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和山本武一起接到部下的報告的獄寺隼人站在澤田綱吉的辦公桌前,眼看着就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究竟想做什麼……”
喃喃着疲憊地倒在柔軟的皮製靠椅上,名義上是彭格列家族門外顧問的綱吉頭痛地閉上眼睛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
“她究竟在做什麼!!”
嘭!!
獄寺砸在辦公桌上的拳頭把報告書捏成了一團。像是要咬碎自己所有的牙齒那樣目疵欲裂地瞪着拳頭之下被砸出凹陷的辦公桌,獄寺臉色鐵青。
獄寺的怨憤如同火焰一般瘋狂的燃燒着,被那種激烈地熱度舔舐過身體的一側,山本苦笑着試圖安撫獄寺:“說不定不像你想的那麼糟……”
積蓄已久的鬱悶與壓抑的怒意突然找到了宣洩口,一把揮開山本向著自己伸來的手,獄寺對山本怒目而視:“那要怎樣才算糟?!還要怎麼樣才能更糟?!”
不過一年的時間,女帝支配下的彭格列已經變成了一輛巨大的戰車。這輛加滿了油的戰車正以碾壓的方式瘋狂、快速且全面地排除它面前的障礙,反圍剿它周圍試圖覆滅它的勢力。
對外,彭格列不斷掠取着“領土”,影響力爆炸式地擴張。以意大利為中心的里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向彭格列臣服的黑/手黨家族一個接一個的被彭格列家族與其同盟家族打擊、破壞、毀滅。向彭格列屈服的黑/手黨家族們則一個個地看着自己的家族被吸納、被消弭,最終成為彭格列這個龐然大物的一部分,再也沒有半點原本的面貌。
數代教父們經歷無數血火的洗禮才構建出的平衡完全打破,就連表世界也因為里世界的腥風血雨而變得蠢蠢欲動。誰都知道一場大戰正在醞釀,眼下由彭格列主導的“和平”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與里世界有所勾結的表世界的當權者、執政者、上流階級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被毀,本該屬於自己的那份蛋糕被彭格列奪走或侵蝕;或恐懼不安,惶惶不可終日。或怒氣衝天,恨不得把君臨彭格列帶領着踏上榮光之路的那魔女從她的御座上拉下來啖其肉、寢其皮。
對內,“女帝派”的勢力急速膨脹。除了第九代boss的守護者們之外,絕大多數的元老們在彭格列的權利場上已經再無立錐之地。少數曾經對第九代boss、不敬,反對北條鈴奈與澤田綱吉成為彭格列新的雙大空的元老們被精心“供養”在彭格列意大利總部的深處。
誰都知道這種“供養”其實就是軟禁。然而誰都無法就這種“供養”對北條鈴奈提出異議。因為在北條鈴奈的監督之下在彭格列意大利總部深處建成的“供養別苑”中有着完善的醫療設備,最先端的科學器械,以及最舒適的生活環境與最高級的家裝傢具。元老們在這座“別苑”中每時每刻都被頂尖醫護人員的陪護着。每天的生活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連入廁和吃藥也會有專門的護工來伺候。然而這種沒有絲毫自由,也沒有絲毫*的生活對於這些大半輩子都獻給了彭格列家族、行將就木也依舊雄心未泯的老人們來說,沒有比這更大的羞辱。
搗毀制毒工場,還被迫賣/春者自由,控制非法槍/械的流通,銷毀各色毒/品。讓“保護費”成為歷史,全面禁止人體實驗與人口買賣。器官走/私、藥物走/私、毒/品走/私、槍/械走/私、文物走/私、珍稀動物走/私、珍惜動物製品走/私……各種傷天害理的走/私行為被連根拔起。彭格列勢力的所及之處,無數曾經在光天化日之下理所當然地發生着的罪行就這樣被死氣之炎所焚燒殆盡。過去畏懼黑/手黨的民眾們是在這些惡性中受傷最多也是受傷最深的人,見到彭格列毫不留情的肅清,這些民眾陷入狂喜的同時也陷入了對彭格列的盲目崇拜之中。
有人說:世界已經變天了。
彭格列作為一個黑/手黨家族站到了前所未有的輝煌高度。北條鈴奈作為boss獲得了前九代彭格列boss都沒能獲得的巨大支持。這位女帝不知動了什麼手腳讓壯大到甚至被國家所忌憚的彭格列成了各國默許的特殊存在。
有了國家近乎公然的支持,民眾又儼然把彭格列當成“英雄”看待,彭格列這台戰爭機器宛如一隻巨大的怪物那樣鯨吞蠶食着周圍的人與周圍的事物。彭格列已經不再是一個家族,而是一片影子。這片暗影一轉眼之間就籠罩在了眾人的頭頂之上。有的人視它為惡魔,有的人卻對它頂禮膜拜。
盛極必衰,物極必反。即使綱吉沒有超直感也能嗅到危險的氣味。更何況他的直覺一直反覆地對他吶喊着:危險!危險!
