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女王·挽回
大樹的陰影將兩個人完全籠罩,燈光微弱的光芒像被驅散的光明,誰也看不清誰的臉龐。
顧瓊琳只能感覺到他一隻手緊緊摟在她的腰間,身體重壓在她身前,將她禁錮在懷裏。她抬起握成拳的手,徒勞地按在他胸上,阻止他的貼進。
混雜着煙草味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來,陌生又霸道,關於葉景深年輕、飛揚而又稚氣溫柔的印象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此時此刻顧瓊琳眼裏強勢霸道又有些偏執的男人。
“葉景深,你想幹什麼?”顧瓊琳低吼。
葉景深用手梳開她耳邊的長發,傾身俯頭,鼻尖緩緩劃過她的耳畔。
“小阿琳,你瘦了,頭髮變長了,下巴也尖了,跟我記憶里的姑娘,不一樣了。”他聲音喑啞地說著,手指穿透她的長發摩娑過她的下巴,鼻尖從她的耳畔輕輕蹭到臉頰上。
他口中的熱氣隨着他說話而撲向她的臉頰,緩慢的呼吸聲響在她的耳畔,像被拔慢的鐘聲,沉重地敲在心頭。
兩人的鼻尖似乎就要撞上,溫熱的唇越來越近,顧瓊琳猛地將頭往旁邊重偏,抬腿想要踢人,葉景深卻似乎早有預料般膝蓋微曲,便化解了她的攻勢。
“你怎麼不看我呢?我記得以前你從來沒逃避過我的眼神。現在,看看我好嗎?”葉景深將額頭抵在了她的發上,沙啞和緩的聲音帶了痛苦和隱約的哀求。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顧瓊琳沒有順他的意看他,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不想面對,而是因為只要她一轉過臉,兩個人臉龐間就徹底沒了距離。
“不知道。”他閉了閉眼,嗅她身上的淺柔的香氣,“我只知道我想你,想了三年……不,應該是五年,從你第一次離開楚家開始。我想對你好,我想疼你寵你,可是我失去了你。”
顧瓊琳不為所動,她再掙扎了一次,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掙開他。
“你中邪了,該去找個師父驅驅邪!”她怒到不行,想要叫人又怕引來太多關注。
今時不同往日,成為明星的代價就是她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任性張狂,而葉景深也是媒體的寵兒,兩個人湊一塊,要是給狗仔抓到,明天不止報紙很熱鬧,霍行川的臉色也會很漂亮。
葉景深睜開了眼,努力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樣,奈何光線實在太差,他用盡全力也只能看到充滿陰影的面容。
“中邪?也許吧。”
中一種叫“顧瓊琳”的邪。
無人可解,無藥可救。
從五年前第一次遇見開始,這邪就一點點侵入骨髓,只可惜他尤不自知。
“放開我!我……”顧瓊琳給氣得本就隱疼的胃又開始抽搐。
“胃很疼?”他感覺到她突然的顫抖,囈語式的對話停止,落在她發間的手便按在了她的胃上。
他記得……霍行川也是這麼替她捂胃的。
讓他嫉妒到瘋狂的動作。
“啪——”顧瓊琳狠狠拍開了他的手。
“別碰我!”她終於轉頭直視他,“我不看你,是因為我眼裏已經沒有你了!你也說已經五年了,既然過了這麼久,你突然間冒出來是為了什麼?何況當初我離開的時候就跟你說得清楚明白,我和你,還有楚家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回頭,你們也不必來尋。”
她發起火來說話又急又快,一句話說完只喘了一小口氣,便又繼續:“葉景深,我對你,五年前就死心了,你知道何謂死心嗎?死心就是我對你這個人,連一點點的幻想都不存在了,今天你站在我面前,所說的一切,包括你這個人,對我而言都毫無意義。”
葉景深沉默地聽着,心臟隨着她聲音而劇烈地收縮。
直至她最後一句話,他的心臟瞬間被凍結,死一樣的沉寂。
“現在,我的男人叫霍行川,我和他打算訂婚。你是葉氏的總裁,想必到時霍家也會給你發邀請函,不要鬧出什麼傷面子的醜聞,於我,於你,於霍家、葉家,乃至楚家,都不好!”
她的話才落地,便聽到他的呼吸猛地沉重急促起來。
葉景深按在她腰間的手一用力,兩人間本已有些鬆開的距離瞬間貼進。
“你愛他嗎?他對你好嗎?為什麼你胃疼成這樣,他還讓你一個人回家?以後……你會幸福嗎?”他再度俯頭,嗓音粗沉起來。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顧瓊琳還沒開口,巡查的保安正握着手電筒四下查看,見了樹后的人影,正將手電筒的光打過來,一邊狐疑地走近來。
“葉景深,離我遠點!”她推了他一把,卻因為胃疼又無可奈何地弓了腰,發出一聲悶哼,“唔!”
