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劉東繁和劉惠倩走後，簡陋的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蘇雨和周越澤兩人互望着彼此，周越澤走過去，想將蘇雨拉入自己的懷中，沒想到蘇雨竟然狠狠甩開了他的手，轉過身望着窗戶只留給她一道背影。
她太氣了，心裏總有道身影在告訴她，假如不是周越澤招惹了，劉惠倩，怎麼可能會有這些事？！她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差點沒了？！況且今天解決了劉惠倩，明天說不定又會出現楊惠倩、鄭惠倩。
周越澤疑惑皺眉，總覺得蘇雨哪裏有些不大對勁兒……
“對不起，是我的錯……”周越澤向前一步，從背後摟住蘇雨的腰，腦袋擱在蘇雨的肩膀上輕輕地蹭了幾下蘇雨的臉龐，半哄蘇雨半撒嬌地說道：“你說咱倆都多久沒在一起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晚上想，早上醒來的時候想，吃飯的時候想，上廁所的時候也在想，休息的時候想，工作的時候也在想……”
蘇雨終於撲哧一聲笑了，臉上的冰霜漸漸消融。她望着玻璃中兩人的倒影，身後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肩膀開闊，有着最結實的胸膛和懷抱，他明明比他高那麼多，也難為他一直這麼俯着身子，將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周越澤終於鬆了口氣，將蘇雨的身子扳過來，自己盯着她瞧了好一會兒，宛如要確定她確實毫髮無損。
蘇雨本來還想端架子，以此懲罰這小子處處拈花惹草，但被這小子那雙漆黑如墨的深邃眸子盯着，竟盯得不好意思起來。她下意識地避開那道視線，而周越澤的吻就落了下來。
周越澤的雙唇柔軟溫熱，從她的眉心沿着鼻子一點點地落下，輕輕地，熱氣還一點點地噴洒在蘇雨的臉上，蘇雨不由癢得瑟縮了一下。
蘇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環上周越澤的脖子，而周越澤彷彿受到了鼓舞一般，開始加重力道，吻就要急切地尋上了蘇雨的雙唇……
“蘇雨！你在做什麼！！”
然而，就在周越澤的唇要觸到蘇雨的唇上時，門外一道幾乎要響徹天際的驚呼聲驚得人皆是一怔。
蘇雨嚇得就要推開周越澤，但周越澤卻仍固執地緊緊擁着她，只是沒有再問她，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黑得如同被人潑了好幾層的墨水。
只見門外，赫然站着她的母親和周子諾，以及他們身後的一些虎背熊腰的黑衣男人，看起來像是保鏢之類的人物。
盧漫涓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不禁緊張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子諾，見他眉頭皺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蘇雨，你還不給我過來？！”盧漫涓呵斥道，說著便三兩步走到蘇雨身邊，伸出手就要將蘇雨從周越澤的懷中拉出來。
不曾想她這個親媽都到了，周越澤竟然還緊緊摟着她的女兒，對她完全視若無睹，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十分可怕。
蘇雨不由失笑，心想這小子這時候怎麼固執得像個孩子，倔脾氣上來了？可是見母親面色鐵青，臉色已經不能再難看了，只能狠下心，在周越澤的懷裏掙脫了幾下。
周越澤睫毛微顫，最後終是放開了蘇雨。
盧漫涓趁機趕緊將蘇雨拉到自己的身後，轉眼間兩人從密不可分的姿態變成了好幾步遠的距離。
周越澤也不看盧漫涓，目光至始至終都追隨着蘇雨，而蘇雨也眸光濕潤地望着周越澤，心底五味陳雜。
“我們走吧！”周子諾顯然不想再在這裏多呆一秒，立刻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嗯。”盧漫涓拽住蘇雨的手半拽着她離開。
蘇雨似是想起什麼，心裏忽然一陣懊悔。她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家人會這麼早出現，早知道她剛才就不鬧什麼小脾氣，應該在第一時間和周越澤說那個好消息的。
蘇雨回頭，周越澤果然也跟着她們走大了樓梯口，正深深地凝視着她。
她想自己不能再拖了，再過不久肚子就要顯懷，天氣也漸漸暖和起來，她不可能總是穿着厚重的衣服，到時一定會被她的爺爺發現的！所以這件事周越澤越早知道越好，他一定能想到辦法保住孩子的。
蘇雨緊緊盯着周越澤，想用手指在空中寫下“baby”這個單詞。周越澤這麼聰明，一定能看出是什麼意思。
可是——
周子諾偏偏就走在她的身後，一雙銳利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像是要將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裏。
蘇雨的心陡然冷了下來。她一直不敢和周越澤聯繫，就是怕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爺爺的監視中，今天這明明是最好的機會，可是她竟然沒能把握……
周越澤望着蘇雨，只見她身子一邊被她的母親拽着，一邊艱難地回過頭看着他。那雙水潤的眸子似是升起了一層霧氣，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和他述說。
周越澤額上的青筋暴起，雙拳也緊緊握在一塊，極力地隱忍着，眼睜睜地看着蘇雨最終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嫌棄自己沒用的……
當天下午，周越澤很意外地接到了劉東繁的電話。他以為自己早上對劉惠倩的所作所為，起碼會氣得劉東繁一個月都不理自己。
當周越澤趕到自己和劉東繁以前常去的那家大排檔時，掃視了四周竟然也沒有看到劉東繁的影子。
“在這邊。”這時，一顆腦袋從大排檔最後面臨時搭起的那個全封閉的小帳篷探出來，對他說道。
