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努力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穩時九點剛過五分鐘。和陸明海道了別，芊芊下了車，衝進酒店大廳，然後就往電梯口跑，被守株待兔的路遠一把抓住背包，拉着轉了個圈。
“跑什麼啊。”路遠沒好氣。
芊芊顫悠悠站穩，看清對方，嬉皮笑臉問：“你怎麼在這兒？等我嗎？”
路遠瞪她一眼：“別自作多情。”
芊芊瞭然了，繼續皮笑：“跟你講不用擔心啦。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回來了嘛。”
路遠被氣得翻白眼，默默在心底念了三遍：張芊芊就是只小白眼狼。“去哪兒吃飯了？怎麼吃了這麼久？沒發生什麼意外吧？”
“嘿嘿，去吃好吃的唄。”芊芊將無恥進行到底。
路遠終於沒忍住，抬手給她腦袋一記暴栗：“你認真點。”
“去他家裏吃飯。有點遠，在郊區，花在路上的時間比較多，所以就晚了。”芊芊不敢把路遠惹急了，收回欠揍的表情。倆個人慢慢朝電梯的方向走去，芊芊一邊走，一邊同路遠碎碎念：“我跟你講哦，他老婆看上去好年輕啊，我都不好意思叫人家阿姨。可是我已經叫他叔叔了，難道改口叫大哥？你說怎麼辦？……他家好偏僻的，會不會保衛工作做不好？不然當初他兒子怎麼會被拐走？……你吱一聲嘛，你都不說話，我覺得我自己好聒噪……”
路遠對上芊芊無辜的小眼神，淡定開口：“吱——”
芊芊差點吐出一口血。
可是她又忍不住要把晚上的經歷講給他聽：“他說他有一個弟弟，應該還在讀大學，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我聽得時候就覺得很傷心。為什麼啊路遠？我又不認識他。可是……就是很傷心……聽着聽着就掉眼淚了。”
路遠一臉平靜：“因為你善良啊。”
他給出的答案讓芊芊哭笑不得，強調：“跟你說真的，不是開玩笑。”
路遠的表情比她更無辜：“我也不是跟你開玩笑。”在他心裏，張芊芊就是一個嘴硬心軟，容易熱血上頭，喜歡樂於助人的善良的好姑娘。
芊芊嘆口氣。她心裏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可是沒辦法和路遠說明白。說給張柳柳聽吧，對方肯定冷哼兩聲，落井下石：陸宸指不定和陸家就有關係呢？是誰一定要嘴硬？你要是這麼懷疑，就去找答案啊？——芊芊都能腦補出張柳柳說話的內容、語氣和表情。還是不提了罷。
房間裏，蘇葵已經洗漱完畢，躺床上看電視，看見芊芊進門，揮了揮手表示：“看到你的短訊了，今天略晚了點哦。”她的擔心比路遠還要多。是她替芊芊在何校長面前作的保，雖然芊芊向來比較自製、懂事，可是畢竟未成年。
芊芊很不好意思的解釋了原因，更不好意思的提出，她過幾天晚上還需要進行一次單獨行動。
蘇葵略一猶豫。晚上，兩個學校的領隊都強調了一遍營內守則，原則上不允許單獨行動。如果有安排自由活動，想要出去玩的同學們首先要向領隊備案，組團出門，並且最好要老師陪同。她不打算一而再再而三的給芊芊搞特殊。這樣反而對芊芊的不好，影響她融入集體活動。
芊芊看出了蘇老師的為難，在得知了營內守則后，也覺得自己既然參加了集體，就不能過分另類，想了想，問：“那您能陪我去嗎？或者，我找個同學陪我一起。”
“到時候再看吧。如果我沒有事，就陪你走一趟。”
芊芊知道蘇葵的這個回答已經是很痛快了。作為副領隊，蘇葵要負責很多事情，實在不能給她確保的答覆。反正她想好了，蘇老師有事的話，備案后和同學們組團出門也是允許的。把路遠和李哲拉上建個三人小分隊，她去陸家看小寶，兩個小男生就在陸家附近逛一逛。差遣路遠和李哲這種事，她一點都不覺得慚愧。
第一天的活動安排是參觀歷史博物館。
b市作為一座遠近聞名的歷史名都，到處都是有年代有故事的文化古迹。為了突出這個城市特點，zf花費好幾年的財力物力修建了歷史博物館，並將它列為中小學歷史教育基地。
芊芊粗粗估算，博物館佔地面積和她學校差不多。主建築是一棟四層樓高的展覽廳，按中國歷史的發展順序，一樓是遠古館，二樓是古代館，三樓是近代館，四樓是現代館。副建築是一棟兩層樓高的專題展廳，每個月會舉辦一個專題展覽。其它什麼辦公樓、小超市、食堂、休息室諸如此類的小型建築分散在角落。據說很多人都是這麼乾的：買一張票，自帶乾糧，然後在裏面待上一整天。
因為是學校出面組織的團體活動，博物館方面特別給了支持，給安排了兩位工作人員充當導遊。
整個營隊有五十多個人，兩個領隊將隊伍分成兩隊，兩個學校的學生混雜組隊，在博物館工作人員和老師的帶領下，按照不同路線進行參觀。
芊芊最近特別想寫一個發生在古代的長篇，奈何肚子裏墨水不夠，作為一個考據黨及邏輯分析黨，隨便瞎編這種事實在做不出來。所以今天她卯足了勁的吸收知識，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寸步不離，又是拍照又是做筆記，簡直比上課都認真。
