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家不住大楊庄的老師都是騎着自行車來的，楊明朗為了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特意買了一輛新的自行車，高梁子的，前面可以坐人。

這會兒他正推着車子幾步追上楊桃。

楊明朗一個上午不知道怎麼和楊桃開口，楊桃沒回來的時候他擔心，但是也不能為了她不結婚，所以聽從母親的話跟媒人介紹的對象見了面。他萬萬沒想到楊桃還能回來，而他現在正處着的對象也是教師，比他還早畢業兩年，人也不錯，兩個人處的還可以。

楊桃這樣冷不丁的回來，楊明朗現在的處境就尷尬了，他不好意思跟現在處的對象說解散，也不能跟楊桃說，她失蹤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另找結婚對象了。

所以這幾天楊明朗一直糾結矛盾着，他母親是力爭讓他和楊桃分手的，畢竟失蹤了這麼多天，在別人手裏難保身子還是清白的，楊明朗是她最出息的兒子，總不能找一個二手貨吧，這是楊明朗母親心裏最真的想法，只是她不好跟兒子明說。

她不說，楊明朗心裏其實也清楚。

鄉下地方不比城裏開放，雖然牆壁上寫了男女平等的宣傳字樣，可在上了年紀的這些人村民們眼裏，女人比不上男人，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佔據人們的心頭。

男人二婚可以娶一個黃花大閨女，女人只要不清白了，就別想找一個一婚的小夥子，這在別人看來，小夥子不娶黃花大閨女反而娶個被人睡過的女人，那是傻子。

楊桃還是個閨女，沒有嫁人，但是她的清白現在被人懷疑了，但凡有些家底的都不願吃這個虧。

早年時候也有楊桃這種情況，女孩子未婚沒了名聲，年輕小夥子不願意娶，最後女孩熬不過外頭的議論，只能嫁個二婚的中年男人，嫁過去就給人當了后媽。

楊桃聽說過這個事，也知道她現在情況不妙，只是她不是沒嫁過人的年輕姑娘，才重生適應新生活，還沒想這麼早結束自由的單身，別人不樂意娶，她也不見得樂意嫁。

楊明朗糾結了一個上午，臨到放學終於下定決心，好好跟楊桃談一談。

“去辦公室吧，這會兒人都走了。”

兩個人回了辦公室，楊桃看着楊明朗，道：“你想說啥？”

她這樣明白着問倒是令鼓起勇氣的楊明朗又打起了退堂鼓，楊明朗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着若無其事坐下來的楊桃，見她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的樣子。

楊明朗自認和楊桃談對象的這幾年對她也是極熟悉了，可是現在當面看着楊桃，他竟覺得陌生起來，人還是那個人，長得還是那麼漂亮，可是失蹤一段時間回來卻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楊明朗努力想找出從前熟悉的感覺，所以很認真的盯着楊桃看。

“你看我幹啥？”

楊桃見他半天不說話，反而用一種審視打量的目光盯着自己，她還要回家吃飯，見楊明朗不說話，不由不耐煩起來。

楊明朗愣了一下，吃驚於她略顯不耐煩的語氣，也意識到自己長久不開口的盯着人看實在奇怪，為減尷尬，他摸了摸衣袖上的扣子，走到楊桃對面坐了下來。

“你回來這麼久我也沒看你去，在家裏還好吧？你那天說的也模糊，我也沒仔細問，那個……還好吧？”

楊明朗一時不知道要從哪兒說起，出口的話難免顛三倒四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

么。

“還好，路上吃了點苦，但是沒吃虧。你吶？”

楊桃看着楊明朗，對面這個男孩的年紀不大，他還沒長成有擔當的男子漢，做起事情來難免優柔寡斷。

楊明朗是喜歡楊桃的，畢竟像楊桃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在農村很少見，他當初和楊桃談對象，把人帶回家的時候很是得了哥們的羨慕。就是現在處的對象，學歷夠了，但是長相遠比不上楊桃。

