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派之爭
清虛殿中,八個弟子被帶到眾峰主面前站好,與之相隔兩丈。
季可晴等資質好的六十幾名弟子已各有歸宿,站在一旁望着,臉上隱隱帶笑。
各峰的重要人物,如聞人慕,也在場。
席放緩緩地說:“爾等辛苦上山,意志可嘉,可惜我清虛劍宗弟子眾多,大多峰脈已沒有空席,今商議決定,只有八座峰尚能各騰出一席,收一名弟子。”
八人一聽,心中頓時一松,卻不知自己要入哪一峰,仍不免惴惴。
席放環視八人一眼,道:“你們八人,資質、修為皆不相上下,如今玉容峰、八斬峰、黃花峰、紅秀峰、北雁峰、南雁峰、慧石峰和細竹峰各有一席,依照慣例,奪旗拜師。”
話音一落,只見八個弟子各自散開,分別在殿中八根柱子上的小孔里插/入一面天青色小旗,上書峰脈的名稱。
席放道:“誰搶到哪一峰的旗幟,便可入此峰。”
天資好的弟子,自然誰都想要,但這八人資質平平,犯不着爭搶。歷屆最後幾個弟子,勉強被收在門中,全都奪旗拜師。這些人說不好便是累贅,與強制其分給各峰,不如看他們的意願。若他們在哪一峰有熟人照應,倒省了差人照顧教導。
此時,一個白衣男子和一個青衣男子走進清虛殿來,不敢驚擾席放,規矩地站在一旁。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弟子低聲打趣說:“柳師兄、君師兄,你們怎麼來了?你們師父都還沒到呢。”
這兩人正是柳千陌和君衍之。
柳千陌望了八個新弟子的背影一眼,目光在文荊身上稍作停留:“席宗主派人喚我過來,說今日要給我慧石峰一個新弟子。”
“就是這八人中的一個。”那弟子笑道,“你師父不是不管了?怎麼突然要收新弟子?”
柳千陌不語。目前慧石峰只有九名弟子,然而三年後群峰會試,每峰要派出十個弟子比試。他作為慧石峰的大弟子,憂心忡忡,思來想去不是辦法,終於在幾日前偷着求了席宗主,這次山門大開,指定一個弟子給慧石峰。
既然是指定,弟子的資質必然不會太好……
唉,難道還由得他挑么?
那弟子輕聲笑道:“等下被你帶走的那個,只怕要哭鼻子了。”
柳千陌聞言大怒,卻不好說什麼,冷着臉忍住。
今天是來收弟子的,不與他計較,不生氣。
只是那個少年的背影,很像清泉村的路荊……
君衍之淡淡地望着路荊,若有所思,卻正巧看到他轉過頭來。
二人目光對上,那少年一愣,獃獃地望着他不放。
柳千陌笑道:“果然是路荊……”
他看看少年的表情,又看看君衍之微皺的眉,輕聲調侃道:“呃,這傻小子似乎崇拜上你了啊,你不妨犧牲一下色相,讓他心甘情願地進來,咱們的面子上也好看點。”
君衍之不急不緩地轉移話題:“大師兄把第十個弟子弄進來,想好怎麼向師父解釋了么?”
柳千陌臉一沉:“是席宗主指定的,師父能說什麼。倘若師父不願收他為徒,我收他為徒便是。”
……最多不就是罰幾天禁閉么……何必現在提醒他,讓他難受。
“柳千陌和君衍之不曾想到,當日他們在清泉村,偶然救下的路荊,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三陽之體。眾峰首爭搶不迭,最終被天衡峰收在門下。柳千陌因擔心三年之後的群峰會試湊不夠十人,請求席放指派一個弟子,分給慧石峰。眾人皆不願搶其旗幟,一弟子落敗,又不願就此下山,最終只好取了慧石峰的旗幟,跟着柳千陌走了。”
——摘自《眾生之劫》第十三章。
文荊摸摸鼻子,明白絕不會有人同他搶慧石峰的旗幟。
路雲飛恨不得一步升天,他卻鐵了心想去慧石峰。
一清虛弟子朗聲道:“一柱香為限,開始!”
八人來不及多想,立時沖了出去。
氣氛頓時活躍,清虛殿中眾人笑意盈盈,輕聲議論,如同看戲一般,關注這八人的動靜。
這八人中,三人沖向席放座下的玉容峰,兩人沖向最具財勢的八斬峰,立刻扭打在一起,戰事激烈。一人不喜爭鬥,靜悄悄地去了細竹峰,無人與他爭搶,拿下旗幟。游似站着看了一會兒,不慌不忙,將北雁峰的旗幟取下來握在手中。
文荊心中輕笑,早已向慧石峰沖了過去。
人群中有人輕叫,語調似有不少驚異:“快看,有人搶慧石峰的旗幟。”
柳千陌心中狂喜,輕聲對君衍之道:“你那傻小子竟然真要來我們這裏了!”