周越澤挑眉。以往，劉東繁是無論天氣有多冷，都一定要在敞開着的大排檔中吃東西的。他說一邊喝着啤酒一邊吹着冷風，那感覺特別暢快。只是經常從大排檔回家后，他就會有發燒咳嗽的跡象，但饒是如此，這個習慣他也仍是沒改，執拗得令人無奈。
因此，有時周越澤也會在和劉東繁出去吃過一頓飯之後，很自覺地去藥店買了些感冒藥帶回家。
周越澤走進劉東繁所在的帳篷里，劉東繁正在埋頭大吃麻辣燙，吃得滿頭大汗，甚至鼻涕都快滴到了嘴巴上。
將桌上的紙巾扔到了劉東繁的面前，周越澤並沒有開口打攪他。
劉東繁抬頭掃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吃麻辣燙，全然不顧自己可能會將鼻涕吃進去。他就是這樣一個邋遢的人，但他從來不會嫌自己臟，也不會嫌自己的鼻涕。反正是他自己流的鼻涕，又不是別人的！
但是，他很清楚，周越澤一定會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劉東繁目光黯淡，想到方才對周越澤那驚鴻一瞥，僅僅一眼，他卻清楚地瞧出了自己和周越澤之間的天壤之別。
這個少年不再是能和他一起睡在簡陋的車庫裏，冬天因為太冷沒有棉被，兩人為了取暖而緊緊摟在一塊的人了，不再是會因為飢餓和貧窮，和他一起分吃一塊饅頭或者肉包的人了，不再是會和他一起在冰天雪地里送快遞、在工地上為工人拉磚賺錢的人了，更不是他的妹妹，可以高攀上的人了……
其實從很早開始，在林毓心出現之前，在周越澤被周家認祖歸宗之前，在吳軼煬不動聲色地與他相認之前，劉東繁就隱隱感覺到，周越澤和他身邊的人，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的與眾不同了。
即使出生在家徒四壁的房子裏，即使從小在那貧窮破敗、被社會所遺忘的混亂小區內長大，也掩蓋不了周越澤身上的與生俱來的氣勢風範和那股狠勁兒。
突然覺得麻辣燙吃起來有些索然無味，劉東繁“嘭——”的一聲將大得有些離譜的碗放到了桌子的右邊，冷冷地盯着周越澤，不說話。
方才還充斥着“吸溜吸溜——”聲的帳篷內，突然變成了一出默劇。
就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劉東繁終於打破沉默，不無諷刺道：“你不去當影帝真是可惜了……”
周越澤笑笑，說道：“你也演得挺好的。”
兩人默契地看了對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是的，他們聯合起來一起演戲欺騙了劉慧倩，沒有綵排過，甚至沒有事先說過，但將近二十年的陪伴，鑄成了他們之間的默契和心有靈犀。
劉東繁想到周越澤早上拿着刀，逼得他的妹妹幾乎要跪下去求他，逼得他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嚎啕大哭，就是慘然一笑。可是縱使心裏有氣，他也沒有資格責怪周越澤。畢竟除了這個辦法，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能讓她的妹妹對周越澤死心的。
“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大發慈悲告訴你一件事的。”劉東繁涼涼地說道。
周越澤心裏忽然有些緊張，直覺告訴他這一定和蘇雨有關。
果然，劉東繁緊接着就開口繼續道：“關於蘇雨的。”
周越澤的心差點要跳到了嗓子眼。他的心裏有一個猜想，那個猜想讓他激動興奮，可他又不太敢相信，怕是自己想多了。
劉東繁眯眼定職責周越澤一雙波瀾起伏的黑眸，心裏就是一陣苦澀。他的妹妹可真是輸得毫無懸念啊……
“你還記得第一次看見我妹妹是什麼時候嗎？”劉東繁就像是故意耗着周越澤，就是不肯切入正題。
周越澤按捺住性子，開始回想起那十幾年的事情。其實都有些模糊了，只記得那時劉惠倩還特別小，因為太瘦一雙眼睛顯得尤為大，烏溜溜地盯着他看，就連他去上廁所也差點要跟着他一起進去。
“那時她才三歲半啊，話都不見得講得有多清楚，卻在離開之後對我說，哥，我長大后要嫁給這個哥哥。”劉東繁想，當時不過一句小孩子的童言無忌，誰會當真，可是後來他才知道，沒有比小孩子的童言無忌更加認真的話了。“我真是後悔，當初會心軟，在你父親要用鐵棍打你時，故意絆了他一腳，將你帶回自己家的……”
周越澤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很不是滋味。
“周越澤，喜歡你的女孩確實數都數不完，可是我劉東繁敢用人頭擔保，沒有誰能比我妹妹更愛你，包括蘇雨，她也不能。”劉東繁的語氣還算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湧。“你哪怕對我妹妹只有蘇雨的千分之一好，我妹妹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
“東繁，你妹妹應該要找一個愛她的人，不是我。”周越澤終於抬起頭，望着劉東繁說道。
劉東繁像是早料到周越澤會有這樣的反應一般，淡淡說道：“所以我感謝你。”感謝你導演了那樣一出絕情的戲碼，讓我的妹妹心灰意冷。這對她來說是一次重生，她不會再去愛一個永遠都不會給她回應的男人。
“所以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想這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劉東繁清楚，周越澤若是有知道那件事，不可能會是這種反應。恐怕他的嘴角就已經咧到了耳根，收都收不住，又或者要忙着籌劃部署什麼，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周越澤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周越澤，恭喜你……”劉東繁在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他最發自肺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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