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終小分隊
創始國貿公司算是本市進出口代理的大戶，財大氣粗，它的名字宋忱也聽說過。董事長姓丁，膝下只有一個女兒，算年紀應該三十多歲，就是這次委託人。
面對如此有錢的客戶，宋忱出門前好好洗了把臉，衣服上的褶皺也拽了又拽，只可惜地鐵上人太多，擠下來時風衣差點都被扯爛了，就跟逃難過來似的。
約定見面的波洛尼亞餐廳專營意大利菜，海鮮意麵和披薩分量足又美味，在路上重新整理衣着耽誤了一會兒，宋忱帶着鍾晚一路小跑往目的地去，將將趕上。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高級餐廳的侍應生說起中文來都一股子外國味兒，笑容滿面地湊過來。
宋忱一愣，倒是鍾晚接過話：“二樓七號桌，是一位姓丁的女士預定的。”
“請跟我來。”
正經吃飯的時間還沒到，餐廳里人不多，二樓就更少。整層中只有一張桌子旁坐了個女人，正托腮望着窗外，神情黯淡，純白羊絨大衣搭在椅背上，是博柏利的新款。
“是丁女士嗎？”沒等侍應生引路，宋忱就走過去，面帶微笑發問。拋開個性不談，他其實長了張非常純良的臉，穿西裝像商界精英，換套運動服能去裝大學生，現在一件黑色風衣，全身都透着沉穩靠譜的勁兒。
“您是打過電話的……”出神的女人扭過頭，遲疑了片刻。
“我姓宋，這是我的搭檔。”宋忱拉着鍾晚，在她對面坐下。
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略一點頭，“我叫鍾晚，在電話里和你交談的人就是我。”
宋鍾？送終？
“你們好。”丁女士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意，眉心間仍然憂慮重重，“其實……”
宋忱抬起左手，食指晃了晃打斷丁女士的話，“具體情況已經聽過我的搭檔轉述了，我們是否可以進入正題，說一些實質性的問題？比如您是什麼時候懷疑丈夫有外-遇，或者說……覺得可疑的？”
家庭主婦訴苦起來比祥林嫂還能嘮叨，這也是宋忱不太愛接此類委託的原因，不僅得幹活兒，還得充當委託人的情緒垃圾桶——卻只能得到一份工錢。
丁女士沒想到他會單刀直入，神色更加黯淡，卻堅定了幾分，“去年我的丈夫商量着要個孩子，我覺得還不着急，所以拒絕了。當時他就很不高興，我卻沒放在心上，可三個月前他開始頻繁出差，即使公司不那麼忙也回來得很晚，有時和人打電話，見到我就會掛斷，還說是公事。我偷偷翻過他的手機和郵箱，什麼都沒有找到，也有幾次突然去公司，依舊一無所獲……”
“也就是說，您懷疑丈夫出-軌，卻沒有實質性證據，私下找疑點也沒有被他發現，對嗎？家裏呢？家裏有外人來過的痕迹嗎？”宋忱已經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小本子，挑要緊的幾句寫下來，看見丁女士點頭，又說，“那就好，如果您的丈夫沒有起疑心，我們的調查也會順利很多。”
丁女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只想知道，他到底……”
“到底有沒有外-遇嗎？”宋忱還是怕她訴苦個沒完，又打斷了一次，“您的委託要求確定只有這些？”
“是，是的。”
宋忱在紙上寫寫劃劃，末了抬頭說：“行動經費六千，不議價，不划卡，只要現金，絕對保密。我們會最快完成您的要求，查明丈夫的忠誠度——當然，如果他之後另有別人，那就和我們無關了。另外，我還要以個人名義勸您一句，夫妻感情不和是常事，如果您的丈夫可以信任，我們衷心祝福，您也不必有心理壓力。”
“好。”丁女士放鬆了一些，側身從提包里拿錢，紅艷艷的鈔票數出來，宋忱笑得花枝招展。
“不用付全款，等我們有了肯定結果，您再付清另一半委託金。”宋忱只收下一半，仔細數了數放進貼身的口袋裏，又對從進來起就充當背景的鐘晚說，“去弄點水，渴了。”
鍾晚還沒來得及動作，丁女士恍然，立刻說：“這也到吃飯的時間了，我請客，想吃什麼你們點吧。”
宋忱等的就是這句話！
在侍應生送上三份菜單的時候，他用菜單遮住臉，偷偷給了坐在身邊的鐘晚一個呲牙咧嘴的笑容。
