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之路·絕決
樓道里的燈光黯淡,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他吻下來的時候,顧瓊琳還在恍神,因而沒有拒絕沒有避讓,讓他輕而易舉地粘上了她的唇。
軟綿綿的大白被她的腳勾倒,趴到了地上,她已無暇顧及。葉景深的身影籠住她,他身上淺淡的香氣鑽入鼻中,勾起她心裏些許回憶,分不清是甜的酸的還是苦的澀的。他背後的夜空,發著光的“對不起,我愛你”還在閃爍着,微縮在她的瞳孔中,像一個小小的世界。
好多天沒見他,顧瓊琳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些想他的。所有感情被壓抑在怨恨憎惡的下面,一旦有些空隙,便會時不時地鑽出來作怪一番,讓她變得搖擺不定。
她不喜歡猶豫的自己,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在此刻享受這個吻。
認識這麼久,葉景深與她之間的吻,這是唯一一次,無人抗拒。
大概是因為……她想他了,或者是……離別的吻。
興許是前幾次太過霸道,他怕再惹怒她,這一次便出奇的溫柔,先是用唇瓣試探性地在她唇角觸碰了一下,才緩緩掃到她的唇間。
顧瓊琳察覺到他的手臂在慢慢收緊,力量一點點加重,她本來貼着牆站,卻被他攬着腰往他懷裏帶,整個人便向後弓去,她不由自主地踮了腳尖。
他咬了咬她的唇瓣,才挑舌探入。顧瓊琳抽了口氣,有些不悅地輕咬他的舌尖,他一退,她得到半秒喘息的時間,而後,他不再試探,糾纏深入。
這一吻,良久方歇。
葉景深終於放過她,唇卻還依依不捨地在她發上摩娑着,手仍將她圈在懷裏。
顧瓊琳伸手抵在他胸前,她低着頭,臉上一片緋色,視線只看得到他襯衣的扣子。
還好……徐宜舟今天加班不在。
“對不起,上次是我太激動。”他平息了自己的迷亂的欲/望,以一種和緩溫柔的口吻,在她耳邊開口。
她還有些喘,這吻讓人窒息,她缺氧。
數秒后,她才回答:“這一次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葉景深終於露出這麼多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你不生我氣了?”他問她。
顧瓊琳仍低着頭,她搖搖頭,像用頭在他懷裏蹭來蹭去似的。
“阿琳,你生日快到了,想怎麼過?”葉景深被她蹭得什麼脾氣都沒有了,他不提兩人的關係,也不問她在鳳城的事,更不說今晚的危險,只找了別的話題問她。
她的生日?
她想起了那場舞會烏龍,那是他們的初識。
顧瓊琳從來不記自己的生日,那一次若不是她知道是瑤琳過生日,她根本不會聯想到自己生日,如今算來,竟然整整兩年了。
“沒有。我不過生日。”她總算抬了頭,臉上的緋色退了些,耳朵與脖子卻還是紅的。
“我帶你出國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他問她。
和她旅行,是件再幸福不過的事,上次的源山之旅,簡直就是意外的甜蜜。
他想再和她旅行,也正好可以避開楚家的麻煩,一舉兩得的辦法,比之前楚新潤所提的解決辦法,都好。
“我沒時間。”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冷,“葉景深,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事,但是……我們真的不適合。”
拒絕人,真的是腦力加體力上的雙重摺磨
就這一句話,顧瓊琳說出來都花了大力氣,還要斟酌用詞,還要平息自己心頭針扎似的疼……
前幾次拒絕,都帶着久別重逢最初的恨和怒,她絕決得沒留餘地,不過他不願放手,步步緊逼。這一次,她仍拒絕,卻是平心靜氣的口吻,只是想和他徹底說清楚。
抱着顧瓊琳的那隻手猛地圈緊。
“別再繼續了,我們根本就不是同路人。和你相識,本來就是個錯誤,我們別再延續這個錯誤……”
“顧瓊琳,我今天不想和你說這些。”葉景深忽然俯下頭,很用力地抱住她。
心裏有些怒意浮起,但他不想再和她起爭執,好不容易才能安安靜靜說上兩句話,他不願破壞這一刻的心情。
他逃避了她的問題。
“天很晚了,我室友快回來了,你在這兒不太方便,先回去吧。”顧瓊琳沒有強求他聽。
葉景深直起身,點點頭。
“好,你想想要如何過生日,如果你想不到,我幫你安排。今天……晚安。”他在她額間輕輕吻了下,放開了她。
她沒點頭亦沒搖頭,葉景深我行我素,不管她說什麼,都沒用。
“晚安。”她回答一句,也不管他走沒走,便轉身開門。
葉景深走下幾級樓梯,忽然回頭。
“阿琳,最近出入,多注意些。如果有事,你可找我,不用……去找外人。”
顧瓊琳心頭一沉。
這些事他果然一清二楚,而所謂的外人,指的是宋遠樓吧?