“走吧。”葉景深終於將她自樹前拉起,解了禁錮,卻依舊沒有鬆手。
“我自己會走。”顧瓊琳甩手。
“我送你回去,或者帶你去醫院,你自己挑一個。”葉景深不容分說地將她擁進懷裏,朝前走去,也不問顧瓊琳的家在哪幢哪房,似乎早已知曉。
頓了頓,他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
顧瓊琳已經疼得沒有力氣再與他爭執,只能半倚着他朝家走去。
身後的保安手電筒掃來,只照到一對相偎的人,像對小情侶。
……
顧瓊琳的房子,買在二十三層,一百二十平的錯層,裝修得很別緻,但並不是她的風格,只有些後期的軟裝,諸如窗帘、沙發、花藝這些,才看得出她的痕迹。
都是簡單大方的顏色和款式,並且耐臟。
顧瓊琳有些懶。
她的屋子收拾得不算整齊,到處都是生活的痕迹,門口放的兩雙高跟鞋來不及收進櫃裏,東倒西歪地放着,他可以想像她疲憊回屋時,抬腳甩鞋的慵懶模樣;客廳的茶几上放着一大盤蘋果,沙發一大堆來不及收好的雜誌,他隱約看到她縮在沙發上邊啃蘋果邊翻雜誌的模樣……
這樣的想像,他一眼掃過她的屋子,可以在腦中幻化出許多。
靠着這樣的想像,好像彼此錯過的這些時光都被填滿。
這裏才是她的家,也有了家的模樣,和住在楚家或者他家時都不一樣。那時的她,不管是在他家裏還是楚家,房間都保持一絲不苟的整齊,她所帶來的東西,從沒取出隨意放過,她就像做好隨時離開準備的借宿者。
顧瓊琳一開門,就蹬掉了鞋,離開葉景深的懷,赤着腳快步走到客廳柜子的抽屜里翻葯。
葉景深見狀,跟着進屋,目光搜尋到了角落的飲水機,很快上前取杯倒水,等他倒好水轉身,顧瓊琳早就找到葯,她徑直倒了兩片在掌心,根本不等他將水送過來,就仰了頭將葯乾咽下去。
那動作,是習以為常的舉動,也不知她經過了多少個這樣類似的夜晚。
葉景深的心抽疼,手裏的杯子被他捏緊。
“喝水。”他仍是將水遞到她面前。
顧瓊琳沒拒絕,接了水邊走邊喝,喝了兩小口水,她已經走到沙發前坐下,和舊日一樣的習慣,曲腿蜷起,整個人像陷入沙發里。
“我已經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她說著,眼皮都快要粘在一起。
“有什麼吃的嗎?”葉景深沒理她的驅逐,大概也料到她不會回答他的問題,索性沒等她的回答,轉身自己去找廚房。
顧瓊琳縮在沙發上,眯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眸里看到的,只是模糊的背景。她累了,不想再搭理他,就算他要把她大卸八塊、五馬分屍,她都不想再和他廢話了。
倦意和疼意的雙重摺磨下,她沒有更多力氣來應付。
葉景深在廚房找了一圈,只找到了牛奶。
等他以最快的速度熱好牛奶出來,看到的是靠着沙發睡着的顧瓊琳。
她緊抿着唇,皺着眉,手還按在胃上,葉景深走過去叫了兩聲,她都沒給反應。
就連拒絕他的力氣都沒有了,可見她今晚有多疲憊。
葉景深放下牛奶在她身邊坐下,伸手環過她的肩膀,才稍一用力,她身體就倒了下來,像多年前在啟潤時那樣,倒到他懷裏。
他將她托在臂彎里,讓她半倚着,另一手拿過牛奶,湊到她唇邊。
“乖,喝點牛奶,好嗎?”他極盡溫柔哄她。
顧瓊琳眼睛扯開一條縫,看到奶白的液體,便張了口,迷迷糊糊地喝着,才喝了半杯,她就又睡過去了。
葉景深將杯子放回桌上,仍舊抱着她,眼神怔怔地盯着她的容顏。
她唇上沾了一圈奶液,看上去有些孩子氣。他伸出拇指,輕輕拭去那圈奶液,手在半空頓了頓,被他放進了自己口中。
似乎這樣,就是親吻。
很快,她要和別人訂婚,然後嫁人、生子……
徹徹底底地與他劃清界限,而似這樣擁抱的機會,過了今晚,恐怕再也不會有了。
只是想想,他就覺得痛。
放手還是奪回?
如果她現在是幸福的,他又怎忍在那些年給過她沉重的傷害后,再奪走她的幸福。
可是放手……那他的餘生,以何為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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