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克洛諾斯
普羅米修斯將尚軒帶到了克里特島，這座屬於米諾斯人的城市。
祭祀時節的到來，使得神廟周圍早早的就熱鬧了起來。在國王與王后的帶領下，米諾斯人自發地匯聚到神廟的周圍。
祭品早早地就準備好，那是兩頭被宰殺的並整整齊齊放在托盤中的公牛，由幾名貴族青年抬着，被放在了正對着神廟的地方。方方正正的神廟，周圍由廊柱簇擁，神廟頂上與廊柱上雕琢着各式各樣的花紋，看上去，比王宮更加繁華富麗。
當然，這個時候的人類只是第二代人類，數量十分有限，匱乏的勞動力決定了他們不可能造出大規模的建築群。但他們無疑比未來，由宙斯和雅典娜所創造的那一代在大地上佔據了主導地位的第三代人類，對神明恭敬得多，也畏懼得多。
“光輝的赫利俄斯神，感謝您將光明賜予我們。”
“榮耀的俄刻阿諾斯神，感謝您將水源賜予我們。”
“正義的忒彌斯女神，感謝您將秩序賜予我們。”
“仁慈的福柏女神，感謝您將月光賜予我們。”
……
人們讚美着他們所想到的所有的神祗，信仰之力隨着這些讚歎聲匯聚到神像中，遠在奧林匹斯的神祗們感應到了，為他們的追隨者降下福音。遠在太陽神廟的赫利俄斯睜開了雙眼，伸手揮出一道神力，神廟中象徵著太陽神的位置發出了一道亮光，為人們趕走了疾病；大洋中的俄刻阿諾斯若有所感，為人類降下了甘露，乾涸的莊稼在甘露的灌溉下重新煥發出生機；身處冥界的忒彌斯女神翻開了手中的法典，正義的力量隨着她的神力而漫布人間，制裁不平之事，就連福柏，也降下了神力，庇佑這個國家的外出旅行之人的平安，在夜間為他們照亮道路，指引方向……
而這一切，都與尚軒無關，準確地說，是與克洛諾斯無關。
自從得到了自己將要被未來的孩子推翻的預言后，克洛諾斯就變得越來越殘暴，稍有一點不如意，周圍的人就要遭殃。無論是奧林匹斯的妖精要是神祗，都沒少承受過他的怒火，就連那些實力不弱的主神，克洛諾斯對他們也經常出言不遜，懷疑他們想要與瑞亞勾結，推翻自己。無怪這些年來瑞亞與克洛諾斯的感情越來越淡薄，任誰也受不了一個疑心病如此之重的丈夫，更受不了他僅僅因為疑心，就做出許多不可理喻之事。
神祗尚且如此，作為最弱勢的群體，不難想像，人類更是時常成為神王泄憤的對象。他們讚美那些為他們帶來福音的神祗，敬重那些不愛高調的神祗，卻唯獨不敢提及神王的名字。因為神王的緣故，連神后也受到了牽連，瑞亞的名字同樣鮮少被人提及。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女神並非像她丈夫那樣的心狠手辣之輩，但同樣他們也知道，瑞亞絕對不敢反抗她的丈夫。
普羅米修斯仔細觀察着尚軒的表情，見他並沒有動怒的跡象，驚訝地說道：“看來，您的確與原先不同了。我還以為您會直接降下一場豪雨，淹了這座島。”這位先知先覺者的眼中帶了些審視：“畢竟，您向來認為人類都是螻蟻，不屑於他們的存在。”
普羅米修斯說的還算是客氣的了，克洛諾斯何止視人類為螻蟻？仗着神王的身份，別說人類，他一向連眾位主神也不放在眼裏，動輒呵斥，對更為弱小的人類，他更是沒少降下神罰，導致現在人類聞神王而色變。
“人類是不是螻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是你最得意的造物。”尚軒臉上神色淡淡，任誰看到，也不會覺得那是高興：“居然捨得用你最得意的造物來試探我，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確是普羅米修斯，我恐怕都要以為你是其他人假扮的了。”
“如果您真的打算對人類出手，我就算拼了命也會阻止您的。現在，對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獲得一個答案。”
“那麼，你現在得到了？”
普羅米修斯笑而不語。
“那就把你的這些聰明勁收起來吧。今天你的運氣很不錯，碰上了我心情好的時候，否則，就憑你，是無法攔住盛怒狀態下的我的。”
尚軒說著，手臂一揮，空間之門在面前打開。他不願意與這個智慧神明有太深的接觸，雖然現在他刻意模仿克洛諾斯的語氣說話，但他本人的性格與克洛諾斯大相逕庭。這位智慧神的目光太過敏銳，與他接觸得越多，他身上的漏洞就暴露得越快。
