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番外道在野（四）
姜秀書在日曆上選了一個好日子，特意避開了農產品展銷會的時間，她廣邀藍谷地的女尊以及附近的地主們一起來慶祝，發出去二百餘張帖子，得到明確答覆要來的一百餘張，多是附居在藍谷地的女尊以及和姜家有舊的族系。姜秀書還是比較滿意這個結果的，吩咐下面的人開始準備宴會要用的東西，自己則帶了管家和護衛去參加那展銷會。
展銷會由監察會牽頭，各大地主參加，展場上向外形的採購商推銷自家的優勢農產品，舉凡水果、蔬菜和主食的種類不下千餘種類，又專門請了精通能量食物搭配的專家來教授製作各種可長期保存的食品。大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原因，妘生很看重這一次的展銷會，特別請來了第五星域最出名的各類食品製造商家，想要獲得各種食品原料供應地的資格。姜秀書在戰場就見妘生親自向那些商人介紹各類農產品，面對商人毫不留情的挑剔耐心極了，姜秀書耳朵附過去聽了幾句，自覺是無法忍受那些挑剔的言辭，對妘生的好度量又有了新的認識。
不出姜秀書所料，這展銷會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得卻有些潦草，簽約的合同金額遠遠低於預期，可預見的未來兩年內鳳凰星的收入會低得有些嚇人，各種新聞上一片愁雲慘霧，甚至有人明確提出對這位新任的代理執行長不信任。
姜秀書連續看了三天的新聞，對妘生的處境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她自己面臨的問題更棘手，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同情他，於是轉頭就開始關心起自家的宴會來。
城堡的修繕工作完成得很順利，丁三埋頭在能源中心的修復上，只半個月將所有管線和設備更換一新，當姜秀書把能量靈石置入其中，整個城堡煥發出新的生機。姜秀書又將自己空間中一些低等級的觀賞性作物挪了出來種在花園中，軟包裝一番，也就很有中心星域來的世家女的氣派了。緊張的準備工作中，姜秀書接到了母親和老祖宗們斥責的信息，她接都沒有接起來，全部丟在角落裏置之不理，只有她的父親充滿了擔憂，說是給她準備了一些必須之物，已經在郵寄的路上。
拋開那些煩心事情，宴會就緒，當日一早便陸陸續續有客人抵達，姜秀書就徹底沒有時間去苦惱了。
吃喝玩樂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姜秀書也在輕鬆的交談中認識了自己領地內附居的大部分女尊以及鄰近幾個地主家年輕的女兒，年輕人活潑歡樂，很快就在聊中心星域最時新的衣服鞋子等等話題中拉近了距離。唯一讓姜秀書不滿的是宴會接近一半的時候，妘生派了一個監察會的官員來表示歡迎，這個表態直接表達了他拉攏的意思，卻也將姜秀書打上了監察會的標籤。
宴會完畢，姜秀書便算是進入了鳳凰女尊的社交圈子，但凡有比較大的活動總是會給她算上一分，姜秀書不是小氣計較的人，手中的能量暫時還不短缺，贊助了幾次活動之後便儼然成為了派對上比較受歡迎的人物。
社交活動進行得順利，育種實驗室的建設卻並不順利。
丁一在山下的河邊圈了一塊地作為苗圃，又修築了地下地上各三層的建築，建築框架起得足夠快，但在各種設備安裝上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難題，姜秀書每每關注工程的進度，丁家三兄弟均是一臉為難又羞愧的表情。
姜秀書脫下長裙，換了一身褲裝，道，“帶我去苗圃看看吧。”
丁家三兄弟忐忑極了，這是他們短短三十年人生中遭遇的最大難題，無法完成女尊交予的任務沉沉地壓在他們心上，晚上睡覺都睡不着。
穿過輔城蜿蜒的街道，街兩邊均是石頭修築的一棟棟小房子，房前屋后均有花園，每隔不遠便是幾間小小的商鋪，售賣一些簡單的食品和生活用品，街頭有小孩子們歡樂地跑來跑去，這真是一個和平的小城鎮。
姜秀書很喜歡這樣小巧別緻的小鎮，那些建築被時光刻印的痕迹頗有古意，恆久不變。
穿過長街便是下山的大路，山路順着平緩的山勢下降，片刻功夫便抵達了山腳大片的良田中。
丁一指向遠方隱約可見的建築，“從這一片到那建筑前，均是苗圃用地。”
姜秀書點點頭，只讓車開得更快一些，很快便進入了育種中心，整潔的建築中擺放着無數散亂的金屬材料和半成品設備，又有許多圖紙掛在牆壁上，工作枱上也擺滿了厚厚的計算稿。
“是哪一部分工作無法進行呢？”
丁家三兄弟面面相覷，不知該從哪一處說起。
“不知道該怎麼說嗎？”姜秀書略有點為難道，“怕我聽不懂？別擔心，我還是略微懂一點點的——”姜秀書看了看地上按照某種順序擺放的各類構件，“你們目前是在組裝氣候模擬和調控系統？”
丁一略微有點吃驚，點頭道，“是的，我們的計劃是先將各類輔助系統組裝調試完成，最後再來進行能量模型的構件。”
“結果呢？”
丁三有點不好意思道，“調試總是達不到效果，我們拆裝了好幾次，想要解決這個問題。”
姜秀書仰頭望天，天花板上是各類排列整齊的□□管線，“育種中心各類大小輔助系統總計三十餘個，這都過去兩個月了，你們一個也沒有完成，難道真要我等到猴年馬月？”姜秀書看向丁一，“丁一，你是老大，慣常都是你拿主意的，你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先說明，我不接受買成套設備的建議，要知道，我買那設備，還得順帶養一個廠家指派的技術員呢，真不划算。”
