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忌憚
秦落笙進門之前.先讓下人伺候着脫下了自己身上沾染了外面寒氣的大氅.然後.在暖爐邊待了一會兒.熊熊燃燒的火焰.將秦落笙的臉頰映出了些許紅色.他的手輕輕靠在上方.指尖相互摩挲.感受到了指尖的暖意之後.才安心一笑.
緩緩步入了房間之中.
熱烘烘的感覺.自腳底傳遍全身.這是整座慶王府唯一一間底下全部燒着地龍的房間.現在還是初秋之時.裏面卻已經像是冬日寒涼一般.將地龍早早燒起.
只是幾步之間.秦落笙臉上已經現出一點潮紅.那是因為房中的高溫.
“莫言.”
秦落笙走到榻邊.伸手.輕輕地在男人的臉頰上觸碰了下:“我很想你.古人總說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以前總是覺得太過誇張.自己真正體會到了.卻是知曉古人原來早已經將情意相思拒絕入味三分.今日在朝堂上時.我便一直想起你.回家的時候想你.走的時候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秦落笙的情話張口就來.或者說.這不是什麼情話.而是他的真心.俯身.他的臉頰微側.貼在了秦莫言冰色的臉頰之上.
秦莫言的臉.冰冷冰冷的.根本便不像是在這樣暖意盎然的屋子中一直待着的樣子.秦落笙眼中閃過一抹傷感.卻只是一閃即逝.他用臉頰磨蹭了幾下秦莫言的臉頰.直到確定那上面染上了淡淡的暖意.才笑了一聲:“待到你醒來.可一定要還我這麼多時日給你費下的心思.你看你.這麼貪睡.睡了這麼久.可不是時候該醒過來了嗎.”
秦落笙執起秦莫言的手.笑着懇求.
秦莫言沒醒.
秦落笙嘆息了一聲.然後.慢慢地解下秦莫言身上簡單的袍子.秦莫言身上的肌膚也是蒼白如雪.一年前受的那些傷.這一年的時間裏.卻是再也看不出絲毫痕迹了.只是.秦落笙怎麼會忘記.
為了闖入鳳儀宮.頂着萬千蠱蟲的啃噬.拚命去救自己的秦莫言.忘不掉他身上每一寸每一毫為了他而受的創傷.
他不在的時候.顯然那些下人還是將秦莫言照料的很好的.肌膚光滑有彈性.四肢有力不曾萎縮.秦落笙滿意地笑了笑.其實.他一直不曾真的完全將照料秦莫言的事情假手於人.一是為了他想要照料秦落笙.二則是.他不完全相信其他任何人.
他前世曾經有一段被攆落塵埃的日子.自是知道所謂的忠心.只在你看的着的地方.只在你富貴的時候.
秦落笙直到幫着秦莫言護理了全身.確定沒有什麼遺漏.才有些依依不捨地離開.臨走的時候.吩咐了一聲暖室里伺候的人小心伺候.讓他們時時注意為秦莫言暖着手腳.
秦落笙離開之後.暖房中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影.青衣雋永.容顏清俊.廖清泉凝望着秦莫言沉靜的睡言.突然輕笑了一聲:“你倒是好眠一場.只是卻不知.我們這些人.可是被你心愛的人.坑害苦了.”
一年前.秦落笙直接向著景元帝說出了他對血煞中暗藏皇後手下的懷疑.那個時候.沒有什麼.比和皇後接上邊還要惹景元帝痛恨的了.
秦落笙是不知道廖清泉的真正身份.從前廖清泉敢於在秦落笙面前顯露出他的些許內情.顯露出他和太子之間的關係.是以為秦落笙不敢對景元帝透露這些東西.窺伺帝蹤.是最最要不得的.尤其是帝王身邊最陰暗的勢力.血煞飛鷹的勢力.廖清泉卻沒有想到.秦落笙會因為秦莫言出事.而選擇孤注一擲.將廖清泉暴露了出來.
一年前.血煞飛鷹內部清洗.曾經能夠通過這個組織得到許多便利的廖清泉.到底是再也無法藏身其中了.若不是他對自己那個親弟弟還藏着一個心眼兒.恐怕.他連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若是說廖清泉恨秦落笙嗎.也算不得恨.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除了景元帝.他不恨其他任何人.他選擇對秦落笙不利.只是因為.景元帝在乎秦落笙罷了.現在.他選擇對秦莫言不利.也只是因為.秦落笙在乎秦莫言罷了.
