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第1章
婚姻也許對別人來說是殿堂,是幸福的。可是對於陌沁來說真的只是墳墓,沒有光彩,一片荒蕪,只有死寂。
離婚兩年多了,在這南方城市裏買了房。從買房到裝修到佈置,從頂燈到窗帘的色彩,都是自己一個人辛苦置辦。
想要整理出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安靜小窩,房間面積不大,三室一廳的房子卻被陌沁改成了兩室一廳,她總忘不了那深埋心底的男人曾對她說過,喜歡很大的卧室,總抱怨現在的房子卧室太小。
現在終於有了家的樣子,是曾經兩個人構想的模樣,陌沁打心眼裏喜歡。
靜靜坐在窗前的桌前打磨起菩提籽來。很喜歡砂紙把一顆顆千眼菩提打磨得光鮮的感覺。
陌沁開了一個網店,把這些打磨得光潔如石的菩提掛在那賣,很多人喜歡,好評很多。最喜歡的是自己經常盤玩的青綠色菩提籽,已經上了瓷,極漂亮,這可是她小店的招牌。
取名為——執念
執念有兩顆,與那男人相愛的時候送給了他一顆,很多年前親手磨了兩顆執念,如今也只有一顆孤泠泠陪着孤泠泠的陌沁。
十幾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很多人,當然這顆叫作執念的菩提果也被潤染得如玉石般漂亮,讓人看不出它本只是顆木果而已,陌沁卻被生活碾去了尖銳稜角,青春的張揚早已消失不見,光彩照人的笑容也全然沒了,三十六歲的臉上溫柔恬靜,幽雅暗芳。
陌沁總在無人的夜裏,嘬着手裏自釀的葡萄酒想自己這一生該如何過下去。
離婚後也不想再婚,就如前夫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時候說的那話,他說:陌沁啊,男人可以容忍一個女人懶,容忍女人亂花錢,容忍女人一事無成,甚至可以原諒女人一次出軌,卻不能容忍女人睡在自己身邊十幾年,心裏想的是別的男人....
在陌沁前夫咆哮着撕了那些寫滿舊愛日記后,安靜的離了婚。沒有孩子,沒有拖累。而現在,卻暗暗想以後連個葬了自己人都沒有,心有些揪痛起來。
收拾了下自己出門去了常去的那家小酒吧,吧枱的服務小男生看到她是熟客,很熱情迎了進去。
不喜歡打扮得很妖嬈或則很端莊,總隨心的把黑長的直發繞在腦後,穿些簡單舒適的衣服,卻不知道別人看着也是舒服的。
酒吧小男生端來陌沁點的酒水,熱情的招呼着,微笑着打發了小男生,坐在角落裏安靜的想着自己的事。
本就沒什麼朋友,如今到了這個最熟悉卻又最陌生的城市,不免更加孤寂,特喜歡在這種不是很吵的小酒吧里把自己掩在燈紅酒綠下,這樣就不覺得冷冷清清。
陌沁始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選擇在這個城市買房,只是因為他在這座城市生活?只是因為想呼吸有他呼吸空氣?又或則希冀着能有一天偶然遇見?手裏輕輕碾玩着執念。
心裏還是滿滿期待着相遇時的畫面,是該傷情?還是該暖暖的相擁着淚流滿面,互道一句我想你?
十幾年的時間幾乎就是這樣流逝在自己手心裏,總控制不住去思念,思念以前不屬於自己,現在看不見,幻想着未來再見的那麼一個男人。
夜已深,拖着微醉的步子回了家,伏在新的雙人床上含着期待睡去。
陌沁思念多年的男人,此刻在檢查着兩個孩子作業,最後滿意的收拾了下孩子們的房間,輕輕的關上了孩子們的房門,看見妻子很默契的關了電腦,也準備休息了,一派和諧溫馨的模樣,只是在他走向浴室前,摘了那顆叫執念的把件時,沒有人知道曾有個女人告訴他:菩提不可以沾水的哦,以後別戴着它進浴室洗手,想念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這麼多年把玩得越來越漂亮,沒人的時候總想起那個曾深愛過的女人。只是不知道怎麼走着走就走散了,想着想着人就不見了。
彼此都斷了聯繫,卻不刻意去尋找,只彼此在心底默默問候着,想念着。過得可好?
