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座城

我常常會注意到顧染私下無人的時候，偷偷坐在一旁發獃。

自從她住進我家之後，顧染的衣物從來不讓雲姨幫她清洗，每次吃完東西以後，也會主動幫着雲姨一起收拾。甚至，我從衣櫃裏拿出來一大堆沒有拆過價簽的衣服拿給她穿，她也只是兩眼放光的說“原來這就是被包養的感覺啊！真是爽呆了。”

但是，那些衣服仍舊老老實實呆在柜子裏。顧染還是穿着自己帶來的那些衣服，哪怕有一些已經有些邊角泛白。

顧染變得小心又謹慎，雖然她還是大大咧咧的和我開着玩笑，可是我卻明顯的感覺到她在害怕。

我拿着毛巾裹着頭髮從沐浴間走了出來，顧染趴在床上看書，看見我換下來的衣服后，很自然的就走了過來拿起來放進了盆子裏，轉身往沐浴室走去。

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顧染！

“顧染！”我叫住她。

“怎麼了？”

“把盆子放下，不需要你弄。”我盯的她有些不在意，她移開了目光。

“沒關係，我正好馬上也要洗衣服。順手而已。”

看着顧染勉強的笑容，我忽然就不知哪裏來的一股怒氣，直接走了上前，把她手裏的盆子打掉在了地上，說“我不要你的順手！”

顧染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們到底這是怎麼了。

顧染蹲在地上，把散落在我地上的臟衣服慢慢撿起往盆子裏放。

“我不要你撿！你能不能不要做這些事！”我一把搶過她手裏衣服，再一次扔在了腳下。

“可是，除了這些事以外，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

“顧染，我讓你住到我家來，不是因為我家缺保姆！”

她望了一眼我，有氣無力的說，“安一，我不想住在你家了。”

“什麼？你想回家了？”

“哪怕是回家。我也不想住在你家裏了。真的！”

我有一種立刻要腦溢血的感覺涌了上來，想想這段時間小心翼翼說話的顧染，也不知道是替她憋屈還是替我自己憋屈。

“你要樂意回那個家裏當人肉沙包，隨你的便！”我氣呼呼的坐回床上，不看她。

顧染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說“那我走了”

她轉身走了出去，給我帶上了房門。

我揪着被子，心中氣結。

半晌，我還是拉開房門追了出去，我跑出家門一看，根本就瞧不見顧染的人影。

十七跟在我身後追了出來，問“怎麼了，急急忙忙的穿着拖鞋就跑出來了。”

“顧染走了，我竟然把顧染給氣走了。我明明都看出來了，她那麼不安，那麼彷徨無措….”

我還沒說話就蹲了下來，忽然覺得整個天空的都要壓了下來，這種壓的的心裏沉甸甸的感覺讓我不能喘息，顧染整個蠢貨她要是一個想不開了，我一定會把自己狠狠地給往死里抽。

十七給余涼打了個電話，讓他找點人出來幫忙在附近找一下顧染，有消息立刻給我們打電話。

“唉”十七嘆了一口氣蹲在我的邊上，有些無奈的看着我“你自己說，自從顧升那件事情以後，你是不是對顧然說話做事比以前要顧及很多呢。你總是害怕你說的一句話或者做的某件事會刺激到她，讓她傷心難過。”

我點了點頭，默認了。

十七頓了頓“其實，阿一，往往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不是現實的打擊。而是打擊之後，身邊最在意的人投來的同情目光。沒有哪個人是希望活在別人的憐憫中的。”

對啊，顧染不過是幫我收拾一下房間，不過是順手幫我洗個衣服，為什麼我要這麼激動呢。

我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像從前一直指使她幫我干這干那，是我無形間也觸碰到顧染的自尊心了嗎？

余涼打來的電話說是找到了顧染，我急忙和十七趕了過去。

我慢慢的放下腳步，看着不遠處坐在路邊台階上的顧染，路燈打在她的臉上，余涼好像跟她說了什麼，她忽然抬頭一笑，發現了我，走了過來。

顧染站在我的面前，輕聲開口“安一，怎麼辦？我發現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眼睛一酸，忍住了，上前拉過她的手就往家走“你還要去哪？不是要帶我洗衣服的嗎？就知道你只是裝勤快而已，趕緊回家幫我把衣服給洗嘍。不然，我就讓你捲鋪蓋滾蛋！”

顧染聽完，眼中的陰霾立馬不見了，忽然一把抱住了我，說“你才捨不得讓我滾蛋呢。以後，你的衣服我都幫你洗，保准洗的乾乾淨淨的”

我恢復了以往的口氣，“以後你在這樣跑出來，你看我捨得不捨得。”

那天晚上，我和顧染躺在床上，我很想跟她解釋一番，但是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沉默。

女生之間的友誼本來就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有的是虛偽的，有的是無趣的，更多是脆弱不堪的。

但是我一直相信我和顧染之間有一種無言的默契，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表達，對方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顧染，如果我這樣做，你會覺得自己的沒有那麼卑微，沒有那麼多的虧欠。

抱歉，我之前用了一種傷害了你的方式在疼惜你。

余涼不知道找顧染的時候，跟她說了什麼。

反正自此以後，顧染對待余涼的態度有了八十度的大轉彎，不在跟着我一起排擠他，甚至在我出言不遜的說余涼壞話時，還會站出來指責我。

我第一次知道了，有一句話叫做：女人的友誼也很脆弱，往往致命一擊的不過是一個男人。

至此，余涼在我的眼裏簡直猶如十惡不赦的罪人一個。

他讓我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已經完完全全的對他倒戈相向了。

縱然我千般不願意，可是余涼還是每天按照十七的交代牢牢的跟在我和顧染的身後。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高二的學習任務量變重了，十七開始變得忙了起來。

我常常看見他屋子裏的燈一直亮到後半夜，偶爾我敲門問他怎麼還不睡覺。

他都會頂着兩個大黑眼圈跟我說，“你是不是以為，小爺我天天不用做題學習就能每次考試前三啊。”

我點點頭。

”那你是不是認為我天生的智商高達180啊？“

我繼續點頭。

十七仰天一笑“其實小爺我也不過是個凡人吶。”

看在他這麼刻苦的份上，我決定今晚好心給他做了一頓宵夜。

當我偷偷推開門，卻看見他趴在桌上睡着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我把宵夜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想要嚇唬一下他，哪知道，手剛出碰到桌面，就看見桌上一封已經拆開的信件。

信紙就躺着那裏，好像在跟我說“歡迎閱覽”。

我忍不住拿了起來，看完后信紙從我的手裏滑落到了地上，我也沒有發覺。

獃獃的起身，離開了十七的房間。

信紙上蒼勁有力的筆跡，寫着“我的好孫兒。阿公，盼你早日歸來。”

是不是在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座城。

裏面藏着各種不為人知的秘密，顧染有她的小卑微，十七也有要離開的理由。

我深夜醒來，想到了他背着我和那位阿公偷偷地在聯繫，我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終有一日，你還是會離開，是嗎？

可是，你卻對我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