君衍之不動聲色地說:“那不是我的傻小子。”
柳千陌沒有理他,嘴角帶笑,專註盯着文荊的一舉一動。
文荊從未學過術法,年紀又小,個頭太低。他抬頭看看柱子上高高插着的旗幟,跳了幾下夠不着,反引得眾人一陣哄堂大笑。好在無人來搶奪這面旗子,他便抱住柱子,踩着上面的石雕,一點一點往上爬。
柳千陌看得焦急萬分,暗中為他鼓勁。
正在這時,一個灰色的人影突然出現,一步躍起,握住旗柄。文荊大驚,“啊”得一聲,慌亂之中死死抓住天青色的旗面,與灰衣少年同時落下來。
灰衣少年惱恨一聲:“旗子給我!”一道綠光不由分說向文荊打來。
文荊連滾帶爬,慌忙閃避,驚險萬分地躲過一擊,仍舊抓着旗面不放。
清虛殿中,眾人的下巴已經幾乎掉落下來。
幾個年輕弟子輕聲議論。
“竟有兩人爭搶慧石峰的旗幟,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
“紅秀峰無人搶啊。”
柳千陌有些不敢置信,心情複雜,又心疼文荊,又喜出望外。
……竟然也有人為了進他慧石峰,爭先恐後。
這時八峰之中,其中六峰的旗幟已經被人搶得。文荊與這灰衣弟子搶奪慧石峰的旗幟,只有紅秀峰無人問津。
紅秀峰源遠流長,第一位峰首曾是清虛子最為看重的弟子,卻因自相殘殺,遭人陷害,被逼出走。幾千年來,紅秀峰像被上天捉弄一般,人才凋零、不見起色。
峰首趙寧天是個矮重的胖子,此刻眯着雙目,神色不善。
柳千陌向君衍之道:“趙師叔素愛面子,沒人要去他紅秀峰,我看他要生氣了。”
君衍之不語。
果不其然,趙寧天冷哼一聲,矮胖的身軀突然向空中躍起,一把抓住紅秀峰的旗幟,“咔嚓”一聲,將旗柄折斷丟在地上,揚長而去。
文荊向灰衣少年喊道:“你要去慧石峰做什麼?”
“慧石峰?你少騙我!”灰衣少年惱怒道。方才玉容峰的旗幟沒有搶到,轉眼一看,六柄已被人搶,一柄文人問津,這小子正在爬在柱子上。他本已經慌了,直覺以為無人理的那柄旗幟是慧石峰的,便前來搶這一柄。
“你看清楚!這就是慧石峰的!”
“胡說!”
話雖這麼說,灰衣少年仍舊不放心地展開旗面,果見上書“慧石”二字。
他咒罵一聲,放開旗柄,轉身撲向另外一根柱子。
文荊急忙將旗子抱在懷中,展開皺巴巴的旗面。
灰衣少年跑了幾步,卻見那柱子上空空如也,地上一柄斷掉“紅秀”旗幟,峰主已不見人影。他呆愣一下,慌亂之極,心急火燎地又跑回來搶奪文荊手上的旗幟。
死不要臉的!文荊死死抱住旗子。
倘若沒有旗子,便進不了清虛劍宗。灰衣少年怒喊一聲,發出發出一道兇猛的綠光,正是最為低階的攻擊術法,光刺術。
“路荊,小心!”不遠處一聲呼喊。
“媽呀!”文荊慘叫。
他一點術法都不會,叫他怎麼防禦?!
心中害怕之極,文荊抱着自己的頭拚命閃躲,卻見綠光一擊不中,又一次朝他襲來,毫不留情。
到底何時結束?
正在這時,一個清虛門人朗聲道:“一柱香已到,結束!”
那弟子一聽,惱怒難受地幾乎迸出淚水,招式更加凌厲,恨不得置文荊於死地。
文荊暗叫慘了,肩膀不慎被綠光打中,頓時一陣劇痛。
逃命顧不得形象,文荊連滾帶爬,反惹得一些人低聲笑。
霎那間,一道白光突然在身邊亮起,那灰衣弟子發出一聲驚呼。
文荊定睛看去,一個青色人影站在自己身前,如清風般無聲無息,將那灰衣少年的招數全數擋住:“這位小兄弟,得饒人處且饒人。”
柳千陌連忙朗聲道:“啟稟宗主,慧石峰的執旗者已出!請宗主定奪!”
席放淡淡望了溫文儒雅的青衣男子一眼,悠長的聲音傳遍清虛殿:“勝負已定,不必再搶。”
文荊連忙抱着旗子站起,拍拍身上的塵土,摸着肩膀,臉上現出朵朵桃花。
灰衣少年呆在原地,垂頭一會兒,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