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話說這蕭夫人本名江雪,嫁進蕭家後生了兩男一女,原本也算和樂過日,不料夫君四年前過世,留下她一個寡婦獨挑大樑,眼看長子蕭勇都十五歲了,早該論及婚嫁,她這個做娘的自然掛心,誰知一波多折,如今只得先買個丫頭,希望蕭勇能平靜接受,否則她也無能為力了……
看着沈靜瘦弱的身形,江雪也不知道阿勇會不會喜歡,這小姑娘眼中有一種神采,不卑不怯、不驕不躁,江雪看第一眼就中意,只盼兒子跟她有同樣的眼光。
趕在天黑之前,牛車終於停在蕭家門口,那是一座三合院式的磚瓦房,看來頗滄桑的,大門一開就是塊空地,可以晒衣、砍柴和曬糧,後院建有牛欄、豬寮和雞舍,還種了幾棵果樹,蕭夫人簡單給沈靜說明道。
屋內燃着一盞油燈,一個頗有氣勢的男孩跑出來。「大哥!娘!我都快餓死了,你們有沒有帶吃的啊?」
沈靜就着昏黃的光線一瞧,小男孩長得並不像蕭夫人,但跟蕭勇一看就是兄弟,濃眉大眼的相當神似,想必是蕭老爺的基因強悍,孩子們都像爹。
江雪笑了笑,替沈靜介紹說:「這是我們家老二阿猛,以後你就叫猛叔。」
猛叔?沈靜看男孩才八、九歲,難道他是童顏老身?不然怎麼要她喊他叔?
「啊?」蕭猛聽了也覺不可思議。「我才十一歲就要當人家叔了?我不要!」
「阿靜是你嫂子,不叫你叔要叫什麼?」江雪終於把話說破,他們家收支緊迫,哪有多餘的銀子買丫鬟?一來給蕭勇討媳婦,二來幫忙家務,也算一舉兩得。
嫂子……沈靜這下深深的震撼了,原來她是被買來當媳婦的?才五兩銀子會不會太便宜了?更重要的是她才十二歲,蕭勇看來也才十五、六歲,這裏的人都流行這麼早婚嗎?
蕭勇不太自在的摸摸鼻子,替弟弟也替自己解圍道:「娘,這事不急,阿靜的年紀還小,等以後成親了再叫小叔,現在叫阿猛或猛弟就行了。」
沈靜一聽大為感激,幸好這未來夫婿不是戀童癖,沒有急着趕着要成親,如果現在就讓他們圓房,她不管怎樣都要造反,就算當逃奴也在所不惜。她對蕭勇此人沒好感也不反感,更不知以後會不會有感情,總要給她一點時間吧!
江雪想了想也同意長子的意思,阿勇都十五歲了該讓他做主,最重要的是他願意承認沈靜的身分。
「就聽你的吧,你把今天買的吃食拿出來,這麼晚就不開灶了,大家湊合著吃吧。」
「是。」蕭勇解開牛頸上的車套,那頭牛挺乖的動也不動,當他從車上卸貨,沈靜也上前幫忙,她可沒忘記自己是被買來的,不管做丫鬟還是媳婦,手腳勤快點總沒錯。
蕭猛也趕來幫忙,他是餓壞了,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一頓不吃都不行呀。
搬了東西進入正廳,沈靜才發現屋內有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的年紀,長得比較像蕭夫人,可是蒼白瘦弱、雙眼迷茫,一看就不是健康寶寶。
江雪走到女兒身邊,摸了摸她的小臉。「好妹今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蕭好只是安靜的微笑,江雪看了更加心疼。「阿靜,這是你小姑子,剛滿七歲,你就叫她好妹。」
沈靜實在服了蕭家的取名哲學,兩個兒子是勇猛兄弟,唯一的女兒則是好妹子,不知蕭家男主人又是什麼大名?對了,怎麼還不見蕭老爺出現?雖然好奇,她卻不敢多問,人家不提就表示有隱情,她沒那麼蠢去踩地雷。
「好妹、猛弟,你們好,我叫沈靜,今年十二歲,以後請多指教。」沈靜對小叔和小姑一起招呼,心底不免打了個冷顫,好囧的稱呼呀!