她的身邊,不曉得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
心情莫名煩躁起來,她當作沒有聽到,從地上拾起大白,推門進屋。
門“砰”一聲關起,隔絕了他們兩人。
……
六一兒童節將至,雨季基本結束,天空愈發晴朗起來。
徐宜舟已經將冬天的被褥衣服全都曬完收起,而顧瓊琳則把行李全部打包。
這趟去山城拍戲,沒有半年她是回不來的,不過房子她沒打算退租,仍舊和徐宜舟平攤。
她的大部分關係網都在S城,除了鳳城之外,這裏是她的另外一個故鄉,她並不想長久離開。
這段時間,她都沒怎麼出過門,除了必要的工作外,她都宅在家裏,哪怕出門也只往人多的地方走,到夜裏更是足不出戶。因為她總呆在家裏,葉景深上門總是不方便,而那廂林建陽的小動作越來越頻繁,再加上他負責的項目剛剛籌建妥當,他忙得幾乎沒有喘氣時間,只想快點解決林建陽這個□□煩,好讓顧瓊琳安全。
兩人之間,竟沒有機會再見面。
最近葉景深的心情都不錯,給劉誠加了薪水,又放了他幾天大假期。劉誠過得很滋潤,恨不得顧瓊琳這小姑奶奶趕緊投入老闆懷抱,好保障他的幸福生活長長久,因而他替老闆跑腿給這小姑奶奶送吃的喝的玩的時候,也特別起勁。
一切,好像回到了他們去源山之前。
轉眼就到了六一兒童節。
按照顧瓊琳和徐宜舟、蘇黎歌間的閨蜜慣例,兒童節這天是會聚在一起吃頓飯,再互相送點小禮物,以討個童趣,找個名頭湊熱鬧。
到了這天,因顧瓊琳不出門,三人就在家裏吃飯。照例是徐宜舟下廚,蘇黎歌打下手,顧瓊琳負責買食材。
沒有男人吵她們,小屋裏是女人的天下,到了華燈初上時分,三個女人就穿得清涼舒服在屋裏大搖大擺地來來去去。煮好的菜都擺到沙發前的茶几上,她們窩到花幾和沙發間的間隙里,挨在一起,一人開了罐冰啤酒,瘋瘋鬧鬧地喝起。
酒酣耳赤,顧瓊琳眯了眼,挑着自己愛的菜慢吞吞往嘴裏送,沒有注意到蘇黎歌和徐宜舟的消失。
“啪”地一聲,小廳里的燈光忽然熄滅。
“停電?”她嘀咕了句,抬眼看窗外,外面燈火通明,只有她家黑了,“舟舟!是不是保險絲燒了,拿手電來,我去看看。”
她叫了聲,沒人回應,這才發現徐宜舟和蘇黎歌都不見了。
心陡然間一驚,上次的危險歷歷在目,恐懼感浮起。
那些人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若是要對她身邊的朋友下手,她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瓊琳不敢想下去,她“騰”地站起來。
“舟舟!黎歌?”