綱吉名義上是鈴奈的夫婿,兩人卻背道而馳越行越遠。綱吉已經不能像過去那樣聽到鈴奈心中的聲音,也沒有自信再覺得自己能猜中鈴奈的真實想法。
少年時代的不謀而合像是一種逐漸消失的幻覺。現實冰冷的令人反胃,又殘忍的令人厭惡。
有時候綱吉真希望自己想不通的這一切全部都是一場噩夢。噩夢醒來,自己依舊是那個滿心憂慮但不用懷疑同伴、有可歸之處的澤田綱吉。鈴奈依舊是那個和自己有着許許多多的共同之處、在一起總有講不完的話題的鈴奈前輩。
獄寺不用背負着歉疚,山本不用感到痛苦,里包恩和迪諾不需要和自己保持距離。骸和雲雀不必為彭格列做事,巴利安和cedef不會偏向任何一邊。
可惜,綱吉的願望只能在睡夢中實現。每當新的一天降臨,綱吉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的他就得面對他最不願意麵對的現實。
——所有人、包括綱吉自己的直覺都在警告他:北條鈴奈正在謀划著什麼,北條鈴奈正在暗中做着些什麼。
然而那些“什麼”究竟是什麼呢?哪怕綱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榮耀?被稱為“鐵腕的女帝”的北條鈴奈頭上早已戴上了榮耀鑄就的無形帝冕。
力量?獨自面對上千人的武裝軍隊而沒有一絲懼意,只需要一枚指環就能消滅掉一座城市甚至是一個國家的北條鈴奈根本不是那種渴望力量的人。
權利?在背後推動着國家的進程,一句話就能干涉到各行各業各個領域的女帝已經是“權利”二字的代名詞。
傾心之人?……可笑,擁有驚人數量的情/人的北條鈴奈又會為誰傾心?
那麼,究竟是什麼在推動着彭格列的這位女帝做下種種令人齒寒的事情?
(不明白啊——)
將獄寺和山本對話的聲音擯除在意識之外,把椅子從桌前轉向落地窗外的綱吉頹然地望着窗外晴好陽光之下的優美風景,莫名覺得自己就像是鳥籠中的鸚鵡。
嘰嘰喳喳地學着舌,模仿着身為cedef前任boss的老爸的言行舉止。遇到需要決斷的事情總是想像着“遇到這種事情那個臭老爸會怎麼處理”,然後再用自己想像中老爸會做出的選擇作為自己的選擇。
可惜,學舌的鸚鵡把人話學的再好,鸚鵡依舊是鸚鵡,成不了人。接替父親位置的澤田綱吉再怎麼學澤田家光,再怎麼學得像自己的生父,澤田綱吉也依舊是澤田綱吉,成不了澤田家光。
“你究竟要做什麼?!”
“你究竟還要對我做什麼?!”
“你究竟還想對十代目做些什麼?!”
豪華的大床上,渾身汗濕的鈴奈淺淺地呼吸着,任由着獄寺的大掌握住自己的頸項。她平靜的像是已死之人,若不是她的胸膛還在起伏,獄寺甚至會以為這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女人已經是一具被什麼邪-惡的力量所佔據的屍體。
“……”
看似柔弱的女人不曾說話,她甚至沒有想要開口的欲/望。
無法直視那倒映出了自己猙獰面孔的碧眸,獄寺放開鈴奈頸項,像是要哭出來那樣抓住她的雙手,將她的雙手往上一拉,禁錮在自己的掌中。
“……我真想殺了你……現在就、殺了你……”
穿過鈴奈鼓膜的是獄寺的真心話。
“……”
而鈴奈用來回復他的,依舊是像永不會結束的沉默。
觸手可及的身體如此接近,這讓揮灑着熱汗迫出鈴奈悶哼啞叫的獄寺恍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切開眼前這柔軟的肌膚,將手指塞進面前這個女人的胸腔之中握住她的心臟,自己才能聽見她心臟鼓動的聲音。
白痴!
