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經年之恨
“皇兄這是何意.”
秦落笙的面色冷沉.消失了平日裏那些微笑.
太子望着密室中被眾人制服的幾個黑衣人.卻是想要大笑.只是.還不行.對着身邊一個弓着身子的老人看了一眼.對方心領神會.上前幾步.仔細地看了看幾個被押解着的黑衣人:“太子殿下.沒錯.是那邊的人.”
“石正元.爾敢.”
“叛徒.”
本來被押解着的幾個人紛紛反抗.甚至有一個奪了侍衛的刀子.要去殺那個名為石正元的人.被迅速制服.
喝罵聲.怒斥聲.太子卻是聽的高興.看的得意:“阿笙.非是皇兄想要為難你.實在是.你此次做的太過了.”
“弟弟實在不知皇兄此話何意.”
“呵呵.何意.阿笙.這些人的身份.待到本宮將他們帶到父皇跟前.帶到眾多大臣面前.讓所有人都認一下.你便知道本宮是何意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眼神陰的很.上前一步.拍了拍秦落笙的肩膀:“阿笙.本宮從前就告訴過你.不要太過自負.你做的太過了.逼得本宮也是不能再念及多少兄弟情分了.”
“殿下.您看.”
一個心腹激動地遞給了太子一卷東西.打開.看着那張詳細的分佈圖.太子一開始還有些不解.直到他身邊另外一個近年來投的將領突然激動起來.對着他的耳際低語:“殿下.這是我大慶的兵力分佈圖.”
兵力分佈圖.秦落笙要這個做什麼.太子疑惑.
“這裏還有盔甲兵刃.殿下.我們還發現了一些藏金.”
手下發現的東西.讓太子的面色紅潤起來.他望着秦落笙蒼白着容顏.一副不能言語的樣子.已經宛如看着死人.
“阿笙.看來你這一次.要好好地和父皇交代一番了.當然.還有幾位叔伯堂祖.”
“都帶走.”
一聲令下.不論是秦落笙還是那幾個黑衣人.更甚至是那些金銀兵器和地圖.全都被一一封存.
本來還擔心有炸.手中留存着後路的太子.在一下子得到這麼多有利的東西之後.再也忍不住.讓人去通知那些留存的後路.配合自己的行動.
更甚至.他要帶着這些.入宮.
那些黑衣人.便是前朝欲孽.身邊得來的這個叛徒已經指認了.秦落笙的身份可以讓宗室們不滿.本來便夠讓太子得意的.可是.搜到的這許多東西.更是讓太子志得意滿.這可是能夠牽扯到謀反的證據呀.
夜半之時.景元帝被驚醒:“何事.”
人老了本來便少眠失眠.這一忽兒的功夫.景元帝的雙眼中滿是清醒.沒有絲毫模糊朦朧.
福公公弓腰:“啟稟陛下.是太子和幾位宗室.他們說有要事稟報.”
太子和幾位宗室.要事稟報.
景元帝面上現出一點冷色:“哦.那麼他們要稟報的.是何要事.”
他起身.有幾個婢女內侍趕忙上前服侍着帝王更衣.
福公公在一邊保持着彎腰的動作:“說是與慶王有關.”
太子.宗室.慶王.這樣的三個點.知道內情的心中只要一揣摩就明白了.
“呵”
景元帝嗤笑了一聲.一直避免這一日到來.可是真的到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甚至是期待的.
他忘不掉那一日.皇后的宮中.那地下通道中挖出的屍骨.他忘不掉.因為自己一時的退讓.因為自己的懦弱.而讓心愛女子遭受的一切.
景元帝沒有再言語.卻是緩緩閉上了目.待到身上都打理好了.他才張開眼睛:“傳朕口諭.令傅蘭承統領禁軍.圍宮.”
福公公心底凜然.心跳變得有些快.遵命告退.
能夠在景元帝身邊貼身伺候的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那幾個宮女內侍.人人面不改色.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待到手上的工作做完了.有序地後退.
傅蘭承是忠於皇帝的人.也只忠於皇帝.因此.在看到福公公手中的令牌之後.他沒有多言一個字.迅速召來了自己的幾個得力手下.禁衛軍.高速運轉了起來.
只是.無人知道.
御花園中無論春夏秋冬.總是有着盎然的生機.垂首望着腳下的雪色花朵.福公公怔怔地站在那裏.痴了一般.
“師傅”
福公公望着悄然冒出的清秀的小太監.眯了眯眼睛.掩去了眼底的鋒芒與殺機.
