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雷
楚家的公子？夥計把手縮回去，他雖只是一名小夥計，但主家的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楚家只有兩位公子，一位年紀尚小，卻深受老夫人疼愛，一位稍大一些，卻連《百家》都沒學好，他雖沒讀過多少書，但《百家》他知道，那是讀書人初學的，必須要背的滾瓜爛熟的書，眼前的這位公子身形嬌小，又自稱是楚家的公子，是大公子還是小公子，大公子？不對，大公子資質平庸，不可能如他一般身上透着一股讀書人的儒雅之氣，那便是小公子了，可小公子今年才七歲，就是出行，也不會一人。如此看來，夥計狐疑的看了沐歌一眼，見她腰背挺直，鎮定的站在那裏，又有幾分不確定起來，當下他也不敢做的太過，試探着問“公子可是大公子。”
沐歌看他，見他眼帶探究，便知他沒有全信，她波瀾不驚的道“把掌柜的叫來。”
掌柜的可是回了家去看老婆孩子了，這可怎麼叫來，夥計苦着臉，暗想怎麼這檔子事被自己攤上了呢。平日裏這店裏就不少人來，自從劉少管了之後，來的人更少了，一連三天都見不到一個人影，上頭又沒人管，劉掌柜更是直接回家了，他這個店裏的小夥計，一沒錢二沒權，哪能那麼舒服，見掌柜的也不在了，便連地也不掃了，誰知道會攤上這麼個可能是大人物的大人物，他此刻只想找個地方來哭上一場。
“掌柜的不在，”見夥計遲遲不回話，沐歌心下一想，便猜出了原因，只道每一個掌柜上頭還有一個總管的管事，這個店裏夥計懶惰，掌柜的自己放大假去了，必是有他的原因在。“管事是何人。”
“這……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是姓劉。”夥計畏縮的道，心下不甘，又想着可能這人是拿楚家的名號唬我，這十里八方的，稍一打聽，便知這件店是楚家開的，於是膽子倒又大了些，道“公子只道是楚家的公子，倒是哪來的證明”
哦，沐歌心下微訝，這夥計倒是挺謹慎的，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佩，舉起，讓他仔仔細細的看清楚。
這玉佩楚沐宇與楚瑁各有一塊，算是楚侯府行走的一塊證明，當初她去看沐宇時，便看見桌上擺着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都是刻着一個清晰的“楚”字，她尋思着沐宇是不是把楚瑁那塊也搶過來了，沐宇卻道是叫人另做了塊，用作備用，她一時好奇便叫沐宇給了她，一直放在身邊，之前換衣時看見了便順手放進了袖裏，沒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夥計一直盯着她，見她的手往袖子裏一伸，拿出一塊玉佩來，在他的面前擺着，便仔仔細細的看起來，不久，他垂頭喪氣的低下頭，那“楚”可是造不得家的，想來這個大人物真是個大人物，可惜他第一次見得這些大人物，本是該是一件喜事，如今卻變成了一件失去飯碗的傷事。
“你說管事姓劉。”沐歌問。
“是”既然已經確定了身份，沒了一點點的幻想，夥計回答老實了起來“他一年多前來過店裏幾次，那時掌柜的也在，我聽到掌柜的喚他劉掌事。不過小的倒是沒敢問他叫什麼。”
姓劉，沐歌在腦海中搜索着，楚侯府里的主子裏沒有姓李的，白姨娘的親戚姓張，黃姨娘的親戚姓王，她們兩沒有可能，那就是府里招管事的招進來的，等等，腦海中浮起什麼，沐歌深想，忽然想起幾個月前無意中聽到丫鬟提起黃姨娘有一個表哥姓劉，長得方方正正，看起來十分老實，背地裏卻總是對丫鬟們動手動腳。如果是他的話，沐歌眼珠子又溜溜的轉了轉，倒是一個可以給楚湘菀痛擊的好機會。這樣一想她便沒了辭了夥計的念頭，只是聲音嚴肅的道“身為店裏的夥計，卻沒有做到一個夥計該做的事，管事不在，你便乘機偷懶，見了客人，便以身份分之，看不上的，便對其辱罵，此類惡徒，按楚府條例應扣了工錢，逐出店外。”
夥計撲通一聲跪下來，“少東家的，求你別趕我走，小的給你磕頭了”夥計不是笨人，楚家的身份擺在那裏，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會世人皆知，他若是被趕了出去，不一會怕是會傳遍整個京都，便是他離開了，也找不到其他飯碗，就別說養護家中老娘了。
沐歌沒有扶起他，過了半刻，見他全身不住抖動，身上的衣服也因為緊張而滲出了汗來，十分顯眼，才開口道“別磕了，我問你，店裏的衣服為何看起來是新的，裏面的料子卻明顯舊了，今年可是沒進貨。”
夥計不敢站起來，只得跪着，暗嘆不愧是公子，眼睛如此尖利，他刻意不擦架子，卻是不是照看衣服，就是為了形成對比，營造一種衣服是新的的錯覺，沒想到她只是看了幾眼，竟連着也能察覺，便老實交代道“至一年前，我家掌柜的便不再進新貨，只是說今年的料子不好，進了也賣不了，只能往庫里囤積。叫小人拿了去年的來賣。”
料子不好？無新料，府里每月都會支出一筆銀子來讓店裏進貨，若沒進貨，管事的便會把銀子退回去，給府里的主子多置幾件衣裳，今年府里發到她身上的衣裳和往年一樣，正好七件，那便不是料子的問題，管事的應是把這筆錢給吞了。
“你可知道府里今年撥了一筆銀子給各個店裏添置東西，平殷店沒有添置，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夥計感受到地板上傳來的涼意，焉的後背出了冷汗，冷汗沿着肌膚不斷地向下滑落，他的臉色慘白，道大“求大公子放過小人，小人家中還有正待贍養的老母，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求大公子放過小人，小人來世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大公子。”說完又砰砰砰的磕起頭來。
“你可知道，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去官府，就說你手腳不幹凈，你可知你會是什麼下場。”沐歌厲聲說。
“求大公子犯過小人”夥計磕頭磕的更快了。
“放心，我不會把你送入官府的，不過”
夥計一呆，猶如快渴死的人看見了一滴水，忙欣喜的接道“請大公子明說”
“這恩情嘛，我也不需你來世報，你只管記住，倘若有一日你被叫去楚侯府問話，你只管把今日你回我的話再說一遍就是，若你有危險，我定會救你。”
這……夥計一驚，也知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抬起頭道“小人記住了，小人多謝大公子。”
“很好，今日之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哪怕是親人也講不得，你就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客人，忘了便是，若被除了你和我之外的第三個人得知，你知道後果。”沐歌故意拖長了後果兩字的音。
“是是是”夥計慌忙點頭。
沐歌轉身就要離開，忽然想起那個水晶一樣的少女，正要離開的腳步一停“之前的那個少年看中了那件衣服。”
夥計提起的心又回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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