丁一眉頭都打成結了，“小姐，只有求助了。”
姜秀書有點喪氣，“找誰？”
考慮到姜秀書的自尊心，丁一沒有提議姜家的幾位能人，只試探道，“我們去採購這些設備的時候，有聽人推薦說監察會有下設一個專門的農機科，可以免費為各大莊園提供技術支持。”
“只是技術支持啊，咱們這可是再造設備，搶人家那些設備製造商的飯碗——”姜秀書臉皮略微有點薄，不好意思拿這份外的事情去占監察會的便宜，更何況，她現在千方百計要和妘生劃清界限，融入本土。
姜秀書年輕，心裏還有過不去的關，只好自己發狠，拋開別的諸多雜事，天天泡在育種中心和丁家三兄弟研究那惱人的各類設備。姜秀書自覺創業守家之艱難，每一分能量都要珍惜地使用，一家之主果然不是那麼好做的，可她根本沒有發現自己這無意的節約的舉動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的驚世駭俗。
丁家三兄弟有點知覺這樣似乎不妥，但被工程進度追趕着，又被姜秀書每天的進步驚嚇到，一時間沒有對此提出異議，直到青川滿臉為難地站到了他們面前，“先生們，尊者這樣自降身份，已經開始讓附居的女尊們惶恐不安了。”
丁一詫異地抬頭，“尊者只是在關心育種中心的進度，並沒有操賤業——”
“她們的不安在於擔心尊者會改變藍谷地今後的工作安排，她們不會阻攔尊者的某些私人行為，但是害怕有變化會損害到她們的立場。”青川小心翼翼道，“她們認為尊者還太年輕，不懂得尊重自己的身份——”
“告訴她們，我姜秀書從來只為難自己，別的什麼變化都不會有。”姜秀書走出來，滿手都是機油，衣服上零零星星的油污，“育種中心多重要，只要做成功了，咱們整個藍谷地的良種都可以自給自足不受人轄制，她們也可以買到更便宜的種子，何樂而不為？我才不會像她們那樣小氣，放心好了，該給她們的優惠一分也不會省，不該要她們多付出的我也不會要。”姜秀書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一轉，又輕巧地笑道，“我這邊忙完了設備的事情就要開始構件能量模型了，外面去請人來做既貴又麻煩，還不如咱們自己弄出來，我需要三四個女尊來幫忙啊，要是有哪個姐妹阿姨們閑得無聊了，倒是可以來幫幫我，我可以折算成以後購買良種的優惠哦！”
姜秀書不提報酬的事情，含糊着，總有那過不去的家庭會動心。
青川道，“尊者是需要幾個女性的助手嗎？”
“是的。”
“如果只是來做女尊的陪伴，大家當然都是很樂意的，但是——”青川視線落在姜秀書的褲裝和滿身污漬上。
姜秀書嘻嘻笑，“試試唄，總有那年輕愛玩的願意來陪我胡鬧一下。”
青川妥協，不抱希望地去傳達姜秀書的話，不料只一天過去，便有女人找到他面前。那是一位極其不起眼的一級女尊，被稱呼為白桃，三年前帶了一名簽約者來藍谷地附居，據說看重的是這邊良好的自然環境和氣候條件，方便那病弱的簽約者保養身體。日常里這位女尊並不多出門，只每月一次去監察會兌換一些靈石和必要的生活用品，若出門散步必然是帶了那位簽約者活動身體。
“白桃？”姜秀書偏頭看站在培育中心門口的瘦弱女子，女子面容秀麗溫和，雙目卻很是堅定，姜秀書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白桃見她滿身臟污的褲裝，居然沒有流露出任何異常。
“是的，姜女。”
姜秀書環視一下周圍雜亂的環境，“你看，我這裏很亂，你能接受這樣的工作環境嗎？”
“這並沒有什麼。青川管家說你需要人幫忙構件育種中心的能量模型，對此我有些經驗，至於工作環境——”白桃笑了一笑，“我很習慣了。”
姜秀書一下子好奇起來，“怎麼會？”
“我家那位，在沒有生病之前對機械頗有研究，我也對此很有興趣，我們兩人志趣相投，有進行過類似的研究，家裏一度也比這樣亂太多了。”
姜秀書拍手，“那我真是運氣好，一下子找對人了。”
“姜女，我們只是一些粗淺的嘗試，無法和你這樣龐大的育種中心相比較。”
“路都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嘛，不怕，咱們一點點試唄。可是，我比較好奇，你為什麼願意出來工作呢？”
白桃知道真正的問題來了，略想了想，道，“姜女，我觀你此舉，也不是那守舊之人，便坦誠相見。我與我家那位自小一起長大，他頗有些能力，不顧家族的反對硬和我結了契，我為不負他對我的心意也有承諾一生都只和他結契。我只有一級的產出和潛能，他未曾嫌棄過我，辛苦工作補足我的產出不足之處，又要負擔向監察會交納的跨級簽約的稅金，如此幾年身體也就不好了。現在，我若還是迂於女尊的身份坐困愁城，不僅僅是對不起他對我的那份心意，更是對不起我自己。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如今連供養我家那位每月的藥費和營養費都很困難。所以，既然姜女能夠向我提供一個工作的機會，我當然就來了，只是，報酬的問題——”
姜秀書被觸動心事，臉上動容，便大口承諾下來，“你放心，你既然來藍谷地附居，我哪裏能讓你們兩個活不下去？這藍谷地里的事情，我還是做得主的。”
姜秀書只知道自己遇上了合適的人來幫助自己解決難題，卻一點也不知道她這些無心的舉動一點點動搖着鳳凰星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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