清晨的陽光灑滿房間的時候,一天就開始忙碌起來。
陌沁在跑步機上折騰一小時后,沖個涼,給自己下了碗米線,那麼多年吃米線總喜歡放花生醬,略甜的味道,可是總比不上那深愛的男人坐了幾小時火車給他送來的那碗甜米線。
填飽了肚子又坐窗前打磨起菩提籽來,近來接了一張要二十個千眼菩提的單,得加緊趕出來,買家在本市,希望當面交易。商議好三天以後見面,約在德克士門口,如今已過去了兩日,得抓緊時間趕貨。到晚飯的時候,已經全整理好,還不忘準備了小禮物,明日就可以交貨了。
這會才發現午飯都沒吃,張羅着泡了碗麵條,邊吃邊給買家電話,確定了見面時間。
打發了肚子,閑着無聊,又戴着執念去了小酒吧。
依舊去得早些,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小角落,安靜的看着愈加熱鬧的街道和小酒吧。
“你好,我可以坐下嗎?”陌沁思路被打斷,抬眼望去,一個帥氣的男人跟自己說話,被蠱惑般點了點頭。
“我叫張浩,這小店的老闆。”男人介紹着自己,陌沁報以淡淡的微笑,用眼神詢問對方有什麼事,“看你經常來,所以過來跟你搭個訕。”張浩坦誠的樣子讓陌沁挺有好感,便半幽默的笑道:“老闆來請我喝酒的?”男人點點頭,招來服務小男生,多要了個杯子,又要了些酒水過來,陌沁與男人共飲了兩杯,實在是不知道聊些什麼,又安靜的看向落地窗外人來人往,張浩也覺得不便打擾,起身離開。
以後也算相識,知道彼此的姓名電話了。算是朋友了吧,張浩暗暗想,嘴角不自覺的泛起一絲微笑。
張浩開了這個小酒吧,總像花花公子周旋在各種人群之間,人緣很不錯。
第一次看到陌沁的時候,覺得很舒服,不張揚,不做作,安靜得有些過頭,彷彿和人群不在一個世界,一個空間,總把這個喧囂的世界拒絕在身外,偶爾回頭空洞的看着身邊的人和事,張浩發誓,就是那種空洞眼神吸引了他,今天才忍不住靠近了陌沁。
結果自己也被陌沁拒絕在了身外,默念着剛得到的名字,嘴角泛起絲微笑。
經驗告訴他,不該太冒近,這女人可不好接近,存了電話號碼和名字,忙自己的事去了,時不時的看看陌沁的位置,發現她依舊只是偶爾喝口酒,更多的時候把玩着手裏的東西,看着窗外,幾乎沒什麼變化。
一直到夜深了,陌沁起身結帳離開,張浩禮貌相送卻被婉拒。
回到家的陌沁,折騰一會,寫完日記,躺在一個人的雙人床,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去。
次日,淅瀝瀝下着小雨,用膠袋包嚴實貨,撐着傘交貨去了。
等了很久,買家總說堵車,陌沁等了又等,交完貨已近正午,乾脆就在德克士吃點東西算了。
進了門發現人很多,服務員在收拾着桌子,尋了張正在收拾的桌子坐下,卻發現一顆色澤很不錯的菩提把件,年份因該和自己執念差不多,可見其主人比較珍惜的,轉身交給了服務員,告訴她,這個把件的主人一定會回來尋,讓她先保存好。然後自己點了餐了,慢慢吃了起來。
沒多久走來一個人輕喚,“陌沁。”
陌沁正往嘴裏塞着漢堡,薩拉糊了一嘴,獃滯的看向輕喚着走來的男人。突然眼裏霧氣瀰漫,輕放下漢堡。
想過千萬遍相遇的畫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相見,陌沁僵硬着身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想了十幾年的男人,只看到一張紙巾遞在眼前,耳邊響起那久違的聲音說道:“擦擦嘴,怎麼那麼多年不見,吃東西還是那麼邋遢。”
陌沁回過神,尷尬一笑,強忍了眼裏愈聚愈濃的霧淚,強裝鎮定的說:“裴白,你怎麼在這?”
男人揚了揚手裏的菩提把件,“帶孩子來吃東西,不小心丟了,來找找,沒想到服務員告訴我有人揀到,還說主人一定會來尋找,好奇問了一下,就看見你在這吃東西。”
陌沁握了握手裏的執念,暗想這是緣嗎?釋懷的笑了笑,輕悠悠的問:“好久不見,過得可好?”縱然有千言萬語,此時也只有這句好久不見,裴白並不回答,只拿過陌沁放在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自己的電話。發現來電顯示是本市號碼,皺了眉問:“你現在住哪?”
陌沁正想回答,卻被一個變聲期的男聲打斷,“爸,找到沒?”
裴白有些慌張,有些尷尬的介紹:“這是我兒子,裴齊。”
裴齊點頭笑笑算是打過招呼,看着這父子兩瑣碎的交談,陌沁只得低頭吃着自己的東西,心裏複雜,食如咀蠟。待到裴白道別:“改日再聚,今天有事,得送孩子去外婆家,空了給你打電話。”
這時陌沁才放下吃得所剩不多的漢堡,點點頭,在男人領着孩子轉身的那瞬間,眼淚終於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