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丞相王導(下)

第061章、丞相王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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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導看着宇之道:“你就是王宇之?曠弟的孫子?”語氣平淡,面色如常,聽不出有何喜怒。王導是個不怒自威的人,他花白的頭髮被細心梳理過,整齊地梳向後面,頭上並沒有着冠,而是戴着塊文士平常戴的方幘巾。

他的面容和王洽有五六分相似,高而直的鼻樑,依稀能想像當年的風采。而現在王導眼睛下面有深深的眼袋,兩頰的肌肉也鬆弛了,看起來是一個糟老頭子,和想像中很不一樣。但是宇之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這個“糟老頭子”,可是大晉最有權勢的人,沒有“之一”!

宇之不卑不亢道:“正是。宇之見過堂伯公。”長身行了一個晚輩禮,而不是弟子禮,也不稱官職。因為他已經料到,王導找他來,絕非談話這麼簡單。而清談論玄,難免有相左之處,執弟子禮豈不是未語先輸?

王導看在眼裏,如何不知宇之的如意算盤?他微微一笑,也不去計較他在言語上的小把戲。先問道:“小小少年,聽聞你曾和顧敬手談(下圍棋),也曾在桓溫面前談玄論道,那麼我問你,你可知何為道?”

“大象無形,大道無名。”宇之四平八穩地答道,這是照搬道德經原話,並沒有多出彩的地方。但這是第一回合,他試探着回答,當然還是要穩中求勝。

“名”是言說的意思,並不是說“道”沒有名稱,而是說“道”不是千人一面千篇一律,而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宇之把眼去看王導,看他是不是對自己的回答表示滿意,可是他失望了,王導聽了,面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到了他這個層次的人,無一不是“老奸巨猾”的老油條,怎麼可能這麼簡單讓人看穿?

“既然‘道不可名’,那如何傳道?”王導眼中精光一閃,他一語中的,他不愧是清談高士,一下子把小林往死胡同裏帶,這個問題要是糾纏不清楚,那一天都繞不出來——這要衍生出來,可是個“雞生蛋,蛋生雞”一類的問題。

可是宇之對於這個問題還真是有備而來。他談玄學理論或許不是王導的對手,但是道德五千言他這十年來可是背得滾瓜爛熟,他一向秉着這樣的觀點:在古文一道比不了古人底蘊深厚,那就笨鳥先飛,多花點時間!

其實宇之和大多數“正常的”古人一樣,都是四五歲開始學文,他又秉着這種觀念,加上本身自我約束能力比真正的小孩不知強了多少倍,所以實際上他的課業要比同齡人強得多,只是他自己不覺得而已——任誰整天生活在一群天才兄弟中間,誰都不能正確地認識這個天下大部分人的水平。

這個問題難不倒宇之,他不慌不忙道:“大道無名並不是說道不可名,而是說,道是種客觀存在的規律,它不是死板的一成不變的,而是遵循天人感應(東晉談玄必須帶有神秘色彩,你要和他們講唯物主義,估計會被人胖揍個半死)。所謂大道無名,其實是因為每個人對道的感應不同,理解也不同,大道雖然合一,但是證道的方法萬萬千千,別人的道不一定適合自己,自己的道一定要自己領悟才行。”

“好一個‘道法不變而證法千變’!阿宇,他們沒有說錯,你真是奇才啊!你真的只有十五歲嗎?”王導聞言動容,欣然問道。然而他很快又輕咳一聲道:“老了,失態了。你這份見解和口才,當屬五品!然而你才十五歲就能位躋清談五品,嘖嘖,假以時日當冠絕當世!——能和你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從古人中找了!”

看來試探結束了,王導一高興,連對宇之的稱呼都改變了,不過他的誇讚還是讓宇之臉上微微發燒:自己實在是佔了重生的便宜。有誰能想得到,這副稚嫩的外表下,有一顆歷經滄桑心呢?

然而王導似乎被勾起了興趣,他談興正濃,又拋出個問題道:“朝聞夕死,作何解釋?”

這句話是出自《論語·里仁第四》裏的,宇之並不陌生。但他很早之前就背完了《論語》,最近一直在攻讀王弼等人的玄學著作,而且他的所學還沒有融會貫通——何晏、夏侯玄、王弼三位玄學大師各說各的理,各抬各的轎,他還沒能來得及將他們的學說相互應證,形成自己的風格——還處在生搬硬套的階段。

《論語》都擱下這麼久了,冷不防王導問的是這裏面的,宇之還真是頗有微詞:不是說東晉都喜歡用玄學來解釋《周易》嗎?來建康前他還特意將《周易》帶在身邊時時溫習,誰知王導竟是問的《論語》?這就好比前世考試前將高等數學鑽研的融會貫通,結果進了考場發現考的是電子技術——無從下手啊!

不過宇之終究是見過大世面的,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一絲慌亂。他深知只要此時他鎮定自若,說不定王導都能給蒙過去,因為他之前的表現給王導留下了先入為主的不錯印象,現在只要利用好了,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正好他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很早之前的一番見解,不過從沒對人說過,不知道自己所想和世人眼中的“玄”有多大的區別,所以一直不敢妄談。

可是王導既然問到了,那麼也得趕鴨子上架,宇之乾脆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說道:“此乃自私道也!經驗和學習是有用的,但是只有流傳下去它才有用。若是一個人時日無多死到臨頭了,難道還去學習怎麼生活嗎?而如果學了卻沒有機會用,那學習的意義又何在呢?如果他的體悟沒有得到傳承,誰又能證明他學會了呢?”

一連串的反問,顯得有點咄咄逼人,但是王導是個雅量的人,聽了不但不以為杵,反而思量一番,越來越覺得有意思。這種理解和人們的習慣性思維大相逕庭,卻也頗有道理。

不過今天他想稱量一下,這個孩子究竟有多少斤兩,隨機應變的能力是沒問題了,那面對壓力他又表現如何呢?於是王導故意臉一板道:“孔夫子說的話,你一個黃口小兒怎敢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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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仕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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