她試探性地叫着她們,聲音里有些壓不住的顫抖。
屋裏一片黑,寂靜異常,她咬緊了牙,去摸自己的手機。
跳動的淺黃光芒,從徐宜舟屋裏透了出來,緩緩地接近她。
“HappyBirthdayToYou!”生日歌響起,清甜的歌聲在屋裏繞呀繞着。
徐宜舟捧了蛋糕,蘇黎歌則抱着禮物,從屋裏出來,蛋糕上豆大的燭火不斷跳動着,看得顧瓊琳眼裏淚水差點掉下。
她的生日,在兒童節后的第四天。
可明天,她就要去山城拍戲,她們知道這事,便商量着提前替她將生日過了。
“謝謝。”顧瓊琳走到她們中間,伸手左右擁緊了她們。
“別別,蛋糕要掉了!”徐宜舟才驚呼了一聲,已被顧瓊琳拿奶油抹到了臉頰上。
顧瓊琳安下心來,和她們鬧在一起。
很簡單的生日,不過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因為這祝福,源於真心。
而她……她也真的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她不能允許自己身上的火,燒到身邊人的身上。
……
第二天,顧瓊琳起了個大早。
三個人瘋了一晚,都沒回房睡,橫七豎八地倒在沙發上。
徐宜舟和蘇黎歌睡得正酣,蘇黎歌的嘴角甚至吹了坨小泡泡出來,顧瓊琳忍不住無聲笑了。
起身,洗漱,收拾,她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狼藉的杯盤整理清楚,給她們蓋了被子,這才折身回房,取出行李。
臨出門前,她看到殘餘的蛋糕,不知怎地,想到了葉景深。
劉誠這幾次來給她送東西時,無時無刻都在旁敲側擊地問她關於生日的問題。
但這個生日,她不可能和葉景深過了。
半年時間,應該能讓這段感情冷卻。她希望自己忘了葉景深,而後找個適合的男人,好好談一場戀愛;她也希望他能忘了她,不管他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來愛她,她都希望他能放手,做回他自己……
其實,他是個好男人,好情人,將來也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只是可惜,他們都在彼此最錯誤的時光里,愛上對方。
……
“葉總,顧小姐坐今天早上的飛機離開S城了。她走的時候甩開我們,所以我們並不清楚她去了哪裏。對不起。”
葉景深接到顧瓊琳離開消息的時候,正站在魚仙島的陶淑公館裏。
魚仙島是座很出名的海島,位於L市近海,和S城只有兩小時車程,海岸線綿長優美,整個島嶼保留着上個世紀的建築風格,紅牆洋房,薔薇滿壁,是個非常迷人的地方。
陶淑公館在魚仙島的最高處,人站在裏面可以俯瞰整個魚仙島的風景以及四面的無敵海景。這裏不僅是魚仙島的一個觀光點,還是魚仙島最貴的餐廳所在。
顧瓊琳曾經提到過陶淑公館,她喜歡這裏的建築風格。
而陶淑公館,是葉家的產業。
既然顧瓊琳不願意出遠門,葉景深便想到了這裏。他想給她一場舞會,只屬於他和她兩個人。
這兩天陶淑公館暫停營業,他親自前來,盯着人佈置。
她不喜歡無關緊要的人圍在身邊,所以這裏只會有他和她;
她喜歡吃海鮮,所以他訂了最新鮮的海鮮;
她喜歡肆無忌憚的玩,這整幢陶淑公館,都給她玩……
他想了很多,唯獨沒想到,舞會未開場,女主角走了。
“葉總,要查顧小姐的行蹤嗎?”手機那頭的人報告完畢,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葉景深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種連自己都顫抖的冰冷聲音開口。
“查。”
她一句話都沒留,就走得徹底。
他還能說些什麼?
心像被人在三伏天大汗淋漓的時刻澆了一桶冰水,所有的汗與熱都被冰水凍在體內,再也無法釋出,苦不堪言。
重逢的這數月,他小心翼翼,溫柔盡付,讓自己低到塵埃之中,她卻從未有過片刻領情。
甚至,就連一點點的信任,都不願意給他。
可他不甘心。
一想到她呆在那個未知的男人懷裏,為了這個人傾盡所有,可對他葉景深卻如刀鋒般銳利,他便絞心地痛。
被壓抑的怒火,緩緩燒起,頃刻間吞噬所有。
“葉總,要去找顧小姐嗎?”劉誠也已經得到消息了,他暗道了一聲“不好”,站到葉景深旁邊小聲問道。
葉景深思緒被打斷,眼裏結冰似的,沒有悲喜,只有寒意。
劉誠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這一次老闆的怒火,顯然與上兩次不同了。
前兩次他還會發泄出來,可這一次……他的目光就像對着談判桌的對手。
冷靜、銳利、冰封千里。
“把這裏的佈置拆了,恢復營業。”他沒回答劉誠的問題,毫無異樣地吩咐道。
她曾說她拭目以待。
那他就如她所願。
……
兩個月後,顧瓊琳從山城回來。
宋遠樓既做導演又兼製片,到底缺少經驗,資金鏈斷裂,劇組陷入無以為繼的局面,拍攝暫停,他壓力大到徹夜失眠。
顧瓊琳幫不上忙,留在劇組又增加開支,便索性先回S城。
楚家的風波正進入白熱化,危險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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