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頭,薛父想着如何報復王夫人,這頭,王夫人卻想着如何跟薛府結成親家,想着薛府的萬貫家財,王夫人就激動的一夜睡不着,翻來覆去想的都是薛姨媽跟薛寶釵那一頭的首飾,那成色款式一看就是今年最時興的,果然不愧是皇商薛家,家底就是深厚。哪像她,如今做點什麼都得精打細算,而且也不能跟之前一般放印子錢,少了這生錢的好當,這二房的日子過的是越發捉襟見肘了,想此,王夫人這心裏就有些酸酸的,又想着她跟薛姨媽姐妹不過相差兩歲,與自個兒姐姐一比,反倒襯得她年長几歲似的,且她那姐姐上午公婆孝敬,做啥全憑心意,一人當家做主,何等自在,早知如此,當年她何苦百般周折,不過隨即一想,那薛府再富貴又如何,不過是個皇商,說的好聽叫皇商,實際上不還是個商戶,萬貫家財,守不住還不是沒用。
王夫人一會兒得意,一會兒又是嫉妒,最後竟得出兩個結論,她如今這不暢快,不過是三個該死之人沒死罷了,一是那榮國府老夫人,總是壓着她,如今更是偏心大房,將他們二房草草打發出來,二是那林如海沒有死在任上,不然,林黛玉那個小蹄子還不是任她揉搓,哪裏能有這般好日子過,她勾勾手指,就能讓人用唾沫星子淹死那小蹄子,瞧她那模樣,跟她那早逝的母親似的,一看就是個薄命,虧老夫人還放在心裏。三恨她那姐夫都病成那樣了,竟然又活了過來,若真跟她想的那樣,就她姐姐那樣的人,還不是她說什麼是什麼。
因着事情的進展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王夫人只覺得心裏懊惱的很,暗暗捶了下床沿,卻是更加睡不着了,等回過神來,竟是大天亮了。
這分府出來也就這點好,不用天天去老夫人跟前晨昏定省,只要初一十五還有吉日過去則可。
且不說王夫人見薛府入京,動了何種心思,只說賈赦為了賈府前程,果然身背荊棘,去了百里書院,見他大舅子。幾個舅子,也就大舅子還在京城,其他幾個雖說外放,但是官是一步步做大,且宋府深諳謹慎低調之道,在外名聲也好的很。
賈赦的大舅子乃百里書院院長,雖不為官,但其名聲卻比一般當官的要好上學多,皆因他一連教了三個探花出來,進士更是不知幾許,在文人圈裏,頗受尊敬。
這日,賈府身負荊棘上了百里書院,卻是連大門都沒入,自是見不到宋院長,倒是宋院長知道賈赦來了書院,冷着臉讓書童將賈赦行過的路全部清洗一遍。
宋府與賈府的恩怨,卻是一點消融的跡象也無。
賈赦早先就不是個要面子的主,如今通曉事故,更是自然而然變得能屈能伸起來,且他心裏也明白,的確是他之前糊塗無能,也是他賈府愧對宋府,宋院長這般待他也無可厚非。
如此,賈赦日日披着荊棘拜訪宋院長,不管風吹雨打,也不管宋院長招不招見。其虔誠倒跟那上山拜佛之人有的一比。
因着賈赦每日拜訪,那百里書院的階梯門廊都比往日乾淨許多,若是賈赦再來,只怕那青石板路都要薄了一層。
最後,宋院長還是見了賈赦,時隔一個月,並不是被賈赦的虔誠打動,而是如今賈赦負荊請罪之事鬧的滿京城沸沸揚揚,他不得不見。
因是被流言架着見賈赦,宋院長這心情越發不好,等見到賈赦真人後,不待他說話,直接冷聲道,“見到老夫,可以走了。”卻是連查都沒奉上一杯。
見着宋院長,賈赦只覺羞愧難當,渾身都在顫抖,胸中的愧疚更是多的讓他不知如何說起,只能訥訥道,“大兄,不知能不能讓我前去祭拜岳父岳母一二。”
想想這麼些年,他還真的沒去祭拜過岳父岳母,也不怪宋家人厭惡他至此。
“呵呵,賈大人說笑了,您身份尊貴,哪能勞您大駕。還是快快回去吧。”宋院長深吸好幾口氣才忍住掐死賈赦的衝動,背着身子冷哼道。
沒想到,這賈赦臨到老了,倒是曉得自己錯了,可惜晚了,今生,若是不報了賈府羞辱之仇,他死後,哪有顏面見父母妹妹。
不對,那賈府之人自來自大狂妄,哪裏會曉得自己錯了,不然也不會一錯就是十幾年,怕是知曉他背後的手段,心裏害怕,特來討饒來了,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心思,只可惜,知道的也晚了。
宋院長心裏冷哼連連,賈赦卻是詞窮到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且他也的確是罪有應得,如今能做的,只是恕罪罷了。
