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髮三千丈
第45章白髮三千丈
“你把我的烏篷船弄髒了。”
暫時壓下翻湧的氣血,郎華娘低頭看向說話的人,還有心思玩笑,“寒江雪是嗎,像我這樣一個大美人落難你的烏篷船,你就沒想過英雄救美啥的啊。”
之前還為郎華娘揪心,踏水而來的萬西廂聽了,腳下一個不穩,“吧唧”一聲整個面部朝下摔到了水面上。
樓東亭不忍直視的捂臉。
寒江雪只是將斗笠往下壓了壓,操着低沉的聲調道:“你需要?”
“嚶~人家需要,好需要。”郎華娘順勢做西子捧心狀,柔柔弱弱的從船頂“飄”了下來。
才一身濕漉爬上船的萬西廂登時便是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郎華娘的鼻子罵道:“你個沒良心的貨,你個好色之徒,都吐血了還想着調戲美男,放着,讓我來!”
郎華娘哈哈大笑,笑的不停咳嗽,往前一步,一手覆上萬西廂身前的“波濤洶湧”,抓了抓,一本正經的評價,“好軟啊。”
“……”胸前的異樣觸感令萬西廂愣了一下,隨即雙眸瞪大,火焰猛的竄了上來,“你這個……”
話未落,郎華娘猛的將萬西廂推了出去,那正是樓東亭乘小船追來的方向。
倒退飛躍的萬西廂皺縮了瞳孔,便只見入目是一片雪絲,雪絲鋪天蓋地!
“白、白髮三千丈……”安全的落入樓東亭的懷抱,立即直起腰身的萬西廂禁不住大叫一聲,“小心!”
一跺腳,郎華娘躍起數丈高,與此同時,烏篷船倒射出去,亦在那千鈞一髮之際遠離了雪絲的纏繞包裹。
寒江雪抬了抬素青的蒲葉斗笠,一雙眸看向半空,半空中那被包裹成了蠶狀的繭,而後,手一壓甲板,令飛馳的烏篷船停住,抖了抖魚竿,接着釣魚。
“我們白髮三老自娘胎之中便在一起,片刻不曾離,今日你殺我小弟,便如同殺我兄弟三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們兄弟三人同死之日!”白髮老大一面收緊白髮,用縷縷髮絲勒緊郎華娘一面痛心疾首的恨聲宣告。
另外一邊,白髮老二甩頭,亦是猛的一勒,一面淚流不止一面罵道:“臭□□沒想到是這樣麻煩,這一趟虧了,虧了!”
白髮三千丈,血絲裹乾屍。這便是白髮三老惡之名的源頭。
“郎華!”萬西廂要去救被樓東亭死死拉住,理智的勸道:“白髮已裹成繭,千萬根髮絲已順着她的毛孔鑽入她的血肉,除非裏面的人被吸幹了血變成了乾屍,否則,即便我們去救,即便我們殺死白髮三老,救出來的也不能說是人了,而是、而是被穿成篩子似的……解都解不開。”
萬西廂握拳咬唇,“就沒有辦法了嗎?”
樓東亭搖頭,“繭未成時可救,而今繭已成,被裹在裏面的人可想而知是何種境地。”
彼時卻無人發現,那傳聞中可吸人血的白髮絲至今未曾變紅,而白髮老大和白髮老二的面色卻漸漸發白。
“嗯?”寒江雪再次抬高斗笠,露出了整張面孔,這個人的氣質,正如他的名字,如雪之寒,如江之闊。
蠶繭之中,血氣瀰漫,卻是形成了一個包裹全身的血殼,萬千髮絲雖有無孔不入的能力,卻奈何不得這堅硬的血殼,血殼之中的郎華娘,丹田部位的衣料已被血染紅。
丹核已裂的千瘡百孔,她整個人暈乎着,眸色繚亂,肌膚慘白。
“寧靜遠你奶奶個球~”都這時候了還在罵人。
遠在京都錦鄉侯府的寧靜遠正陪着家人用膳時冷不丁就打了個噴嚏,心中浮起輕微的躁動不安感。
荷塘清風,雕欄玉砌,四周垂柳如絲,入目一片春景如畫。
清暉台上,幾扇八頁鉸鏈國色天香的大屏風將宴席分割成了兩部分,一半是爺們坐的,一半是娘兒們坐的,紫檀木桌上菜色精緻,天上游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無所不包,家人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贊讚揚揚好不熱鬧。
這是一場家宴,他雖是看不見,卻是知道這場為他而辦的壓驚宴是多麼的鄭重繁華,就如同他每年所辦的生辰宴,千篇一律。然而這是母親疼愛他的方式之一,他要假裝歡喜的接受,並從頭坐到尾,耳中聽着那些恭維讚頌聲,嘴唇緊抿,狀似靦腆,還要維持君子如玉的風韻氣度。
而今日,他不想附和任何人,故此臉色在旁人看來便是臭臭的,這會兒已有人在瞄着他竊竊私語了。
不過,這些人在寧修遠冷酷目光的注視下已經都嚇的趕緊埋頭扒飯了。
“吃。”穿一身玄青銀絲的錦袍,寧修遠用公筷夾了一個寧靜遠愛吃的蟹黃包放到骨瓷碟子裏,推給他。
寧靜遠沒動寧修遠給的蟹黃包,而是放下碗筷,把臉扭到了一邊,反正都知道他看不見,臉往哪裏扭都有理由解釋,更何況他也不會給任何人解釋。
