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嗚哇嗚哇
吃完之後又活動了一會，小琰就收到了來自小A的短訊。
意思叫她去展廳旁邊的一家奶茶店一下。
小琰看了兩秒短訊，然後把手機遞給了嵐子。
小A代表檸夏約了小琰的事情，小琰已經告訴過嵐子了。
嵐子看了訊息一會兒，牽起了綠間的手，站起來對小琰說，“我們去吧。”
小琰覺得臨到了，自己的腿卻開始有點軟了。
“沒事吧，小琰。”黃瀨擔憂地看着小琰。
“沒事。”小琰搖了搖頭，然後站起來牽着小黃瀨的手，“我們一起去吧。”
云云眨眨眼睛，“你們又要丟掉我自己去玩了嗎？”
小琰虎摸了一下云云的頭，“不是啦，我要去處理一件事情，然後一個人不敢去，所以拉着嵐子陪我一起去。”
云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我等你們哦。”
“嗯啊，約好了。”小琰沖云云笑了笑。
*
走出了小麵館，自天空投下的日光一下子絢花了小琰的眼睛，視線裏面全部被午後的熱氣蒸騰，全都模糊不清。
知道踏入冷氣充足的奶茶店的時候，小琰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這是一個不算小不算大的奶茶店，除了奶茶店還買小麵包，還設置了專門的位置供人閑談。
小琰捧着雙皮奶，坐到了檸夏的桌子。
檸夏抬起頭，看了看小琰，小琰也看了看檸夏。
這是小琰這麼多年第一次看清楚了檸夏的臉。
檸夏似乎比以前更好看了，小琰默默地感嘆。
以前檸夏成績很好，長得很漂亮，人也很驕傲，班上有很多男孩子追檸夏，但是檸夏都沒有鬆動過。
雖然檸夏跟着離婚的媽媽住，但是據說檸夏的爸爸很有錢。
總之在小琰覺得，是一個有點公主的女孩子。
在發生了之後，小琰實現里的檸夏，要不是通紅着睜着仇恨的眼睛，要不是遠遠地看不清表情。
有點模模糊糊的各種念頭都冒出了小琰的腦海里。
但是似乎又全都模糊不清，像是掌中的曲線一樣，確實存在，但是誰都說不上一個所以然來。
“小A已經告訴過你了吧，校園暴力是我做的。”
檸夏沒等小琰坐下之後很久，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我知道。”小琰呆了呆，回答道。
“抱歉，對不起，那時候我知道這一切不是李小琰你的錯，但是那時候我需要一個發泄口，所以就做出了錯誤的事情。”
嵐子冷笑了聲，“需要一個發泄口，所以你就選中了小琰，然後肆意欺負是嗎？”
小A默然不說話。
檸夏垂着頭，齊劉海蓋住了眼睛，看不清眼神。
“抱歉，我說錯了，我只是需要一個加害者而已，來洗清自己心裏面的罪惡感，還有後悔。”
小琰猛然抬頭。
就算校園暴力的事件是檸夏做的，但是檸夏說在那之前她就已經有了罪惡感。
“李小琰你和顏玦在學校裏面不算低調也不算高調，但是為什麼那麼多對小情侶都沒有被發現，卻只有你被發現了。”
檸夏頓了頓，“是我告發的。”
“誒？”
“那天你和顏玦沒有去上學，媽媽說要出去找你們，我也沒有攔媽媽，因為我不敢告訴媽媽我喜歡顏玦，也不想看着顏玦和你在一起。所以做了自私的事情。”
“所以，媽媽出車禍了。”
就算過去了很久，說道這裏的時候，檸夏還是哽咽住了。
小琰張開了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奶茶店裏面冰冷的空氣沉悶地擠進口腔里，化作巨大的冰塊，小琰吞咽下。
冰塊從口腔進入食道，細碎而尖銳地突起，刮著食道好痛。
小琰一下子理解了檸夏說的那種負罪感是什麼了。
“我覺得是我害死了我媽媽。”
很早很早之前，小琰不知道什麼事死亡。
在告別儀式的大廳里，小琰甚至還笑出了聲音，“外公為什麼要睡在裏面不起來啊。”
沒有人回答小琰，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沒有一點配色。
大廳裏面掛滿了黑色的緞帶，哭泣的聲音，還有沉默的氣氛，大家都哭着臉，什麼話都不說。
小琰還不知道死亡是一種再也見不到面的分離，只是隱隱覺得，死亡真是一件好討厭的事情。
——
事情到最後小琰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只是她哭了起來。
說自己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楊老師，就算別人再告訴自己並不是自己的責任，但是小琰從來不敢把自己放在無辜者的位置上。甚至覺得必須要懲罰自己才可以。
檸夏也越哭越凶。
一邊罵著小琰你是笨蛋嗎！一邊罵著自己。
檸夏說著，害死了自己媽媽的其實是自己啊，結果因為自己太恐慌了，不敢接受這個概念，所以自我催眠一樣地告訴自己，全是李小琰害死自己的媽媽的，不是自己，做了校園暴力的事件。什麼什麼的。
一遍一遍地。
說著懺悔的話，用淚水沖刷着過去的事情。
懺悔着，悼念着。
*