“大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往日糊塗才釀成大錯,我亦不奢求大兄的原諒,只盼着大兄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我能為自己的過錯恕那一二分的罪盡夠了。”賈赦沙啞着嗓音道。
“恕罪,呵,若你能在我父母墳前自刎,我就能原諒你,這賈宋兩府的恩怨也能一筆勾銷。”宋院長冷笑道。
聽了此話,賈赦也愣了,他雖知道自己錯了,但並不覺得自己需要以命解恩仇,而且當年之事,也不完全是他一人的錯。
見賈赦愣神的模樣,宋院長冷笑出門,心裏對那賈赦卻是越發厭惡。
想着這般污濁的竟然污了他這聖人門第,越發覺得噁心,讓人將賈赦請了出去,而後洒水打掃三遍才覺得舒服不少。
等賈赦筋疲力竭的回了榮國府,那頭早有小廝守在大門旁,見了賈赦的身影,就道,“大爺,您可回來了,老夫人讓您一回來就去榮禧堂,奴才瞧着,老夫人那兒彷彿不大好。”
賈赦疾步走到榮禧堂,幾個姑娘都在安慰不知為何傷心的老夫人,等見了賈赦,都求助的看着他,希望他能開解一二,幾個姑娘見老夫人傷心難受,自是跟着哭了一場,各個都紅鼻子紅眼睛的。
讓丫鬟服侍幾位姑娘退下,劉姥姥方才問道,“老大,你可是去了宋府?”
賈赦負荊請罪之事鬧的這般大,時間也這般長,劉姥姥不可能不知道,只不過知道的有點晚罷了。
見劉姥姥這般問,賈赦卻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因老夫人歷來不喜歡宋府,且賈宋兩家弄到如今這般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老夫人當年的咄咄逼人,不然何至於此。因而賈赦想着,老夫人這般問他,是不是不滿他向宋府認罪。若是為此,他是不得不違背老夫人的心意的了。
如今他一朝夢醒,也知道,有的時候,女人,管理好一方后宅就好了,若不是當年老夫人凡事都愛插手,強人一頭,何至於到如今這解不開的局面。
劉姥姥見賈赦不說話,自己則絮絮叨叨說了起來,道,“老大,你做的對,是咱們賈府對不起宋氏,對不起宋家,如今你這般做是對的,只是,這犯大錯的不是你,卻是為娘之前老糊塗,一錯再錯,你去又哪裏能消了他們心中的怒氣,明日,娘跟你一道去書院,向親家道歉。”
賈赦萬沒想到老夫人竟然會這麼說,縱然曉得老夫人今昔不比往日,早就變得通情達理起來,只是能做到這個地步,還是讓賈赦嚇了一大跳。這嚇了一大跳的同時,賈赦陡然察覺,老夫人與之前相比,卻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一個人,縱然變化再大,能變得連自己都不像了么。
隱隱約約間,賈赦彷彿知道自己知曉了什麼,可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魔怔了,此時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存了什麼樣的心思,見老夫人說要去給宋院長致歉,他卻是沒有拒絕。
他也很想知道,老夫人會變到什麼地步。
自打曉得宋氏那樁官司,劉姥姥這心裏就一直不舒坦,只不過到底上了年紀,總覺得自己存了事兒,卻是一時沒想的這般周全,如今賈赦起了頭,她自然不能幹坐在府里,且這麼些日子以來,劉姥姥是真將賈赦當作自個兒兒子。
她上輩子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後來更是沒了唯一的兒子,如今白撿了一個兒子,又孝順懂事,日子久了,跟真兒子是一點區別也無。
她雖不知道老大為何一下子要跟宋府賠禮道歉,畢竟隔了這麼些年才表態着實有些蹊蹺,但更多的卻是一顆愛子之心。
賈赦就是她親兒子,兒子有了難題,她老婆子明個就是不要了這條命,也要給兒子將事情給解決了。且依着老夫人的記憶,那宋氏的確因她之過才喪了命,如今既享了賈老夫人的福氣,那麼她的過錯也得一併扛起來。
不過,這上天的確沒有掉餡餅的事兒,之前還以為自己是有大福好命的,如今看看,這糟心的事兒可真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鬧的,還沒簡簡單的種地來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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