,現在是時候重新開始了。
“你又要出去啦?”小蘿蔔瞧司空翎起身的動作,下意識問。
司空翎只‘嗯’了一聲便就走了。天快黑了,她想久留終不是長策,是不是要與郁苒見面,都該早做個決定。
司空翎又回到城中,她想去衙門,半路卻碰到了盧月。小夥子比三年前硬朗些,其他倒是沒什麼變化。
司空翎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幫一位大嬸撿掉了一地的水果,撿完后他起身就看到迎面的司空翎。
“你……?”他愣了愣,好一會才想起來。
司空翎不等他開口,把他拉到路邊的茶館裏坐下來。
連盧月都能認出她,郁苒應該不至於記不得吧?
“你怎麼才回來了?”司空翎還沒問什麼,盧月開口就來了這麼一句,讓她很是疑惑。
“發生什麼事了?”
“別提了,都因為你,老大這些年可過的一點都不如意。”
司空翎心頭一緊,“究竟怎麼了?”莫不是郁苒忽然發現自己是愛她的,所以她走了,得了相思病?
盧月嘆了一口氣,“你說你當時走便走了,緣何還要送那些東西來。”
司空翎隱隱想起來了,因為她害郁苒窮困潦倒,她怕她過不好,所以給她買了些實用的東西……畢竟直接給錢的話會很不好看。
“我送她那些,自然是想讓她活的好些。”
“其實我明白,這本來也沒什麼,”盧月說,“可是就當天郭家小姐突然來衙門,向老大問你的去向。”
司空翎走時跟誰也沒說,更別提那位郭小姐了。但司空翎也沒想到,郭沅發現她走了,會來衙門問郁苒。
盧月接着道:“那天郭小姐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氣氛不對,你突然離開,她大概想不到別人才來衙門問的,誰知道,碰巧就看到你給老大送的東西。”
“然後呢?”
“也不知道郭家小姐受了什麼刺激,當場就把包裹搶過來一個個砸了,穿的倒是砸不壞,又讓人找來把剪刀,全剪壞了。”
司空翎聽着這話就氣的要死,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陰沉沉的氣場嚇壞了一眾路人,“她有毛病吧,憑什麼!!”
“誰知道……你,你別激動。”
司空翎深呼吸,“那她怎麼就知道,是我給你們老大送的?”
“怪那送東西的人不長眼,郭小姐在就說是你送給老大的。其實當時老大不在,郭小姐鬧完了她才回來,當時一地狼藉,郭小姐惡狠狠的瞪老大,讓人砸了兩張銀票就走了。”
“呵,她還知道砸人東西要給錢。”
“是啊,都砸在老大臉上了,我當時看老大,就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可不是么,沒頭沒腦的。
盧月喝了一口水,“你別以為這就完了,後面還有更厲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