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寧願死,也不肯留在你身邊
“啟昀哥——”秦唐看着他的背影,心疼如絞,想要衝出去追他,卻被穆希晨牢牢地抱住。
“啟昀哥!啟昀哥!”霍啟昀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瘋狂地掙扎,捶打着穆希晨,他不知疼一般,將她死死地禁錮着,低聲道,“你們已經結束了。”
“沒有!沒有!都是你害的!”她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他將她的頭緊緊按在他的胸膛上,漆黑的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
“唐唐,你看這是什麼?”英俊帥氣的小男孩抱着一個小紙箱,獻寶似地送給漂亮的小女孩。
小女孩打開紙箱,眼睛都直了,“哇,是一隻小兔子,好可愛啊,啟昀哥,這是你送給我的嗎?”
“是啊,喜不喜歡?”
“喜歡,太喜歡了,謝謝你,啟昀哥,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那年,她六歲,他八歲。
美麗的少女嚶嚶哭泣,“啟昀哥,我快要死了。”
英俊的少年焦急地問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少女眼淚汪汪地說道,“我流了好多血……把褲子都弄髒了……啟昀哥,我是不是患絕症了?”
少年臉頰緋紅,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笨丫頭,你不是患了絕症,你只是長成大姑娘了,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一樣東西。”
於是,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跑進霍夫人的房間,拿了一包很奇怪的東西給她……
那年,她十三歲,他十五歲。
“啟昀哥,我聽阿姨說你要出國讀書了,你以後是不是不回來了?”花園裏,美麗的少女仰着頭,看着比她高出很多的英俊男子。
男子伸手按了按她的發頂,微笑着說,“傻瓜,這裏是我的家,還有很重要的人在這裏,我怎麼會不回來呢?”
“重要的人?”少女眨了眨眼,一臉期待地說,“那我包括在內嗎?”
“當然。”
那年,她十七歲,他十九歲,她對他的感情剛剛萌芽。
……
過去的一幕幕,在秦唐的腦海里快速浮現,她熟睡的臉龐上帶着淡淡的淺笑,腦中畫面突然一轉,她看到霍啟昀一臉憤怒地質問她,“唐唐,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已經答應嫁給我,卻又轉眼愛上別人?”
她焦急地說,“不是這樣的,啟昀哥,你聽我解釋……”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如果得不到你,我寧願跟你一起死!”他憤怒地抱緊她,突然點燃了屋子,一場大火,熊熊燃燒,將他們二人化作了一堆白骨。
秦唐猛然驚醒,滿頭大汗,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做這種夢,先是夢見她和啟昀哥小時候的事情,然後就夢見他跟她玉石俱焚。夢中,啟昀哥悲痛欲絕的眼神,猶如利刃,在她心底劃開一條口子,大火燒身的劇痛就像真的一般,令她毛骨悚然。
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是穆希晨,都怪他,如果他不逼迫她,她和啟昀哥也不會變成這樣。她的心底,憤怒和悲傷交織。
“呀,小姐,您怎麼進來了,廚房油煙味重,您還是快點出去吧。”正在廚房忙碌,準備午餐的廚娘看到秦唐推門進來,連忙勸說她離開。
秦唐淺淺一笑,說,“我天天沒什麼事做,挺無聊的,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來廚房幫幫忙,王嫂,我幫你洗菜吧。”
王嫂趕緊勸阻,“那怎麼行呢,要是被少爺發現,會責怪我的。”
“沒關係的,他還在書房工作,不會知道的。”秦唐一邊說話,一邊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菜,王嫂拗不過她,只好隨她去了。
兩人一邊忙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秦唐見她已經開始炒菜,沒有留意這邊,便將身體側了側,背對着監控器,將手伸向了刀架。
書房。
穆希晨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吃午飯了,便放下手頭的工作,起身走向秦唐的房間,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他握住門把手,剛要開門進去,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一邊向著陽台走去,一邊將手機放到耳邊,“媽。”
“希晨,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有。”
“別凈忙着工作,一定要注意身體……”莫凌叮囑了一番,然後進入正題,“希晨,可恩從你那裏回來之後,就不太對勁,你們倆兄妹是不是吵架了?”
