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彭惠珍在醫院住了十來天,實在受不了那瀰漫四處的消毒水味兒,就念叨着叫女兒替她辦了出院手續。老家太遠,孟引璋不放心她剛出院就長途跋涉,所以她們暫時住在天都,當初聶紹琛和孟引璋的婚房裏。
這房子還是老樣子,彭惠珍在孩子婚後來過兩次,當初只覺得四處都是亮晶晶的,豪華得不像尋常人家的住所。現在再來,還是搖着頭說:“這房子,住進來看着都眼暈。”
孟引璋笑着說:“這房子本來是聶紹琛的朋友建的,要做私人會所的。他看中了這地段,所以買過來自己住。當初裝修的時候,也沒人盯着,聶紹琛又不注意這些瑣事,所以還是按照原來的家裝設計圖做的。這裝修都是會所的標準,本來就不適合平常住。以前我是懶得弄,這次等我閑下來,先把這裏重新裝修一下。”
這麼一說,彭惠珍又有點可惜,“修得這麼好,又要重裝,不是白花錢。”
孟引璋就笑,“反正聶紹琛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其實從他們剛結婚的時候開始,孟引璋就已經覺得這裏的裝潢很不舒服。
四處都是金燦燦的,做為會所之類的娛樂場所固然不錯,很能給人感官刺激,但是天天住在這樣的地方,從清早醒來就開始眼花繚亂,一整天下來,眼睛都覺得累。
有段時間她賦閑在家,聶紹琛也曾經要她把家裏重裝一下。不過那時候,她總是覺得這裏不是她真正的家,對於裝修的事也並不上心,她拖延了許久畫出設計圖,但是一直沒有動工。
現在重新回到這裏,想到聶紹琛,覺得這房子也異樣地親切,恨不能馬上把它變成自己喜歡的模樣,和聶紹琛在這裏過二人世界。
彭惠珍在這裏養病,孟引璋請了長假陪着她。
以前的管家和傭人都沒有換,聶紹琛就是這麼個脾氣,如果不是必要,人也好物也好,他身邊的一切他都不喜歡換來換去。
這些人都和孟引璋很熟悉,大約也是她過來之前聶紹琛提前交代過,他們對她母女都很好,不過分熱情,但也絕不怠慢,總之就是讓彭惠珍也覺得特別舒服。
彭惠珍的身體恢復得很快,轉眼將近一個月過去,她也要回青陽去。
孟引璋很希望她多留一段時間,至少等到聶紹琛回來,讓他們見個面。就連管家也對彭惠珍百般挽留:“您就多住些日子,我在這個家裏這麼久,從前就沒見太太這麼開心過。”
“丁阿姨您說什麼呢?我以前在這兒不是也好好的嗎?”管家姓丁,孟引璋對她一直很客氣,總是喊她阿姨。
管家卻說:“太太以前不開心,我看得出來。”說到這裏,卻有些訕訕的,“太太……從前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好,還讓您和聶先生有了矛盾,您可不要和我計較。”
孟引璋忙說:“沒有沒有,從前那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和你們沒關係。”
彭惠珍看着他們主僕,自己雖然插不上話,卻也明白了幾分。
當初女兒說要離婚,只說和聶紹琛不合適,具體哪裏不合適,她怎麼問,女兒也不肯多說。現在想來,多半就是因為門第之別。這豪門內的管家,只怕也給過自己女兒難堪。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又覺得這位丁管家細心和善,實在不像是那樣的人。她不由斟酌着問:“小璋,你和這位管家,你們是有什麼矛盾?”
