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敗類
“大少爺回來了。”
從張承愷那兒出來了將近兩個小時后,梁熙無意間聽到張家用人的竊竊私語。
此時她和巢聞還有柯清怡張澤越四個人正走出偏廳,準備上桌吃飯,就見老管家領了一人從正廳出來,應是剛和張承愷說過話。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和巢聞差不多高,兩腿修長,肩膀寬闊,穿着件黑色毛呢大衣配灰色高領毛衣,頭髮染成深褐色,紋理燙,透着幾分騷包氣質,一張俊臉卻是陽剛之極,劍眉朗目,挺鼻薄唇,模樣同張澤越竟有六分相像,只是稜角要硬朗些,下巴較方,眼角上挑,看起來有些輕浮。
儀錶堂堂,斯文敗類。
百聞不如一見,這想必就是張家有名的紈絝張澤皓了。
瞥見了張澤越一行人,他停下腳步,走過來主動打招呼道:“喲,這不是小越和弟媳嗎?”
隨即又看向巢聞,像是很是驚訝般挑了下眉,繼而恍然道:“竟然連巢聞也那麼早就來了,難怪老爺子又說了我一通。”
雖然從小不喜歡自家大哥,但張澤越還是客氣地叫了一聲:“哥。”
巢聞也微微頷首:“澤皓哥。”
“這位小姐是……”張澤皓摸了摸下巴,看向梁熙,“有點眼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聽起來真像是拙劣的搭訕詞。
所以巢聞警惕地擋在了梁熙身前,不悅地岔開話題道:“澤皓哥是剛從外地回來嗎?”
張澤皓對他的這點小動作不甚在意,大大方方地坦白了自己的遊手好閒:“前段時間跑去歐洲玩了趟,昨兒剛從蘇黎世回來。就當我這是在幫小越他們的蜜月旅行踩點吧。”
柯清怡微笑道:“有勞大哥費心了,玩得可還開心?”
“烏克蘭的妞身材真辣,瑞典的金髮尤物也撩人得很。”張澤皓毫不避諱地回道,然後看着柯清怡,笑容有些輕佻,“但都不及弟妹你耐看有趣啊。”
張澤越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哥,有些人是你沒有資格看的。”
看着兩個弟弟都提防着他,張澤皓反而笑了起來,像是有幾分得意。
“這就生氣了?嘖,逗逗你們而已……我想起來了。”說著,他臉上笑意斂去幾分,越過巢聞對其身後的梁熙問道:“你和小敘關係不錯?”
“小煦?”梁熙蹙眉。
那是誰?
張澤皓倒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行徑:“我派人跟蹤過方敘,拍到過你們在一起的照片,當時還懷疑過你是不是他女朋友。”說罷,他低笑兩聲,語氣耐人尋味:“現在看來你是巢聞的女人,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梁熙看着這張年輕俊俏的皮相,只覺得噁心得都快要吐了。
這個男人,竟然還在打着方敘的主意!
當年就想用卑鄙的手段得到方敘,間接毀了方敘的演藝事業,如今時過境遷,十載相隔,竟還是不肯放過方敘,使出這種下作的手段還能洋洋得意,簡直是流氓。
梁熙微笑依然,但眼底卻呼嘯着寒冽的風,她道:“張大少爺這樣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我也不怕讓他知道。”張澤皓滿不在乎地嗤笑一聲,“就算知道了,他能做什麼?不過是當了個小破經紀人而已,還真以為我拿他沒法子了么?”
梁熙一個字都不想再跟這個衣冠禽獸多說下去。
不過她覺得張澤皓這話倒是在虛張聲勢了。
真要拿方敘有辦法,他恐怕早就把人抓到身邊了,怎麼會讓方敘好過。這幾年他遊手好閒,整天吃喝嫖|賭,一事無成,憑的只是張家的蔭蔽,沒有半點自己的東西,認識的都是些要出力時使不上勁的狐朋狗友。
可方敘不一樣,十年磨一劍,一路都是穩紮穩打的實力,廣結良緣,人脈通達,現在又自立門戶了,有一定的影響力,攻防皆可。
張澤皓並不一定奈何得了他。
況且,方敘又是一個心思那麼重的人,搞不好已經在算計怎麼報復張澤皓了。
應是聽說了巢聞跳槽到了侯氏華盛,張澤皓問道:“話說侯家的那個小鬼是不是從英國回來了?真是可惜啊,路過那裏時我還說順道去看一看他呢,那小兔崽子沒長殘吧。”
“澤皓哥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話,大可以去問一問侯彥霖的哥哥。”巢聞淡淡道,“不過想一想,澤皓哥和侯總不大有機會碰上,畢竟圈子不一樣嘛。”
按歲數來說,侯彥華也就只比張澤皓大三四歲,但已成家立業,把張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年少有為,可謂是京城世家裏這一輩的翹楚。
反觀張澤皓,渾渾噩噩三十餘年,也就只有在風月場博得點名聲罷了,強的只有開枝散葉的能力,紈絝風流,就是一個敗家子。
對此,張澤皓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他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衝上前一把揪住了巢聞的領子。
見雙方劍拔弩張、氣氛不妙,一旁的老管家趕快出來打圓場,作和事老道:“老爺快出來了,諸位少爺小姐還是先去餐桌那邊坐着吧,喝口熱湯驅驅寒,莫在這裏傷了和氣。”
“我才不和雜種一起吃飯。”張澤皓還是有點怕張承愷的,不敢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打架,所以他還是放開了巢聞,冷冷地對管家道:“告訴老爺子,我還有事,不留下來吃飯了。”
張澤越微笑,適時道:“看來我們總算可以吃頓清靜飯了。”
聞言,張澤皓回頭惡狠狠地剜了自家親弟一眼。
又聽柯清怡幫腔說道:“大哥慢走,多加小心,可別新年大頭就中招了。”
新年大頭的他有什麼事,不就是趕着去給他的那些小情兒分發從歐洲帶回來的禮物么。
張澤皓氣得來大步流星地走了。
*
當晚,從張家大宅里出來,外頭竟然紛紛揚揚下起了雪,比來時冷了兩倍。
和張澤越柯清怡倆夫婦告別之後,梁熙帶着巢聞回到了車裏。
“不愧是大家族啊。”關上車門,梁熙把駕駛座前的閱讀燈打開,一邊道:“請的都是大廚,真是沾了你的光,吃了頓格外豐盛的年飯。”
巢聞坐在一旁,卻只是道:“對不起。”
梁熙愣了:“怎麼又跟我道起歉來了?”