“陛下，您認為，命運是否有改變的可能？”
尚軒的步伐頓了頓：“這個問題，作為先知者的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在克洛諾斯坐上神王之位后，預言神們做出了一個預言，克洛諾斯的王位終將被他和瑞亞的孩子推翻。於是，他將自己的孩子們一個個吞掉。也許他可以改變一時的命運，加速或延緩這個過程，但最終卻逃不過命數，即命定的結果。
命數是組成世界秩序的一部分，任何想要向命數發起挑戰的人，一定會付出相當的代價。即使是有着創-世功德的神明，也不會願意輕易地去觸碰命數。哪怕是曾經的尚軒，想要改動命盤的，也沒能逃過回歸天地的結局。
……
蓋亞收回了馱着自己前來的巨蟒。在這充滿原始神祗的空間裏，巨蟒顯然收到了極大的壓迫力，蓋亞索性放它離去。她雖然對自己的寵物雖然頗為喜愛，但她沒有打算讓它留下來聽接下來的談話。
空間中有着屬於異次元的星芒。雖然這裏看似是一個密閉的房間，實際上卻被空間切割成了很多個部分，連時間的流逝速度也不盡相同。如果有外來的神祗貿貿然闖入了屬於幾位原始神祗的領域，一定會立刻被空間風暴撕得粉碎。
空間的邊緣，兩名穿着黑色衣衫的男神與女神現出身形，男神生得高大魁梧，穿着一件黑色風衣，一張俊美的臉龐在黑暗中顯得神秘莫測。他身旁的女神挽着他的手，一頭瀑布般的銀色長發從她的肩頭垂下，如同月光般散發著靜謐的光輝，雖不耀眼，但絕對不容人忽視。
男神沉默不語，彷彿萬事萬物都上不了他的心，女神卻對着蓋亞輕輕一笑：“蓋亞姐姐。”
見到久違的弟弟妹妹，蓋亞的面容也柔和了不少：“厄瑞，尼克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面對面了吧？”
“蓋亞姐姐，你漏了一個人。”尼克斯柔美的嗓音在密閉的空間中“塔爾哥哥也到了，明明身在最遠的深淵，他卻比我們兩個到的還早。”
順着尼克斯的目光，大地之母看到了一個漆黑的身影。長發被罩在斗篷下，遮擋住塔爾塔洛斯略顯蒼白的俊顏，他的嘴唇有着如同鮮血一般的色澤，一雙暗藍的眼眸如同他的化身深淵一般深不可測，他僅僅是站在那兒，讓人看着便已多了一分無端的畏懼。
按理說，尼克斯和厄瑞波斯這一對夫婦才是暗夜的化身，可塔爾塔洛斯周身的氣質卻讓他顯得更契合這暗夜。
蓋亞看着塔爾塔洛斯，心中暗暗一驚。剛才她居然沒有察覺到自己這位大哥的氣息，莫非這些年，大哥在深淵中又有了突破？
多少年過去了，他們早已憑藉創-世功德以及各自的實力而成為天地間權威最高的神祗，不再是當初跟在父神身邊每天鬥嘴爭寵的孩童。
隨着新一代神系的建立，他們這些最為古老的神明漸漸隱居幕後，除了蓋亞仍然一手掌握着神王的更迭之外，厄瑞波斯和尼克斯都早已不過問此界之事。他們分離出自身的一絲神識，凝結出化身來行駛各自的神職，既得了清閑，又能確保自身的話語權不會隨着他們的隱居而縮減。初代神王厄洛斯在卸下神王之位后，為了進一步地提升神力，參悟混沌，不知去了哪裏。塔爾塔洛斯從父神卡俄斯回歸天地后就居於深淵，近萬年來幾乎都沒有出現過。
“我感應到了一絲屬於父神的氣息，可在想要詳細追查的時候卻受到了阻礙。”塔爾塔洛斯開門見山地說道。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想要在卡俄斯世界追蹤一個神的蹤跡本應該是信手拈來的事，能夠阻礙他們的因素已經很少了。
“我和厄瑞也一樣。能夠阻止我們的，只有一樣東西，就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尼克斯伸出手，一根晶瑩的絲線出現在她手中：“父神的命運不容我們插手。大姐，你也是這種看法吧？”
尼克斯嘴角的笑容淡了淡，星夜般的眸子中浮上一層霧靄：“這麼多年來，難得有父神的訊息傳來，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個結果。”
她可是……很想念父神啊……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塔爾塔洛斯顯然並不打算放棄。