路遠已經對芊芊的各種怪異舉動產生了免疫。芊芊忙着寫字，他就幫她拍照。皇帝的親筆聖旨？拍一張。做工精美的點翠首飾？拍一張。出土的年代久遠的寶劍？拍一張。然後芊芊發現，路遠拍的照片比她拍的不知道美上幾個層次，簡直是真人和美圖的區別。然後她就理所當然的放棄了自己動手，轉而差遣起路遠來。
張霧一直挽着葉笑笑的胳膊，看見路遠和芊芊的互動，忍不住趴在葉笑笑耳邊說起悄悄話：“路遠和張芊芊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看上去，倆個人的相處真的非常熟稔自然。
“我問過路遠，他沒有承認。”葉笑笑同樣壓低嗓音。
“你信啊？”張霧撇撇嘴。
葉笑笑沉默了一會才答：“我信的。”其實她問路遠的時間，就是昨天晚上。
昨晚上的聚餐，葉笑笑一眼就發現路遠單獨坐着，身旁沒有張芊芊。不管有沒有張芊芊，她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的坐在路遠隔壁，這回也一樣。閑談的時候，她假裝不經意問起張芊芊來，然後聽路遠回答說，張芊芊有私事，去見親戚了，晚上不參加聚餐。她當時就半真半假的開起玩笑，說怎麼張芊芊的動向，路遠你了解的這麼清楚。然而路遠只是笑，不吱聲。她沒忍住，又接着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在交往？”
葉笑笑還記得路遠那會兒的表情。
他似乎很驚訝葉笑笑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說：“我覺得，到目前為止，她仍然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不過我會努力的。”語氣平靜，態度坦然。
葉笑笑將路遠的原話一字不落的轉述給張霧聽。後者呆愣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欲言又止，只是緊緊的握住了葉笑笑的手。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雖然早已經猜到事實，但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沒事啦，我昨晚上已經難過完了。”葉笑笑回捏了一下好友的手，微微笑，“我喜歡這個人，是因為看到他就覺得快樂，又不是到了為他要死要活的地步。而且我喜歡他，也不能強求人家也喜歡我嘛。不過不管怎麼樣，總得允許我哀悼一下還沒有開始的早戀，所以昨晚上沒有心情和你講這件事，抱歉。”
張霧狠狠的瞪了一眼走在前方忙着幫張芊芊拍照的路遠：“他不喜歡你，是他眼光差！”
“好啦，我知道你是為了安慰我。”葉笑笑倒沒有這種計較的想法，反而轉過頭來安撫好友的憤怒，“其實跳出來看，張芊芊真的挺不錯啊。我們班女生里，她長得還算好看啦。能力又強，以前是我小看她了，沒想到她這麼厲害的。路遠和她相處久了，整個人樂觀開朗很多誒，你有沒有覺得？”
張霧還是一臉替好友不甘的表情。
“我有聽男生們說，張芊芊在校外做什麼兼職，還把路遠叫去一起。”葉笑笑輕嘆一口氣，“說實話，我還真的挺佩服她的精力的。”
張霧還是認為男生都犯|賤：“如果她喜歡路遠，路遠也不會說那種話了。可是說她不喜歡吧，總是纏着路遠做什麼？人都是這樣，喜歡他的不珍惜，不喜歡他的偏要去糾纏。”
類似的觀點，昨晚上余彥也發表過了。不過路遠立即沉下臉，很不高興的反駁：“她什麼時候糾纏我了？你們不要隨便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事實上，張芊芊有一堆事情要忙，是他總是時不時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他有時候甚至會偷偷想，如果他很長時間不出現，芊芊會不會很快就忘了他的存在？想想都好心酸啊，要和一堆人搶她的注意力，還要pk藏在她心裏那個學長，前途好渺茫。
余彥鬧個沒面子，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說話。
葉笑笑由此知道了張芊芊在路遠心目中的分量，整個人感覺更不好了。
所以此刻張霧說這些不客氣的話，她可不打算替張芊芊辯解。
被議論的芊芊此刻恨不得自己多生一雙手。
看到有小姑娘對自己講解的歷史和典故如此感興趣，帶隊的博物館工作人員也被點燃了熱情，左一個軼聞又一個野史，聽得大伙兒都津津有味、興緻勃勃。
路遠已經配合的很默契了。芊芊的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要去拍哪個東西的照片了。要是老萬師傅知道，徒弟不拍美景美圖，反而拍起了文物，估計心情會很微妙。
一上午參觀下來，才粗粗走完了一小半的路線，可是已經到了飯點。
學校在博物館的食堂安排了午餐。午餐過後會有自由活動時間。芊芊合上筆記本，甩了甩手腕。據說本月的專題展覽是古代貴族的首飾。古代、貴族、首飾，每一個詞都戳中了她的萌點。很好，下午的自由活動，就是它了。