“太子有些不放心.”
小太監小聲道.
福公公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陛下心情是有些不好.”
應該有些不好.不好的話.才證明還在乎.不好的話.就證明.太子不是沒有一搏之力.
小太監像是來的時候一般.悄然消失.福公公的話.他自然是相信的.太子更是相信的.雖然這一年來.福公公對太子有些疏遠.終究是幫助了太子良多的人.太子只是以為福公公是對景元帝還有些忠心.到底是多年的主僕.更何況.很多事情.尤其是秦落笙的身世.最先和太子透露的人不是皇后.可是福公公.他對秦落笙表現出的恨意.讓太子很自信.起碼這一次.福公公不會背叛自己.
福公公望着小太監消失的方向.勾起了一抹陰陰的笑.太子.好一個太子.
皇后死了.皇后寄與希望的太子.怎麼能夠好好地活着呢.
將雙手揣進了寬大的袖子中.福公公慢悠悠地向著承慶殿走去.繁花在紫紅色的衣擺間掠過.恍惚間.回憶起了最初最初的相見.
“你為什麼在這裏偷偷地哭.”
女子疑惑地望着躲在花叢中哭泣的小太監.然後.自以為明白地從袖子中掏出糕點:“是不是餓了.”
小太監望着手裏被硬塞入的糕點.愣愣的.
“快吃吧.不夠的話我回頭再拿.看你年紀不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更應該多吃些.”
女子笑的燦爛.那一抹笑靨.讓因為第一次殺人而不知所措.而痛苦迷茫的少年.空洞的心裏彷彿沉澱入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其實皇宮中一點兒都不好.真不知道那麼多人為什麼這麼想要成為宮裏的人”
她也有憂愁的時候.或者說.很多的時候.她都是憂愁的.她用溫婉的笑容偽裝着自己.眼中盛放着的.是那時候不曾懂得的傷懷.
一次又一次地相見.也許.只是想要找個安靜的棲息地.也許.只是想要尋覓一個能夠聽自己傾訴的人.女子和小太監.漸漸地熟悉.成為了不為任何人所知的朋友.
她總是以為他吃不飽.每次相見.會給他帶些吃食.她會在沙地上一筆一劃地教他寫字.她會為他描述宮外的風光.她也會給他講故事.講歷史.講民俗.講民生.講朝代更替.
那時她的雙眸.總是明亮的讓他失神.
“我可以.去你的身邊嗎.”
小太監有一日.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了口:“我很厲害的.我可以保護你.我不會讓其他人傷害你”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卻猜的出她的身份.他不敢奢望什麼別的.只是希望.可以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守着她.看着她幸福.
他想.為了她.自己可以做一切的事情.
“不行的.”
女子微笑着拒絕了他.拍了拍他的腦袋.像是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弟弟:“在我身邊.長久不了的.”
那時候.以為她說的是她會失寵.他想着.怎麼會呢.她這麼好.怎麼會有人.皇帝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呢.
那一次之後.她再也沒有在御花園中出現.或者說.她刻意地避開了他.
努力地成為皇帝身邊的太監.成為皇帝的心腹.不擇手段.踩着一個個人上了位.他再次見到了她.
景元帝從來不曾知道.他與她曾經相識.兩個人.都默契地選擇了隱瞞.
他看着景元帝將她放入心坎兒.看着景元帝對她的保護與寵愛.也終於知道了她的身份.前朝皇室中人.他明了了她的憂心.卻覺得.只是杞人憂天.皇帝那麼在意她.一定能夠保護好她的.
她應該成為皇后.應該母儀天下.她的出身曾經那麼高貴.她不應該屈居在任何一個女人之下.在他的心中.她值得一切.
她懷孕了.景元帝對孩子的期待.他看在眼中.即便她的身份被一些人知道了.即便那些宗室給景元帝施加壓力.只要皇帝在意她.他還是認定了她會登上皇后的位子.她會成為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
然後.便是難產.死亡.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一一抹除.
他恨景元帝沒有保護好她.他恨秦落笙的存在要了她的命.他忠於自己的主子.他喜歡她的孩子.這些都是他真實的情緒.不是偽裝.一個人不可能偽裝如此多的年月.尤其在一個帝王的面前.
可是.心底那些年年月月日日時時刻刻攀咬着的.叫囂着要報復的毒蛇.怎麼甘於就此沉寂.
唯一沒有想到的.只是她不是死於難產.不是死於景元帝的妥協.而是死在那個該死的女人手中.
福公公眯了眯眼睛.眼底是刻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