……獄寺君你突然說些什麼啊?
我說你是個白痴!哼!
這天,在鈴奈房間裏的那張豪華大床之上,睡著了的獄寺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還是那個嘴巴壞、脾氣差,總是自視甚高又太過輕視於她的蠢小子。而她還是那個好脾氣的少女。
他聽着她一本正經地說“比起是天才的獄寺君來,我這種普通人當然是白痴了。”,心裏卻想着:這傢伙果然是個笨蛋連我是再罵自己是個遲鈍的白痴都沒發現居然就這麼被我矇混過去了……
滾燙的臉大概已經紅的像是猴子屁股一樣,不敢回頭去看她的臉,無法直視她的眼,既希望用上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又因為怕弄痛了她而小心翼翼地將那隻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
夢中的獄寺就這樣拉着鈴奈的手走了很久很久。
等他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他的身邊早已沒有了人影。而他掌中似乎還殘留着一點鈴奈手掌的觸感。
“啊……白痴、真是白痴……”
失笑的聲音震動空氣。獄寺一手插入自己的銀髮之中,發出了哭一般的笑聲。
“你在想什麼?”
“是不可以告訴我的事?”
“……就不可以想一些能告訴我的事嗎?”
半夜被鈴奈進了房間鑽了被子的山本輕輕地撫摸着蜷在自己懷中的鈴奈的頭髮。
“……”
呼吸平穩的鈴奈就像睡著了一樣。山本知道她這是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
“鈴奈前輩,有時候真的是個討人厭的人啊。”
山本苦笑,他看到鈴奈的睫毛忽閃了一下。
單身漢的單人床能容納下山本的體格,卻未必能讓鈴奈睡得舒服。把鈴奈的身體又往自己的懷中攬了攬,山本輕聲笑道:“果然還醒着吧?”
“……”
於是鈴奈一言不發地睜開了眼。她往上湊了湊,嘴唇碰上了山本長出些青胡茬的下巴。
柔軟的觸感從下巴上游移到唇角。近乎無聲的耳鬢廝磨緩慢地令人難耐,山本一把抓住鈴奈的肩頭,翻身騎到了鈴奈的身上。
“……”
暗夜之中,鈴奈的神情一成不變。她無畏無恥,也無心。
“啊啊……真的是很討人厭啊……”
伸出手去撫摸鈴奈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山本再度苦笑。
“前輩。”
所以有時候真的就想這麼一直討厭你,直到對你恨之入骨。
直到再也想不起自己是有多麼的喜歡你。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撕裂黑暗開始驅走冰寒之意的時候,一/夜未睡的綱吉走在走廊之上,一抬眼就發現鈴奈辦公室的大門正肆無忌憚地大開着。
(……?)
鈴奈辦公室的門向來都是關着的。哪怕是有下人來打掃的時候也一樣。綱吉下意識地走上前幾步,奇怪地朝着鈴奈的辦公室里看去。
晨光燦爛,如同金液一般從落地窗外湧入。被那璀璨的色彩包裹其中,身陷輝煌之中的那個人因為聽到了腳步聲而緩緩回頭。
“……”
“……”
一瞬間,一剎那,或許只是一秒的功夫,又或許是十秒、幾十秒或是幾分鐘的時間。綱吉看清了晨光中的鈴奈,鈴奈也將綱吉的整個人都看在了眼中。
兩人相顧無言,就這樣遙遙相望。而鈴奈終是先垂了眼。
她向著綱吉走來,綱吉則無意地後退了幾步,幾乎要撞上廊壁才停了下來。走出辦公室到了距離綱吉不到一米處的鈴奈則是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像是沒有看到綱吉那樣與綱吉擦肩而過。
——他們總是擦肩而過。
就像是沒有看到對方那樣,一直都在擦肩而過。
然後,這是這對夫妻最後一次擦肩而過。
風雲變幻,彭格列家族一/夜之間被完全解體。而執刀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彭格列的女帝:第十代boss北條鈴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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