寧修遠不惱反笑,只當愛弟鬧小脾氣,強行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子,自顧喝酒吃肉。
這一桌上都是錦鄉侯府有話語權的人,其中錦鄉侯尤其關注愛子,見其悶悶不樂,心中狐疑,便是告罪一聲,讓人推着寧靜遠離席。
一離開宴席回到自己的雁盪山莊,寧靜遠便尋尤鳳仙。
尤鳳仙不是錦鄉侯府的奴才,他是太上皇的奴才,故此在侯府之中地位不俗,在雁盪山莊有屬於自己的小院子,這會兒他正在繡花呢。
他繡花又與人不同,綉娘之流繡花一針一線足矣,而他則是十針一起,手指並不捻針,靠發功控制針線綉出圖案來,聞聽傳訊,飛在半空的針線陡然落地,披頭散髮的就往前頭跑,生怕寧靜遠有什麼要緊事要找他。
寧靜遠坐在窗前,明眸晦暗,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手臂上的咬痕,心裏頭的慌意越來越強烈。
“小侯爺,奴才來了,來了。”
人未至,聲先至。
“召齊麒麟衛,陪我出趟門。”寧靜遠最終還是這樣決定了,雖然他已經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上千遍。
“出、出趟門?!”剛到跟前的尤鳳仙一口氣沒上來,翻個白眼,一下暈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寧靜遠轉過身,踹了尤鳳仙一腳,“起來,馬上去辦。”
裝死的尤鳳仙滾動了一下眼珠,繼續裝死。
“那我自己去。”寧靜遠淡淡的以指尖敲擊黃花梨木的輪椅。
爬起來,抱着寧靜遠的小腿,尤鳳仙一聲長哭,“我的小侯爺啊,你要了奴婢的命吧。”
“少廢話,快點。”寧靜遠煩躁的又踹了一腳。
通天河上,兩個白髮老賊突然“噗通”“噗通”跪了下去,把圍觀的武者都嚇了一跳。
就在此時,那繭忽的飛速旋轉了起來,轉速之快幾乎到了人眼將近捕捉不到的地步。繭內發出彷如布縷破裂的“嘶嘶”聲,不消片刻,諸人便見繭開始往外冒煙,有焦糊味。
“轟”的一下子,整個繭忽的燒了起來,燃起如血般的火焰。
萬西廂不知怎的就笑了,“會把自己也烤熟了吧。”
扶着打暈的郎意,樓東亭道:“這對父女真有意思不是嗎?”
“奸商!反正我放棄之前的想法了,這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死開,把伯父給我。”
灰燼簌簌落到水面上,很快武者們就看到了一個血殼,血殼晶瑩如同水晶,包裹着裏面那個閉着眼睛的人。
她真是個美人,閉着眼睛的時候,依舊美艷灼人,卻無令人望而卻步的英氣。
燒完了繭,血色之火順着白髮蔓延到了兩個老賊的頭上,“啊”的兩聲慘叫,二賊直接往水裏跳。
血殼破裂,郎華娘睜開眼,這一次是真的很柔弱的從半空飄落,似紙片,竟是又神奇的落到了烏篷船上。
“嗨,又見面了。”郎華娘坐直身子,揮手和寒江雪打招呼。
魚漂下沉,那人慢條斯理的一提,一隻小烏龜釣了上來。清淡的道:“你把我的船弄髒了。”
低頭一看,丹田處的血汩汩往外冒,可不是把人家的船弄髒了嗎,郎華娘摸了摸鼻子,“它自己要流,我也控制不住不是。”
“你洗。”
“我都這樣了,你還讓人家洗船,怎麼說人家也是個美人啊,大美人啊,你的同情心呢。”
“中氣如此之足,看來你傷的不重。”
以為戰鬥結束,跳上來接人的萬西廂抽了抽嘴角,瞄着那不斷冒血的位置,心道:丹田出血還傷的不重……不重……
“輸了……”
“白髮三老輸了!”
“那可是□□公子去追殺都鎩羽而歸的白髮三老啊!”
原本來此刷戰績,準備參加今年武魁爭鬥賽的武者們沸騰了。
“這個看起來才十幾歲的丫頭是哪裏冒出來的?”
“不會是某個武宗的關門弟子吧?”
“嗡”的一下子,郎華娘也算是一戰成名了。
郎華娘嘴裏雖不老實,但她卻一直注視着白髮二賊跳入的水面位置,頭髮上的火入水也就撲滅了,卻至今沒有浮上來。
江水之下,平靜無瀾,太平靜了。
當白髮二賊所跳的位置浮出兩團血色,郎華娘黑了臉。
漣漪激蕩開來,四周猛然跳出無數黑衣蒙面人,動作一致,腳踏一葉,手持短匕,掠水逼來。
“我們被包圍了。”郎華娘緩緩站起。
萬西廂驀地轉頭,罵道:“我艹,一葉!”
“媽蛋,那又是什麼鬼!”剛打了一架,“餓”的前胸貼後背的郎華娘也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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