付過錢，丁女士的身份就正式變成了“委託人”，宋忱又問了幾句受調查者的手機號住址等信息，餐廳的人也多了起來，不太方便談話，乾脆專心等餐點端上來。
丁女士顯然沒什麼胃口，只要了一個蔬菜沙拉，宋忱看着全外文的菜單氣定神閑，從開胃菜到甜品點了個遍。
過了沒多久，委託人去洗手間，他又趕緊叫來服務員：“你們這兒披薩最大是幾寸？九寸是吧……招牌香腸披薩三個，九寸的，多加芝士，打包帶走。不用端上來，等會兒放在前台，結完賬我們去拿……聽懂沒？聽懂了就趕緊走！”
侍應生懵懵懂懂地走出幾步，才反應過來，暗地裏翻了個白眼給宋忱，“什麼人吶這是，讓女人請客吃飯，還不忘佔便宜！”
鍾晚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遞了張餐巾紙過去，“老闆，把牛排的醬擦擦，糊一臉了。”
老闆騰不出手，他就幫忙擦了擦，將紙巾丟在旁邊。
宋忱依舊很淡定，還不忘自誇：“你就學着點吧，要不是我每天厚着臉皮混進高檔社區灑名片，現在能接到單子？”
家裏出了這麼糟心的事，丁女士連蔬菜沙拉都沒吃完，就先結賬離開，連小票都沒帶走。宋忱貪吃貪財，做事卻很負責，給了她一個號碼，“一旦有情況，我們就會通過這個號聯繫您，必要時希望您配合我們。”
見委託人走遠，宋忱也吃的差不多，就把剩下的幾個餐包拍扁了放進食品袋，收到公文包里，一邊擦手一邊整理小本子上寫的東西。
“等會兒我們是去哪裏？”鍾晚吃相斯文，拿餐刀切割牛排的動作堪比教科書，負責老闆吃完飯的善後工作，幫他把刀叉規矩擺好。
宋忱想了想，“委託人剛才說她丈夫今天加班，不到中午就出去了，剛才我讓她打家裏的座機確認。大周末的中午加班……創始國貿未來的接班人有這種勁頭，早奔着國內第一貿易公司去了。”
他諷刺地笑了笑，又說：“目標是委託人在國外留學時期認識的，家境小康，人很上進，但是和委託人的家底不能比。兩人在熱戀期閃婚，至今四年，如果有外-遇，恐怕就是委託人堅持不要孩子引發的矛盾。起初夫妻感情很穩定，創始的董事長也對這個女婿印象不錯，現在公司大半事物都是他打理。”
鍾晚聽到這兒，已經明白了幾分。之前宋忱抱怨性地推測“靠老婆上位卻另有新歡”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走吧。”宋忱吃得發撐，扶着桌子站起來，腋下還夾着公文包，“你拿披薩，我去買瓶水。”
鍾晚跟着走出門，拎着三盒披薩，非常老實。他眉眼偏冷，論外貌親和力不如宋忱，論人品卻比老闆好多了。
宋忱是做偵探這行的，不管稱呼為公司還是事務所，也不能改變成員只有三個，其中一個還不怎麼工作的事實。鍾晚話不多卻很能幹，只要通過網絡傳遞的信息沒有他拿不到手的，平日有了委託，宋忱負責商談和出歪點子，他就負責收集資料。
兩人組成的“宋鍾小分隊”，已經足夠應付大部分情況。
倒了兩次地鐵就到目的地，創始國貿公司主管以上的職位在地下停車場都有固定車位，宋忱起初想開輛車混進去，但太引人注目，只要作罷。好在和委託人交談后發現停車場的監控不到位，他們可以躲起來，守株待兔。
中午的太陽曬得很暖，宋忱以最快速度趕到創始公司的地下停車場。粗略估計能停放七八十輛的地下車庫空空蕩蕩，只停了幾輛車。目標在他們吃飯的時候就離開了家前往公司，算上堵車的時間，現在也該到了。
可停車場裏屬於目標那個固定車位還是空的。
宋忱蹲在空車位附近，藉著一輛商務車藏好身形，忍不住對鍾晚說：“這裏面肯定有鬼。不到飯點兒就出門，結果現在還沒來，肯定去接別人吃飯了唄。”
話音剛落，入口處傳來車輛行駛的聲音，他趕緊閉上嘴。
來的果然是目標人物的那輛，牌號和車型都對的上，正小心駛入停車位里，隱約能看見副駕駛位上坐着個人，熄火後車門緩緩打開。
“看吧，肯定是三兒。”宋忱小小聲嘀咕一句，然後跟鍾晚一起愣住了。
因為副駕駛位里走出來的是個男人，少年模樣，栗色短髮光澤柔軟，臉上稚氣未脫，長得倒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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