“沒有!”孟引璋怕媽媽擔心,連聲否認。
管家卻說:“老太太,太太人很好,這家裏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以前呢,是我不了解太太和聶先生的感情,做了些蠢事,害得太太和先生鬧過不愉快。”
這位丁管家幫助聶紹琛打理家事很久了,所以也算是半個聶家人。當初孟引璋剛過門,一個出身貧寒的小姑娘嫁給一個有過婚史的富商,難免讓人多想,覺得是這女孩子愛慕虛榮,衝著聶紹琛的身家才引誘了他。
最開始的時候,管家對孟引璋的確有一點成見。但慢慢相處下來,才發現這女孩子毫無心機,那樣的出身乍然飛上枝頭,卻沒有半點輕狂樣子,她覺得這聶先生實在是找對了人。再加上她自己有個和孟引璋年齡相仿的女兒,更是對她多了幾分呵護的心思。
管家在聶家做事久了,豪門圈子的事也聽說過許多。
那些有錢有勢的男人們,有幾個安於家室的?更何況聶紹琛不僅僅有錢,人又生得俊朗,身邊的鶯鶯燕燕怎麼會少呢?聽慣了豪門闊太為了爭寵用盡手段的故事,再看看孟引璋毫無心計的模樣,總是擔心她會吃虧,早晚要被聶先生拋棄。
她是真心為了孟引璋好,所以總是小心地提醒她,聶先生喜歡什麼,聶先生不喜歡什麼……為的是能讓孟引璋投其所好,抓住他的心。
從前孟引璋住在這裏,常常聽着管家各種耳提面命,心裏萬分壓抑,只以為管家是拿着聶紹琛的薪水,所以只認他這一個主人,並沒把她放在眼裏過,從來沒想到,這位管家還有這樣的心思,居然是想幫着她爭寵。
陰鬱的心境,常常讓人忽略旁人的好意。
現在聽管家這麼一說,她忍不住笑了,“丁阿姨,原來你以前就那麼疼我。哎,我才知道,聶紹琛在你心裏居然是那麼個拈花惹草的形象,還需要我去爭寵。”
管家更加難為情,“當初是我糊塗,什麼都不懂,還在那裏自以為是。後來太太你從這裏搬走了,聶先生也很少回來了。有次喝醉了酒,被司機送回來,一直喊太太你的名字。我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從前真是杞人憂天了,聶先生對太太一心一意,是我想多了。”
孟引璋聽了,一時只是沉默,彭惠珍聽到這些,倒是對女兒今後的生活更放心了。女婿對她一心一意,家裏的傭人也相處得這樣好,最要緊的是,她自己長大了、成熟了,面對生活里的種種問題,有了更好的心態。
彭惠珍一心要走,孟引璋留不住她,只好又給聶紹琛打電話。
他倒是很看得開,笑着安慰她:“媽媽年紀大了,不喜歡住在別處也正常。她身體沒問題了,想回家就送她回去吧。”
孟引璋不無遺憾,“我不是想讓你們見個面嘛!”
聶紹琛笑,“往後機會多得是,咱們總要一起回家看媽媽的,你急什麼?”
孟引璋明白他的意思,她沒有反駁,只是說:“好,聽你的。”
“怎麼突然這麼聽話?”
她故意說:“因為我媽看病的事你幫忙了啊!你是大恩人,不聽你的話怎麼行?”
聶紹琛無奈地搖頭,“你這是為以前的事記仇呢?”
“當然,我要記一輩子的。一輩子長着呢,這仇我要慢慢報。”
這……
已經是表白了吧?
以前他提復婚的事,她總是推三阻四,現在不僅不否認他的暗示,反而還來暗示他。
唐卓和孟引璋的那次談話,聶紹琛並不知道。所以對於孟引璋有些突兀的轉變,他總覺得好奇。之前因為她母親的病,他無心去問這些,現在彭惠珍康復了就要回家,他忍不住要問個清楚:“招弟兒,你最近不對勁啊。”
她明知故問:“哪裏不對勁了?”
隔着電話,聽着聶紹琛的聲音,孟引璋也能想像到他此時的表情。肯定是微皺着眉頭,英挺的眉峰之間,聚起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低聲說:“你……是不是真的為了你媽媽的事,你才……”
“不是!”孟引璋馬上打斷他,“我媽媽的事,我的確很慶幸,因為有你在,才能這麼順利。但我們的事,和我媽媽無關。”
“那是為什麼?”
她不答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當面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