楊桃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裏條件也不錯，楊明朗是很喜歡她的。

偏偏老天不願意看人太完美，非得讓人有點缺陷不可。如果楊桃的名聲沒問題，楊明朗半點不會猶豫，就是因為外面人傳楊桃的事情，楊明朗怕將來娶了她丟面子，被人背後議論。

楊明朗左右為難，他不好開口，自己避開楊桃這麼多天，心裏想着對方心裏也該明白，偏偏兩個人今天來上課，楊桃面色平靜，一句話也不跟他說，倒是令楊明朗又不安起來。

“我有點事跟你說。”

楊明朗終於開口說到正事上，楊桃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楊明朗舔了舔乾裂的唇，慢慢開口：“我說這些不是說你不好，你也別生氣。你也知道你失蹤的事傳出來了，誰也沒想着你能這麼快回來，家裏俺娘他們本來就商量着結婚的事，他們都很待見你，可是也沒法是不？”

楊明朗盡量想把話說的婉轉柔和，他不想楊桃覺得他看不起她，畢竟是談了好久的對象，也有感情在。

楊桃不是原主，也沒覺得楊明朗說這些話有多傷心，不過站在原主的立場上聽楊明朗說這些，她倒是為原主覺得可惜不值。

古往今來，男男女女，還是那個情況，女人總是在婚嫁這種事情上容易吃虧，幾千年了都不變。

“我知道你要說啥，你覺得我丟了這麼多天，肯定吃虧了，不幹凈了？”

“沒，我沒這麼說。”

楊明朗急忙否認，他怕楊桃情緒激動鬧起來，誰知道楊桃說完這話仍舊平靜着一張臉，不見有難過的樣子，心裏不由疑惑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咋會這麼想你。”

楊明朗停了停，見楊桃不再說話，這才繼續道：“我想着咱才工作，手裏也沒錢，要是結婚的話肯定得花老些錢，要是咱爹娘拿錢啥都給置辦好了，咱啥都不用花那多不好。要不咱先工作兩年，等攢了錢再說結婚的事，你看咋樣？”

楊明朗其實想說分手的，但是臨到頭話到嘴巴就變成了這樣，他其實挺捨不得楊桃的。各方面比對，楊桃除了名聲不好這個問題，其他真的是百里挑一了。

和楊桃比，楊明朗正在談的那個姑娘年紀比他大不說，長得還很鄉土，身材也不好，真是哪兒哪兒他都看不上了。

楊明朗捨不得楊桃，父母那關又不好過，只能想法子拖延，想着自己勸楊桃，兩人要不晚點談結婚的事，先把楊桃穩住再說。

楊明朗心裏打了算盤，他知道楊桃性子文靜，也不是那好爭好強的烈性子，這回又遇到這種事情，她心裏也得犯怵，自己說要娶她，只不過把時間往後延一延，她應該不會反對。

如果是以前那個楊桃，說不得就同意了。

可現在的楊桃卻巴不得不結婚，當然不會同意楊明朗的打算。

“不用，我知道你顧忌啥，你娘不願意要你娶我了吧？”

楊桃直說了：“你也不用說不是，我知道我現在啥情況。我說我逃回來，沒吃虧，沒給人佔便宜，你肯定不信。那些人背後議論的話雖然沒當著面說，眼裏都露着哩，他們心裏想啥我也知道。咱倆結婚的事就算了吧，就是你願意，你娘他們也不願意。”

“不會，俺娘他們沒說不願意，是咱倆結婚，又不是他們，你別想這麼多。”

楊明朗怕楊桃不願意，忙拿了好話勸她，又道：“咱倆又不是沒出過門的，人家城裏根本不講究這個，我看中是你的人。咱倆談了這麼多年了，又不是才見面哩，我對你咋樣你還不知道？”

“那你這幾天避着我，我還以為你不願意。”

“不是不是，我就是不知道說啥，我怕說啥都不對，想着你要不在家呆上兩天，阿姨他們跟你說話咋着也比我說的強，你在家休息兩天心情也好點。”