“方才看慶王的態度.對你倒是情深意重.不枉費小狼崽子一片痴心.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只是.小狼崽子.你還是太嫩了.你想沒想過.為什麼他現在對你這麼好.因為你現在是無害的.是不清醒的.因為你這樣像是活死人一般躺着.能夠滿足他掌控的心思.皇族中人.各個都是自私的.你睡了一年了.數着日子.也快醒過來了.待到醒過來.他便再也不會對你這麼好了.他會防備你.利用你.極盡所能地控制你.你們之間所謂的感情.會在一日日的相處中.盡數消磨.”
秦莫言的指尖微微顫動.不知是否是為了廖清泉所說的那一份可怕的未來.
“所以.我幫你如何.幫你永久的沉睡.幫你成為秦落笙心裏永遠的唯一.要知道.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你這樣睡着.哪一日.他若是不再來看你了.厭煩了日日為你擦身按摩.你可多麼可憐.”
廖清泉嘆息着.說著可憐.抬起的手掌中.兩指之間.卻是有一根閃爍着銳利光芒的銀針.
手掌慢慢下落.銀針越逼越近.那方向.對着的分明是秦莫言的死穴.
只要一下.秦莫言.必死無疑.
..
“王爺.太子近一年來連連做錯事情.被陛下訓斥.此時正是我們的機會.米大人.陳大人.鄭大人.都向王爺你悄悄遞了話兒.若是王爺有心.他們都願意在朝堂上助您一臂之力.”
手下的幕僚說道.語氣中.帶着些慷慨激昂的味道.畢竟.這一年中.朝堂的形勢逆轉.若是說以前.景元帝還稍微顧忌些太子的顏面.只是給予秦落笙機會.培養勢力.不曾真的針對太子的話.那麼.這一年來.從皇后歿於宮中大火之後.景元帝對太子.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不滿.針對.斥責.怒罵了.這些種種.都與對秦落笙明顯的優待.愛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幕僚方才所說的幾位大人.便是幾位以前跟在太子身後搖旗吶喊的臣子.他們現在是在向著秦落笙遞上投名狀.連太子自己的人.都與太子無法齊心一力了.
“通知幾位大人.此時還不是時候.暫且將父皇交代的差事辦好才是正經.”
秦落笙卻是絲毫感受不到幕僚那慷慨激昂的情緒.淡淡地笑了笑.卻是拒絕了對方的提議.於明日早朝之上.參太子.廢儲位.立新君.
“王爺.現在陛下對您明顯看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趁着陛下對太子不滿之時.我們將太子拉下.王爺您便從此無憂了.”
幕僚不解秦落笙的拒絕.跪倒在地.連聲勸說道.
“杜先生請起.”
秦落笙上前想要扶起幕僚.對方卻不願意起來:“王爺對杜黎有再造之恩.王爺.屬下定然要幫您得到您應該得到的位子.”
杜黎便是凌州案中的受害者一員.功名不顯.卻是多謀善斷.在一年前投奔到秦落笙手下之後.很是幫着秦落笙坑了太子幾次.畢竟.只要是凌州案中的受害者.但凡是知道些內幕內情的.便沒有不痛恨太子的.自然都不想要看到太子為極人君.登上那至尊之位.尤其是在景元帝年紀越發大了的時候.更是要趕快將太子從儲君位子上趕下來.
“杜先生.本王心中自有成算.此事.還不到時機.”
“殿下.那何時才是時機.”
“待到.太子犯下更大的錯誤之後.”
秦落笙望着自己的手掌.望着上面坎坷斷續的紋路.冷聲道.
景元帝提醒過他.必須要娶周家的嫡出女兒.他以往想不明白.現如今.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才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對他威脅最大的.不是太子.而是那些掌握着他身世的宗室髦老.前朝滅亡時.前朝最受寵的皇子與公主都逃出了皇宮.后來前朝的皇子公主假造身份.混進朝堂後宮.差點顛覆了整個大慶天下.
幾年時間裏.成年皇子為了儲位各顯神通.卻忽略了背後的眼睛.幾位成年皇子紛紛死亡或者殘疾無後.幼子太過年少.連開國帝王也是被那前朝公主暗害.雖然不曾當場死亡.卻也已經是壞了根基.在查出那前朝公主皇子的身份.將他們處死之後.開國帝王也只是活了再短短三年.導致大慶天下差點分崩離析.若不是其弟攝政扶持幼君.恐怕大慶早在百年前便已經滅亡.
鑒於那前朝皇子公主的危害.那攝政王弟將隸屬於皇帝手下一隻最隱秘的隊伍.悄然藏起.藏在了某一家功臣手中.他們的命令.便是防備前朝餘孽復興.發現可疑之人.便不惜一切代價.為帝王掃清這些威脅.尤其是帝王心愛之人.開國帝王便是陷入了那前朝公主的愛情把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