所有的事情並不是絕對的。
當小琰從葬禮上回來的時候，爸爸抱住了年幼的小琰。
“爸爸，我不喜歡葬禮的氣氛。”
“但是，大家都要經歷的事情。”
“但是我討厭。”
“爸爸也討厭，悲傷的事情。但是時間會帶走一切悲傷的事情。”
*
但是時間會帶走一切悲傷的事情。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小琰還是檸夏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但是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兩年，所以無論是小琰還是檸夏，都可以收拾行李，慢慢地準備走出這片看似沒有盡頭的沙漠了。
這是一場儀式。
揮手作別過去的自己，給記憶里的這件事蓋棺定論，不問對錯，用懺悔的心情悼念逝去的人。然後，踏出新的腳步。
是小琰，
也是檸夏。
小琰幾乎要哭暈過去，那家奶茶店的店員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把小琰她們送了出來。
嵐子抱着小琰來到了路邊。
正午的街道沒有人，熱氣從地面上蒸騰而上，視線里的事物因為強光而變形。
小琰看着街道上的東西，視線里的事物一次次因為眼眶中盛滿的淚水而變形，連近在身邊的小黃瀨和嵐子都全部失焦。
黃瀨心疼地替小琰擦掉眼淚水，小琰就這樣坐在路邊沒有形象地嚎嚎大哭。
——過去了，終於過去了。
——悲傷的，害怕着的，全都過去了。
*
云云轉轉轉，然後就碰到了小琰嵐子她們。
云云奇怪地看着嚎嚎大哭的小琰，手上舉着雪糕，“她怎麼了？”
嵐子無從解釋，“呃，想要摸我的胸，結果被我拒絕了。”
小琰正哭得好好的，結果被嵐子這句話嗆得一下子淚水都縮了回去。
云云理解地點了點頭，“這句話對貧乳星人的傷害是夠大的，畢竟自己摸不了自己的。”
小琰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膝蓋好痛，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這是躺着都中槍嗎？
“而且小琰那麼喜歡你。”
嵐子驕傲地挺了挺胸，“但是我已經和綠間在一起了啊，就算我也很喜歡小琰，但是我們已經不能做那种放♂盪的事情了~”
等等！
小琰轉過頭，“嵐子你已經和綠間在一起了嗎？！”
嵐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是啊，有什麼不行啊。”
小琰一下子眼淚都哭不出來了，眨了眨自己酸澀的眼睛，衝到了綠間面前，“現在看來只好先把你殺了，再消除嵐子的記憶才能讓嵐子回到我的身邊了。”
綠間看傻帽一樣地看着小琰。然後把紙巾扔到了小琰臉上。
“擦擦，情敵這幅哭鼻子的樣子真夠丑的。”
小琰被綠間這種挖牆腳的行為氣得說不出來話，把紙巾從自己臉上取下來，吸了吸鼻涕。
“小琰你到底怎麼了？”
“誒？”小琰獃獃地回答，“呃，沒有什麼….突然犯傻想哭一哭。”
發傳單的一臉好奇‘大中午這群sb在幹什麼’的表情經過，順手遞給小琰一大疊的傳單。
小琰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然後說完之後，小琰自己都呆愣了一秒。
自己剛才，對一個完全陌生的路人，說話了，不顫抖，不掙扎，自然地，聲帶就順着小琰的心意發出了聲音。
小琰眨了眨眼睛，有點玄幻。
測試一下地，小琰喊住了那個人，“那個！你給我的傳單太多了。”
還是非常正常流利地說話。
這下，嵐子和黃瀨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什麼，吃驚地看着小琰。
小琰自己也有點莫名。
那個人被她們這一行人奇怪的舉動弄得不明所以，“這大中午的，往哪發傳單啊，給你就拿着。大不了就扔了。”
呃，這倒是個性情豪爽的人。
小琰默然。
然後下一秒又反應了過來。
那個人對自己的口氣不是很好，但是自己卻不會覺得這個人是對自己抱有惡意，而是，，，性情豪爽了嗎？
小琰抬頭看了看天，這會的天依舊炫目而燦爛，但是小琰眯起眼睛去看正午的太陽。
已經沒有了那股灼燒的痛覺。
小黃瀨嘰嘰喳喳地圍上來，嵐子瞭然而欣慰地笑了。
小琰像是新生兒一樣熟悉着自己的身體，忽而，傻傻地笑開了。
一把抱住了嵐子，黃瀨，云云，夏目。
“大抱抱！！”
“誒？小琰。”
“她到底怎麼了啊？”
“呃，大概是想開了吧。”
被排除在大抱抱的圈子外的綠間扶了扶眼睛，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看上去心情也不壞的樣子。
*
現實並非那麼可怕，只是我們不敢踏出腳步。
By：其實有點小社交恐懼症的作者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