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狐婉靈(四)
旅館的屋頂還是比較高的，鎮勝山站在屋頂之上，幾乎可以看到整條喧鬧的大街。此刻街道上燈火通明，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竟是比青山城的夜市熱鬧多了。
沿着街道，鎮勝山逐個地看過去，在旅館的旁邊是一家酒館，再過去是一家布匹店，再過去是米店，珠寶店，鐵器店，鐵器店過去是……鎮勝山愣了一下，紅館？
紅館是什麼？鎮勝山有些好奇，盯着那幢建築看了一會。紅館是一幢高有兩層的小樓，樓頂當街的兩角各挑着一串紅色燈籠，一直拖到地面。小樓的門口站着幾個美婦，搔首弄姿地向街上的男子拋着媚眼，時不時地有男子經不起誘惑，拐了方向溜了進去，當然也有一些大模大樣地走進去的……鎮勝山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紅館竟然就是書中描述的妓院……
鎮勝山莞爾一笑，在屋頂的一角坐下，翻開書頁。他自小視力特殊，即使在夜間也能看清東西，所以坐在屋頂上，即使四周昏暗，他也能看清書上的內容。
時間越來越晚……街上的叫賣聲漸漸變得稀疏了，只有紅館的方向，時不時地傳來一陣優美的琴聲，偶爾還有一些女人放浪的嘶叫聲……
天空中掛着一輪彎月，細細的，靜靜的……
鎮勝山沉靜在書頁之中，時而皺眉，時而微笑，但是除了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響，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整個人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屋頂上，融入了屋頂的昏暗之中，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他隔離了，又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他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身旁傳來一陣細瑣的動靜，彷彿是小爪子抓動瓦片的聲音……鎮勝山抬頭望去，入眼處，竟然是一隻幼小的白色狐狸，狐狸的體積非常小，只有巴掌托起來那麼大，此刻已然到了鎮勝山的身旁。
鎮勝山微微一愣，屋頂上怎麼會有狐狸……
小狐狸彷彿也才發現鎮勝山，驚嚇得騰空一跳，向後退了幾步，警惕地望着面前的男孩。
鎮勝山啞然失笑，細細地打量着狐狸，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小的狐狸，看這狐狸的模樣和動作，不像是幼崽，不過回想看過的書籍，沒有這種狐狸的紀錄……
小狐狸此刻也盯着鎮勝山，警惕的眼神中有一絲奇怪，似乎在納悶眼前這麼大個活人，之前怎麼沒有發現……
見到狐狸警惕的模樣，鎮勝山笑了笑，很自然，隨即又看起書來，只是餘光稍微注意着狐狸。
其實他對小狐狸很感興趣，只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有什麼動作，小狐狸會立刻逃之夭夭。至於鎮勝山為什麼會知道，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這感覺，而且他很相信這種感覺……
小狐狸盯着鎮勝山看了一會，見他繼續看書，藍色的眼睛眨了兩下，稍微放鬆了警惕，但依然站在原處，既不離開，也不靠近。
鎮勝山只是看着書，見這小狐狸一直不動，起初還會稍微注意一下，時間一長，也就不去管它了，又完全投入到書頁之中……
漸漸地，小狐狸那警惕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驚訝和奇怪，再之後它的心靈感受到一絲舒服，那是一種無比自然，無比和諧的感覺……也是之前引導它靠近過來的感覺……驚訝和奇怪的神色很快消失，小狐狸竟然歡快地眯起了眼睛，慢慢走近鎮勝山，靠着他的大腿坐了下來……
“靈兒，靈兒……”旅館的二樓傳來一個少女的呼喚聲，小狐狸那毛茸茸的耳朵輕輕地抖了抖，眼睛睜開了一會，又懶洋洋地眯起來了，可是二樓的聲音還在呼喚，它乾脆抬起兩隻毛茸茸的小爪子，捂住了耳朵……
樓下的聲音呼喚了一會，似乎是放棄了，周圍又安靜下來。
鎮勝山翻過一張書頁，眼睛一瞥，這才注意到小狐狸已經到了身邊，卻在這時，那小狐狸那似乎是抗議地瞪了他一下，頗有些怪他停止看書的意思……
鎮勝山啞然失笑，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小狐狸，後者居然沒有閃躲，似還頗為享受，鎮勝山於是乾脆將它抱到大腿上，這才繼續看書……
時間靜靜地過着，街道上的販賣聲已經消失，燈火漸漸地少了……
悄然中，一個人影躍上屋頂，左右看了看，待看到小狐狸和一個男孩親昵地呆在一起時，人影頓時愣在了原處……
鎮勝山忽然感覺到一絲異樣，抬頭望去，發現了十步之外的人影，以及那寬大的斗篷……
這是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雖然只見過兩次，但是斗篷下，那撼動天地的美麗，足夠讓任何人見過兩次就能牢牢地記住一輩子……
此刻，目光交接，那清澈如水的美麗眸子，讓鎮勝山再次陷入因為驚艷而帶來的短暫的失神之中……
大腿上，小狐狸不滿地拱了拱，鎮勝山抱起小狐狸，站了起來。
“靈兒，過來。”少女朝小狐狸招了招手，聲音嬌脆無比，宛如出谷黃鶯，娓娓入耳……
鎮勝山愣了一下，原來小狐狸的主人便是眼前的少女，不由地有些奇怪，之前兩次怎麼沒有發現這隻狐狸……
懷中，小狐狸聽到少女的聲音，卻只抬頭看了少女一眼，又耷拉下腦袋鑽到鎮勝山的懷裏去了。
少女愈加驚奇，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鎮勝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道：“這是你的狐狸？”話剛出口，他便後悔了……廢話，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少女點了點頭，好奇地打量着鎮勝山，她記得白天在酒樓里見過一次，當時這男孩就坐在對面，而她當時正在想事情，然後就聽到這男孩喝水被嗆的咳嗽聲……
現在，看着舒服地靠在男孩懷裏的小狐狸，她想不明白，她從小養到大的靈兒，一向不近外人，就連自己的親人想抱它一下都不容易，眼前的男孩怎麼能讓靈兒表現得如此親昵……
此時，看到鎮勝山輕輕地摸着小狐狸的皮毛，後者已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少女的驚奇無以復加……
見少女點頭，而且眼睛盯着懷中的狐狸，顯然很在乎它，鎮勝山善意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將狐狸遞給了少女，少女驚奇不定地看着他，接過狐狸，後者居然還一陣掙扎，彷彿極不願意脫離鎮勝山的懷抱……
“謝謝。”少女淡淡地說了一聲，猶豫了一下，轉身離開。
一陣幽香，鎮勝山心恍神迷，看着少女的背影即將消失，忙問道：“你叫什麼……”
動人的身影直接躍下了屋頂，隨後才傳來一個更動人的聲音。
“狐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