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一
楚雲塵自小在天清宗長大,一直醉心於修行。修真一途,磨練心智是為首要——其中,世人之心變幻莫測,當屬最複雜的關卡。
可當他脫離自己所在的世界后,就像終於掙脫了困籠一般,許多以往所無法理解的事物都終究逐漸透露了謎底。這世上唯獨令他無法透徹的,卻是自己的戀人……
說是戀人也不太恰當,但倆人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他也無從定義。雖說當了三世的戀人,也許是當局者迷,與陸昭寒相處的感覺對楚雲塵而言,就像身處迷霧中一般,永遠看不清自己的所處。即便相擁,但每每想到懷中的人並非真心,總歸是一件令人心寒的事情。
意識到對方沒有絲毫軟化跡象、自己所做都是百忙一場后,楚雲塵感到深深的挫敗感之餘,也終於確定了自己要做的事。
挽留陸昭寒,讓他在不同的世界中歷經輪迴是毫無用處的。但如果讓他達成目的,這人的真心是否會因此而有破冰而出的一天呢?
但想要陸昭寒獲得自由,要付出的代價卻十分巨大……
當在這個世界的身體開始衰弱的時候,楚雲塵便知道,系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為了將他排除出支柱的身體,徐元生得了“怪病”——楚雲塵表面上雖說是自己的設計,但那不過是謊言罷了,事實上他的處境相當不妙。可系統沒有當面‘揭穿’他的謊言,甚至放任陸昭寒在這個世界繼續和他接觸。
或許對方只是將陸昭寒當做了一個誘他上鉤的餌,楚雲塵卻私心覺得這樣的結局已經足夠好。
在最後的彌留之際,察覺到徐元生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時,楚雲塵提醒陸昭寒道:“時間到了。”
下半/身幾乎癱瘓的徐元生虛弱地躺在病床上,高大的身材如今瘦得病服內一片空蕩蕩,瘦骨嶙峋的他如今體重都不足百斤。
陸昭寒就坐在病床旁。他正扮演着一個痴情的角色,盡心儘力地照顧着憔悴的愛人。
醫院裏的人經常看到他們,因為陸昭寒幾乎每天都在醫院裏陪伴着余日不多的徐元生。每天的看護他幾乎都親自上手,在早晨時會推着輪椅,帶着愛人在醫院內活動、平常的時候還會給他讀一些新聞、與講話困難的愛人艱難的交談……
以往看着總是虛弱不堪的徐元生今天看上去有些不同,往昔無神的眼神現今十分明亮,甚至伸出笨拙的手抓住了病床前愛人的手。
“陪我走吧。”他如是要求道。
對每個世界的人而言,死亡意味着結束。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兩人每一次的死亡都意味着乏味的下一個遊戲的開始。
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徐元生偷偷背着旁人準備了安眠藥,並親眼看着陸昭寒面不改色的將它喝了下去。
青年纖長的手指輕輕握住他的手指,不同自己體溫的手心帶着他已經習慣的涼意,讓人心底馬上回歸了平靜。
不用他催促,陸昭寒便輕手輕腳地爬上了病床。青年躺在他的身旁,伸手攬住他,並很快地感到了困頓,打了個哈欠。
“晚安。”陸昭寒微微斂目,說道。
楚雲塵垂眼看了交疊的兩雙手,彼此無名指上的尾戒相互重疊着。
在普通人眼裏,陸原像是安靜地睡去了一般。但在楚雲塵眼裏,這具身體內的魂魄在慢慢地顯露出他原本的模樣,陸昭寒的魂魄越來越透明,彷彿一碰即逝。
這張臉他最為熟悉。一雙桃花眼有時看似深情款款,卻是最為輕佻,自身卻冷淡到不願傾露片刻真心;或有這種口蜜腹劍的愛人,所做與口中所說的相互背馳,但甜言蜜語時,甜膩的愛語將麻痹血淋淋的傷口。
楚雲塵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將體內儲存的一點力量傳達到陸昭寒身上。直到眼前熟悉的面龐徹底消失不見,楚雲塵緩緩鬆了口氣——儘管沒有達成自己最大的心愿,但助陸昭寒完成他的心愿,以往的付出也算值得了……
————————
如此,本以為會進入下一個世界的陸昭寒醒來后,卻發覺事實似乎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樣……
他像是睡了很久,甚至渾身都有些徹底放鬆后的無力感。
季節像是處在初春,清晨氣溫微涼,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帘,落在平滑的地板上。耳邊似乎能聽到窗外隱隱傳來的鳴笛聲,彷彿他又重新回到了平祥的都市當中……
沒有所謂的發展劇情,也沒有3332的身影。他就在遇到3332時的房間內醒來——末世還未發生,眼前似乎毫無變化,之前的事情就像自己做了一場大夢。
陸昭寒撐起身體,迷茫地看着往昔熟悉的住房,記憶翻到最前方,一切遠如隔世。
就像離開這個世界前一樣,陸昭寒拉開窗帘,外界卻完全變了一個樣。
樓下車水馬龍。從高高的樓上往下看去,人山人海,無數個人影都變成了小小的黑點。
莊周夢蝶——這一切是虛擬還是現實……
陸昭寒再重新看鏡子裏的自己,身上沒有任何異象,曾經即將變成喪屍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楚雲塵做了什麼?”想不明白事情前後的陸昭寒皺眉思考片刻,便想到了楚雲塵身上。楚雲塵的確說過他會送他回到他的世界,但如此突然他也沒想到——是對方有意不說,還是突然出現了意外?但考慮到3332的異常,恐怕多是出現了意外的變動。
再說這個世界顯然和他之前經歷的有所衝突,很難說兩者不是一個平行世界——可是即便是平行世界又如何呢?他對原本世界的歸屬感恐怕也不多。回到了正常世界只能說明自己終於回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身體中,不會進行無限循環的人生,與3332徹底斷絕聯繫。
重新拿回了自己的身體,陸昭寒站在浴室的鏡子前,解開身上的睡袍。
鏡子內所浮現的是一具漂亮的身體。雖然算是個身材高大的成年人,但鏡中的男人卻有一絲超越性別之分的美麗。男人面容姣好,毫無表情時彷彿也處於迷濛的桃花眼,讓人下意識地覺得這人彷彿微微皺着眉頭,疑惑他是否陷入了困境。臉蛋看着惑人心神,身上卻也有令女性為之依賴的力氣,薄薄的肌肉使男人身材看上去並不算羸弱,可漂亮的線條美感讓男性也為之矚目。
出色的外表是他有力的武器,在所謂的遊戲世界裏也一樣……
陸昭寒沉默地看着鏡子中冷淡的男人,發現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般,充滿了迷惑。
帶着這份不適感,他從浴室出來,開始觀察着兩個世界的不同之處。
在原本的世界裏,記憶中似乎正是今年的三月中旬末世爆發,可這個世界如今時間正在二月末尾,離記憶中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
剛剛醒來,陸昭寒還未理清頭緒,但意識到時間緊迫,便很快做了決定。
一個小時后,陸昭寒在網上買好了時間最近的機票,收拾了行李,打算此時回老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