楊明朗越說越順溜，一開始的結巴不好意思全都丟開了，楊桃原本還以為他是個老實不會說話哄人的，沒想到幾句話就露出了本質，楊明朗在哄女孩子方面看來也是個無師自通的。

不過楊桃不願意配合他，等楊明朗說完，充滿希翼的看向她時，楊桃說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娘心裏想啥，其實你心裏也膈應，就算將來咱倆結婚了，人家說起這個事你心裏也得難受，然後再怪我。我家裏的事你也知道，我不想將來家裏出啥事，咱還是先分手吧，想清楚再說。”

“你咋不信我，我知道你不待見你爹那樣哩，我要是娶了你肯定老老實實顧着家裏，咱不是那種沒責任的人。”

楊明朗說著話激動起來，也不安靜坐着了，起身抓住楊桃的兩隻手，攥得緊緊的：“楊桃，我真想娶你，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俺娘說，咱倆的事還照以前的辦，你要是不放心，咱年-下就結婚，你看行不？”

楊桃沒料到他說著話就開始動起手來，蹙緊了眉頭，對方離得太近，說話又激動，令她差點招架不住。

“你先鬆手，咱離遠點說話，你口水都噴我臉上了。”

楊明朗激動之下的求婚被楊桃這不咸不淡的一句話給噎住了，心裏有不悅一閃而過，但還是照着她說的話鬆開了口，只是眼睛仍舊緊緊盯着楊桃。

如果說一開始他想着怎麼開口和楊桃說分手，現在楊明朗倒是不甘心起來，偏偏楊桃又是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令楊明朗心裏生出複雜的滋味來。

他跟楊桃談了這麼久的戀愛，兩人最多也就親親嘴，想再進一步，楊桃卻不願意，說是結婚才行。那會楊明朗也沒急着這種事情，想着結婚是早晚的事，她不願意就算了。

可是現在到嘴的鴨子要飛了，楊明朗忽然就生出了不甘心，他和楊桃談了這麼久一點便宜沒佔着，最後反倒要娶一個樣貌性情皆比不上她的，楊明朗自持是個大學生，總覺得自己吃虧了。

當然這種小九九也就在心裏一閃而過，楊明朗沒往深處想，他自己也覺得這想法齷齪，所以只讓自己想他和楊桃這些年的情分，他不捨得也正常。

人性就是這麼複雜，楊明朗平常處事看着也是個很老實的，沒有花花腸子，說話做事也都顧着別人的面子，可心裏的想法卻也是五花八門的。

楊桃不知道他聽從父母的話和別人相了親，心裏正左右搖擺，但是看他這一個上午的做派，也知道他心裏矛盾着，既不想丟開她，又顧忌她的名聲。

但是兩全的事情哪有這麼便宜，楊桃直接拒絕了楊明朗晚結婚的提議，說道：“咱分手吧，你想找別人結婚都可以，不用顧忌我。也別說等晚點在結婚的事，我現在不想結婚，你要是真想我好，就答應咱分手的事，反正學校里老師都不知道咱倆的事，以後咱跟平常一樣工作，就當朋友好啦。”

“都這麼晚啦，你也趕緊回家吃飯吧，下午還得上課哩。”

說完，楊桃起身往外走。

楊明朗看楊桃主意定了，臉上也是堅定的神色，知道現在纏着也沒用，只好看她離開。

等楊明朗回到家，他母親席路萍早就做好了飯等着，見他這麼晚才回來，沒精打採的樣子，不由問道：“明朗，你學校早放學了吧，咋才回來？”

楊明朗抬頭看了他娘一眼，想起楊桃拒絕他的話，楊桃最大的顧忌就是他娘，一開始楊明朗也是因為他娘才動搖了娶楊桃的心，現在看到他娘，也不回答立刻說道：“娘，我得娶楊桃。”

“你說啥？”

席路萍沒成想兒子回來第一句話就是說這個，頓時瞪大了眼睛，吃驚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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