“我沒想到張承懷和張澤皓今天也會過來,往年他們都不在初一下午來的。”巢聞偏頭看向她,沉聲道,“讓你受委屈了。”
梁熙失笑:“這有什麼的,你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難不成我一天都受不了?”
巢聞只是望着她,然後伸手握住她的左手,與之十指相扣。
“再說了,我也不覺得自己受到了什麼委屈。”梁熙繼續說道。
張承懷對她的刻薄在她看來真的不算什麼,比起過去當上大總管后仍要被逼着以男裝示人來說根本不值得憋屈。
她朝巢聞溫柔地笑着:“相反,我還要感謝你呢,讓我過上一個這麼熱鬧的年,真是久違了……不過要說委屈,我倒是心疼你,張承懷和張澤皓的話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沒想到聽完這話后,巢聞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梁熙:“?”
“既然心疼的話,”巢聞冷着臉,努力掩飾眼底閃過的狡黠之色,“不如給一點實質性的安慰。”
梁熙哭笑不得,心想你這是跟誰學的!
難不成還是無師自通的?
她也是覺得好玩,於是真的傾身過去在巢聞唇上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然後很快地就又坐了回去。
巢聞舔了舔嘴唇,眼睛黑得像墨一樣,沉聲道:“媳婦兒,你當哄孩子呢?”
說著,他伸手抬起梁熙的下巴,湊了過來:“讓你見識下什麼叫有誠意的吻。”
他吻上樑熙的額頭,然後順勢向下,最終含吮住了那兩片柔軟的唇瓣,接着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描繪對方小巧的唇形,像是在故意挑逗一般。
梁熙被他舔得癢得很,心裏惱火,乾脆反客為主,張嘴毫不客氣地咬了他一口。
之前是被你吻舒服了才讓着你,還真以為我是好對付的?
男人任她咬過來,半垂的眼睛內是快要溢出來的深情,連睫毛上似乎都沾了溫柔,笑意染上眼尾。
他之前就像是在欲擒故縱,現在成功捕捉到獵物,趁機侵入對方的口腔,吻勢頓時兇猛起來,就像是一頭餓狼。
等梁熙意識到自己自投羅網時為時已晚,她有些氣惱,乾脆將計就計,雙手揪住巢聞的衣領,不甘心就此沉溺般直起腰來,以強對強,欲要奪回主動權。
巢聞侵她一寸,她就要反攻一分。
兩人的親吻就像是在打仗,難解難分,等分開時俱是氣息粗重。
車內沒有開暖氣,但兩人都感到熱。
“噗。”
抬眼看向對面的人,梁熙一下子笑了出來。
只見她的口紅此時都抹到了巢聞嘴上,還有一些蹭在了嘴角和鼻下,或淡或濃的痕迹,使得巢聞此時看起來就像是國外電影裏剛從溫柔鄉里出來的花花公子。
梁熙越看越覺得好玩,後來直接笑瘋了。
巢聞不明所以,但見她總盯着自己的臉,於是調整後視鏡,照了一下,明白過來,露出無奈的笑容。
梁熙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掏出紙巾來給他擦,細眉一挑,得意道:“是我贏了。”
“好,你贏了。”巢聞順着她道。
“下回再戰,我現在開車把你先送回家。”
“嗯。”
看着副駕駛座上的巢聞,梁熙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還記得前年過年從張家回來的路上,巢聞問過,她是不是想家了。
那時她看着萬家燈火,心裏空空的,其實是有點落寞與迷茫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在梁熙心裏,家不是一間屋子,不是一張契約,而是一種歸屬與溫情。
待在巢聞身邊,她就覺得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