“大哥你是想……”蓋亞驚訝地看向塔爾塔洛斯，卻發現深淵之主的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執着：“到現在，你還是對父神……”
塔爾塔洛斯瞥了他一眼：“這個世界的規則與秩序，絕不是想要把我們和父神隔開，只是想要阻止我們插手一些事情。這是我的直覺，厄洛斯發現的應該比我們更多。”
雖然他是繼承了父神最多力量的神，但說到底，他們中最受氣運眷顧的還是小弟厄洛斯啊……
……
一位金髮旅人踏上了臨近奧林匹斯的城邦，他面容英俊，一頭金髮比天空中的太陽更為燦爛，有着極為健壯的體魄，看上去並不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反倒像一位神祗的後代。
城邦中的居民對他的到來非常歡迎，這種歡迎在新來的旅人將國王的勇士們打敗后更為熱切。生活在眾神的腳下，他們都是崇尚力量的人。因為金髮旅人的出色表現，國王甚至想要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然而，金髮旅人拒絕了。
“年輕人啊，你想要到哪兒去？如果你留下，我會用最上等的美酒和食物款待你，還會讓我的女兒侍候你，你會成為這個國家的尊貴之人——僅次於我，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感謝您的慷慨，國王陛下，我沒有任何不滿意。”金髮旅人說道：“只是，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成為神王陛下的戰士。”
“神王的……你是說，那位時空的創造與破壞之神？”提到這個稱呼時，國王顯然很是忌諱，連他的真名也不敢提及。神祗的真名是有特殊力量的，一旦有人提及，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被那個神祗感知到，國王可不願意為自己招來那位煞星。
“那位陛下可不是一個值得信奉的神明！”國王低聲道：“年輕人，你可要想好了。他連自己的屬神都能輕易責罰，你一個人類，即使是成為他的戰士，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感謝您的忠告。”這位青年旅者搖了搖頭：“但是，我已經決定了要成為那位陛下的戰士。也請您不要再在我面前說我未來主君的壞話了……”
“哎，你……”見小夥子一意孤行，國王的態度疏遠了很多，不願意再與他扯上過多的瓜葛，也沒有再挽留他：“休息完了，你就早點上路吧。”
青年人並不在意國王的態度，他的目光投向了高高聳立的奧林匹斯山：“烏瑞亞，好久不見了。”
……
“噢？這種時候，居然還會有半神請願，成為‘他’的戰士？”瑞亞聽着從神的彙報，皺緊了眉。
自從用石頭代替宙斯被丈夫克洛諾斯吞下，暗地裏又悄悄將宙斯送走後，瑞亞的日子沒有一天過得踏實。她總是擔心，哪一天被自己辛苦藏起來的愛子會被克洛諾斯發現，然後重蹈他的兄弟姐妹們的覆轍。
為了讓愛子平安長大，瑞亞再一次前往大地，求得了母親蓋亞的庇護。不過，蓋亞有一個條件，在宙斯長大后，瑞亞必須與她聯手，一起推翻克洛諾斯的統治。這讓性情溫和並且習慣於服從丈夫的女神猶豫不決。面對強勢的克洛諾斯，瑞亞天生就有着一種畏懼之情。
但是，想到自己曾經慘死的那些孩子們，想到可愛的小宙斯，最終母愛之情佔了上風，瑞亞決定答應蓋亞的要求，幫蓋亞盯着克洛諾斯的一舉一動。
“算了，就僅僅是一個半神戰士而已。”現在還不到跟克洛諾斯翻臉的時候，況且瑞亞也不認為一個半神能夠掀起什麼風浪。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引走了：宙斯在大地上玩耍的時候被厄喀德那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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