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上
當尤勇氣呼呼地往回家后,只看到名義上的父親實質上的叔父尤林一臉天塌了的表情坐在了地上,尤勇微微皺起了眉頭,頭一回見到尤林如此失態,他實在是看不過去,咳嗽了一聲,“父親,你這是……?”
尤林眨了眨眼睛,似乎才找回自己的意識,他彷彿一瞬間衰老了很多,“我跟你說過的……不要輕舉妄動,你為什麼不聽?”他嘴裏念叨着,說話的聲音並不是很大。
“我本來有十足把握的,誰知道竟被那張秀逃了。”尤勇咬了咬牙,“還有那老夫人!”他的臉上浮現出了戾氣,他常年被尤翔壓在底下,心思早就已經不單純,不僅是憤世嫉俗,還憎惡人間所有真情,他對尤林也就比尤翔好那麼一兩分而已,“那個老虔婆,要不是她,張秀早已經被判刑了!”
尤林沉默地看着尤勇那憤恨的深情,神色木然,他頭一回覺得豎立擋箭牌的事情做錯了,尤勇的心性已經變了,他變得會推搪責任,變得目中無人,變得愚笨不堪,或許他壓根就沒有看清楚自己這個義子,“你……好自為之吧。”他已經被牽累如斯了,他還是很惜命的,在富貴以及性命之間,尤林毫不猶豫選擇了命。
此刻的張府,卻與尤府相反,彷彿是一片歡慶的海洋,因為張秀剛剛出來,所以她沒有喝酒,而是喝起了清粥小菜,反倒是宣斌與蕭元拼起了酒來,何苗苗帶着寶兒過來了,此刻沒顧得上吃菜,倒是喂起了孩子,雲兒殷勤地給張秀夾着菜,眼裏有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感激。
老夫人只是露了個面,殷切地與張秀說了幾句話,便去睡了,席面上唯一一個靜默的人也只有文娉婷了,她靜靜地坐着,不動手也不動嘴,彷彿一個花瓶又似一個擺設,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的存在感,宣斌喝得有些醉意上頭的時候,轉頭一看,才發現文娉婷已經不見了。
“今晚又沒有月光,你一直望着天空做什麼?”宣斌伸手扶住了廊柱,臉上有着不解,眼裏浮現了一絲激動。
“因為……我知道你要來,所以故意望天的,這樣你就會好奇,就會過來了。”文娉婷不知道何時開始,愛上瞭望天,此刻她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一直望着一望無垠的天空。
“如果是引我過來,那麼我來了,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一直以來,宣斌都覺得文娉婷身上似乎有着一個很大的謎團,而這個謎團似乎即將要在他面前揭開面紗了,叫他如何不覺得激動呢。
“當初我誇下海口說要把你家的藏書全部看完,似乎真的看不完了呢。”文娉婷呢喃了一句。
“你說什麼?”距離不是很近,所以宣斌聽得不是很清楚,他忙上前了一步。
“沒什麼。”文娉婷終於低下了頭,語氣很沮喪,剛剛提起的勇氣似乎要煙消雲散了,可是想到了什麼,她咬了咬唇,迅速地轉了個身,卻與湊近的宣斌撞到了一塊,一瞬間臉都紅了。
“你很奇怪。”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宣斌確信文娉婷有什麼瞞着自己,而且還是個很重要的決定,“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望着宣斌認真的眼眸,文娉婷似乎有那麼一個瞬間窒息了,她彷彿受了引誘一般問出了這一句深藏心底的話。
“你怎麼可能會死?”宣斌認真地注視着文娉婷這個人,從她的眼眸到她的臉,再到她的身上,他注意到文娉婷的袖口無意間翻了起來一些,而這是以往的她從不會做的事情,她素來是一個活得很整齊的人,會變成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說出來我可以為你解決的。”念及此,宣斌放輕了聲音。
文娉婷深深地看着宣斌,半晌露出了一個笑臉,“我是耍你的。”她掩唇輕笑,“我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嘛。”她露出了活潑的笑臉,彷彿剛剛那個哀傷的她只是別人的錯覺而已。
“……”當宣斌還要說什麼的時候,文娉婷已經撲進了宣斌的懷裏,她把頭蹭了蹭宣斌的胸膛,“我說過要當宣家主母的,你要記得這一句話。”
宣斌低頭,嗅到了一股酒味,不覺搖了搖頭,嘴角掛上了苦笑。
翌日,當客人們都走了之後,文娉婷敲了敲張秀的門,“婷婷,快進來吧。”雲兒拉着文娉婷的手,進了屋子。
張秀看着文娉婷的眼神倒是有一分複雜,她是想起了之前文娉婷的異樣了,現在她如文娉婷所說的一樣走上了反叛之路,是不是代表她有資格知道那一些事了呢?
文娉婷只是眼尾掃了掃張秀,嘴角漸漸浮現出了笑意,她握緊了下雲兒的手,“哥,嫂子,我今天來,只是想說一件事。”屋子裏除了面前二人也沒有其他人了,文娉婷深呼吸了一口氣,“前朝末帝生前最信任的人便是張太師,在他駕崩之前他已經早有預料,所以他把一樣東西交給了張太師保管,聲稱這樣東西萬萬不能落入姓許的手裏,張太師握有這樣東西,也怕被人注意,他親自把這東西交給了妻舅,果然,許氏登基,半年內太師府便被人六次暗搜過,張太師一直蟄伏,本想把這東西交予一個合適的人選,沒料到,他還沒有找到這個人選,便已經離世,臨終前,張太師親口吩咐了他妻舅,一定要找個合適的人選把這東西交付出去,張太師的妻舅為人木衲,不喜交遊,攤上這件事也是一籌莫展,正巧他的女兒無意中闖入了他放置那物事的書房,於是他順勢把任務給了他的女兒,而那個女兒便是我。”文娉婷很平靜地說著這句話。
空氣彷彿凝滯了,“你……”張秀瞪大了雙眼,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心似乎要躍了出來。
“是的,我選的那個人是你。”文娉婷不帶任何波瀾地說著這句話,她把一把類似現代鑰匙但又是現代鑰匙的幾倍大小的東西放置在桌上,“這是前朝寶庫的鑰匙,除了這個之外,我把自己也交給你。”未免誤會,文娉婷補了一句,“光是這把鑰匙,是沒辦法打開寶庫的,而我,記下了所有機關的開啟方法,我加上鑰匙,你就可以得到前朝的寶藏。”
張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拿起了那一把鑰匙,那鑰匙上有淡淡的銹跡,樣式卻是那麼地熟悉,張秀的手微微顫抖着,隨着文娉婷的話,她的眼前浮現了一幅金燦燦的寶藏模樣,可……她轉念一想,眼裏又有一絲掙扎,若是如此,那她不就是走了捷徑了嗎?這似乎有違自己的想法。
“據說江南王起義在即了,而征西將軍也是大忠若奸,外邦虎視眈眈。”文娉婷彷彿看穿了張秀的想法,補了這麼一句,“當然,要不要這在你。”
張秀不由緊握住了鑰匙,是的,沒時間了,她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此刻,張秀並沒有注意到文娉婷眼中一閃而過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