蕭猛和蕭好都睜大眼看她,可能是年紀還小不懂事,也可能是驚訝於大嫂這號人物,不過至少沒有排斥的表情,沈靜也不強求一見如故,能和平相處就不錯了。
「好了,都餓了吧?先坐下來吃飯。」江雪對沈靜的表現挺滿意,不慌不忙,彬彬有禮,這五兩銀子花得划算。
圓桌上只有包子、蘿蔔乾和清水,看得出蕭家的情況不太寬裕,從鎮上買回來的包子早就涼了,不過現在是夏天,涼了也不算難吃,倒是那盤蘿蔔乾鹹得驚人,吃一小塊可以喝上一碗水,讓沈靜暗自心驚,差點沒吐出來。
蕭勇和蕭猛兄弟倆胃口大,吃了約三分之二,江雪和蕭好則是小貓一般的食量,沈靜看她們母女倆都有點氣血不足的感覺,她自己則是不敢吃太多,保持一個丫鬟該有的禮儀。
吃過晚飯,沈靜主動收拾殘局,跟着江雪走進廚房,大致熟悉一下環境,跟蔡阿婆那兒差不多,原來職前訓練真的有用,蔡阿婆說自己會調教丫鬟並非吹牛呢。
等沈靜洗好碗筷再收好東西,江雪滿意的點頭說:「你也累了一天,我帶你去你房裏休息。」
房裏?沈靜忍不住竊喜,她可以擁有自己的房間了?蕭家的房子其實挺大的,就是陳舊了點,處處可見破損卻沒修繕,她猜應該是祖上過得不錯,到這一代才變得落魄。
江雪帶她來到西廂一個房間,只有簡單的木床、木桌和木椅,還有一個缺了腳的木櫃,墊着幾塊扁平的石頭,好像輕輕一推就會倒下。
「以後你就睡這兒,有什麼缺的再跟我說。」
「是。」沈靜一點也不挑剔,看床上有枕有被已經相當滿意,床下還有個夜壺,應該是她自己專用的,多麼衛生的配備啊,雖然謝荷是她的好姊妹,她還是不想跟別人共享夜壺。
江雪打開柜子拿出幾件舊衣,有點褪色了,但質料還不錯。「這是我以前穿過的衣裳,你穿可能太大了,明天我再給你改一改。」
「多謝夫人。」沈靜有點受寵若驚,可是天底下會有白穿的衣襲嗎?
忽然,江雪臉色轉為嚴肅。「阿靜,今日我把你買下,一來是要你幫忙家務,二來是給阿勇做媳婦,你今年十二歲,等三年後及笄了,我就讓你們成親圓房。」
沈靜心想果然有得有失呀,她的吃穿住行都靠主人,就得付出一定代價,她上輩子連初戀都沒有,穿越過來卻一下就有了老公,霎時間她也不知該有什麼感想?比起蕭勇那小子,其實蕭夫人更讓她在意,因為蕭夫人跟她媽有幾分相似,說不定這就是她穿越重生的原因?在原本的世界她被炸死了,沒辦法孝順媽媽了,因此來到這異世界再續前緣?
江雪看她低頭不語,以為她是小姑娘害羞,溫柔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苛刻的婆婆,雖說你公公英年早逝,我跟好妹的身子都不好,這幾年家裏辛苦了點,但總不會讓你流落街頭,希望你也盡心儘力,好好打理這個家,照顧你的夫君和小叔、小姑。」
「是,夫人請放心,阿靜不會辜負夫人的期望。」沈靜一聽更覺同病相憐,這個家的男主人也是太早離開,蕭夫人就像她母親一樣辛苦持家,她當然要多幫忙。
「我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該改口了吧?」
「呃……請婆婆多指教。」她原本想叫娘的,但一來不好意思,二來怕太唐突,她有心把蕭夫人當成母親,可萬一蕭夫人只把她當媳婦呢?婆媳問題跟人類歷史一樣悠久,穿越人士如她也不敢跨越雷池。
忙了一天,江雪聽到這句話時不禁露出笑容,夫君在天之靈應該也會感到欣慰,五兩銀子就買了個好媳婦,接下來就看阿勇這孩子了,只要他能安然接受,這一關就算度過了吧……
十五歲的蕭勇近來心事沉重,跟他青梅竹馬的珍妹要嫁人了,對象不是他而是鎮上的章員外,嫁過去不是做妻而是小妾,因為章員外家大業大,正妻卻生不了孩子,需要小妾來傳宗接代,珍妹的爹娘一看到滿箱金元寶的聘禮,就決定讓女兒去過錦衣玉食的日予了。
如今珍妹定了親,要在家縫嫁衣,他們不能再見面了,他也無法親口問她,當真一點都不惋惜?他們從小玩到大,雙方父母也有口頭之約,但自從他爹過世、小妹生病,家境就一天不如一天,珍妹的爹娘於是裝傻,絕口不提當初的約定。
這幾天他連吃飯都沒啥胃口,讓阿猛那小子搶食了不少,娘看了也沒多勸,就決定給他買個媳婦,但他一看到沈靜就不喜歡,瘦巴巴的像根竹子,哪有珍妹的圓潤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