就在她狼吞虎咽吃午飯，預備下午再大幹一場時，背包里的手機響起來。居然是媽媽打來電話。這種非正常時間非常規的來電，讓芊芊心頭一跳。
她跑到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接通后，徐斐卻只是問着家常，關心女兒在外的飲食睡眠。
芊芊忐忑的小心臟剛放回遠處，就聽見她媽說了句“你大舅和大舅媽在家裏呢”。
what？難不成跟徐玉晶有關係？芊芊的小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是去市一看病的，你大舅血壓高，降不下來，跑了好幾家醫院都沒用。順便也來看看玉晶。”
“那怎麼會跑我們家裏來啊？”不是芊芊嫌棄大舅一家，主要是一扯上徐玉晶，芊芊就覺得心驚肉跳。
“你這孩子，你大舅又不是天天來，來了我們還不招待一下？”徐斐有點不高興。
做了這麼多年的母女，芊芊還能聽不出她媽的情緒波動？趕緊賠笑請罪：“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當然歡迎大舅啦。我只是比較怕表姐嘛。她一說話你就心軟，我這不是擔心你立場不夠堅定嘛。我人都不在場，她要是又說了我的壞話，我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芊芊這回很直接了當的表達了她對徐玉晶的忌憚。
經過上次的談話，徐斐顯然明白了女兒和徐玉晶之間不是簡單的小孩子之間的矛盾，嘆口氣，說道：“玉晶倒是沒來。你大舅媽說，玉晶談男朋友了，據說是個搞銷售的。你大舅媽想見見男方，玉晶攔着不讓。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認不認識。”徐斐當然不好當著嫂子的面說，你女兒似乎總是欺負我女兒，把我女兒都欺負怕了，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知道你女兒的男朋友長啥樣？她哥嫂上門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她也只能且必須問一聲，算是給對方一個交代。
搞銷售？方木？倆個人真在一起了？芊芊驚訝的長大了嘴，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呢，就聽見她媽在電話里壓低嗓音交代。“你舅媽還在客廳等着呢，我是在廁所給你打電話先知會一聲。你先好好回憶一下，不認識最好。等會兒我再給你打電話。”然後就掛了電話。
芊芊額頭黑線，然後倍感欣慰：老媽終於開竅了，知道徐玉晶的事，不沾邊最好啊！
芊芊覺得自己業務真繁忙，才打發了喋喋不休的舅媽，又輪到張柳柳來電。
“沒什麼大事，請不要打電話，我漫遊好嘛！”芊芊表示作為一個學生族，她攢的每一分私房錢都不容易啊！
回答她的是張柳柳標誌性的冷哼。“沒大事，我會去打擾你和小路的蜜月？”
喂喂喂——“能不要這麼睜眼說瞎話嗎？”
“最近有個新樓盤要開業，我能拿到內部價，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哪裏的樓盤？誰家的？”
“……洪家的……”
芊芊似乎聽見張柳柳回答時咬牙切齒的聲音。
“在江濱路。你應該有印象，明珠花園啊，我記得剛開盤才四千多一平米，幾年後炒到了上萬。”
芊芊當然有印象。集資建房的時代過去后，商業房的設計停留在一棟六層高、十來棟為一個小區的理念很多年。在小高層都還沒有興起的時候，明珠花園作為本市的第一個高層建築群，在當時話題度很高。小區一共就三幢樓，每一幢有18層。因為高層需要安裝多部電梯，一來增加了公攤面積，二來要是遇上停電，電梯停運，那住頂上面的住戶就得哭死。而且小區的位置在當時也不算好，江濱路前面的江岸公園都還沒有開發，附近的超市、學校都只是在規劃中。所以一開始買的人寥寥無幾，很多人都是持觀望態度的，一開盤時房價報得不高。後來嘛，不用提了，凡是買到的，都是賺到了。
“三千一平米，一百平米也就三十萬，首付百分之三十，就是九萬。”張柳柳算了一筆賬給芊芊聽，“光你存在我這裏的小金庫就有五萬多了，我不信你家裏還拿不出五萬。”
芊芊頓時興奮了：“這麼好的事，當然必須務必一定得買啊！”說完又開始犯愁，“問題是要怎麼說服我爸我媽啊？”
“你既然同意，那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張柳柳表示，作為張芊芊的理財經紀人，她真的操碎了心好嗎！
芊芊嘿嘿笑。當初把私房錢和雜誌社的股份都交給張柳柳打點，真是太英明的決定了！
她哼着歌兒回到飯桌，然後傻了眼——離開的時候還是一桌子菜，如今只剩下殘羹冷炙了！
保姆路遠默默的將滿滿一碗預先夾好的菜放到她的面前，又替她盛了熱飯，用眼神示意她趕緊吃。
嗚嗚嗚，太感動了。芊芊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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