秦唐被霍啟昀救走的當天晚上,穆可恩也被葯暈了,第二天醒來,穆希晨稍稍解釋了兩句,就強制性地將她送回了C市,還讓她發誓,不許告訴父母有關珠珠的事情。穆可恩回家之後,雖然遵守了誓言,沒有對父母吐露半個字,但是心裏總覺得愧對秦唐,又擔心哥哥抓住秦唐之後會對她不利,所以心理壓抑,好幾天都悶悶不樂的。
穆希晨稍稍猜到點什麼,薄唇微微一抿,溫聲道,“媽,我跟可恩沒有吵架,她或許是不想跟我分開,所以有點小脾氣,沒關係的,過幾天就好了。”
莫凌嘆了口氣,說道,“那丫頭平時能吃能喝能玩的,最近飯量也少了,也不出門閑逛了,我跟你爸爸都很擔心她……”
“這樣吧,媽,我待會兒跟可恩好好談一談,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也好,有些話她可能不好當著我們的面說,你跟她好好談談,開解開解她……”
穆希晨正要說什麼,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秦唐微微顫抖的聲音,“放了我,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身體猛然一僵,電話那邊,莫凌狐疑的問道,“希晨,我怎麼聽到你那邊有女人的聲音?”
“是電視機裏面傳出來的聲音,媽,我這邊又有一個電話進來了,先掛了。”他快速掛斷電話,轉身望向身後的人。
秦唐站在距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將鋒利的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表情很緊張,身體微微顫抖着,說道,“放了我,放了陳媽,不然,你得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重樓和木藍聞聲趕來,秦唐突然轉身,衝著他們說道,“你們都不要過來!”
穆希晨豎起右掌,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絕美的臉沁着冰霜,緊抿的薄唇壓抑着怒氣,他幽暗深邃的眸子緊緊盯着她脖子上的利刃,突然邁步,向她靠近,每靠近一步,周身冷硬威嚴的氣息便濃重一分。
她後退到客廳里,手上一用力,刀刃已經在脖子上劃出一條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劇烈的疼痛讓她突然鎮定下來,她的身體不顫抖了,聲音冰冷地說,“你不要過來,不然,我就立刻割斷自己的脖子!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穆希晨薄唇緊繃,一言不發,停在距離她兩米遠的地方,用一種蒼涼複雜的眼神望着她。他朝她伸出右手,緩緩開口,“把刀給我!”
“你先放了陳媽!”秦唐手上並沒有放鬆分毫,與其被他脅迫,被他囚禁,被迫跟他共度一生,她寧願拿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跟他豪賭一場。輸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她什麼都沒有了,也沒有動力活下去了。
他緩緩收回手,沉聲道,“好,我可以放了陳媽。”
說完,他立刻吩咐重樓,將陳媽從地下室裏面放了出來。陳媽雖然看起來滄桑了很多,但是穿戴還算整齊,她撲通一聲跪在秦唐面前,愧疚地說道,“小姐,我對不起你,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還是趕緊把刀放下來吧,不要傷了自己。”
秦唐苦笑了一下,說道,“陳媽,是我連累你變成這樣,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的,小姐,是我的錯,是我差點害了你,我——”陳媽突然說不下去了,她愧疚啊,她沒臉說出真相。
秦唐擔心穆希晨出爾反爾,趕緊打斷她的話,說道,“好了,你什麼也不要說了,趕緊離開這裏吧。”
陳媽並沒有直接走人,她先是抬頭看了一眼穆希晨,見他沒有反對,這才“咣咣咣”地沖他們兩人磕了三個頭,說道,“大少爺,小姐,謝謝你們,我走了,你們多保重。”
她起身離開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冒出血痕,眼裏也涌滿了淚光,一路走出別墅,沒有一個人為難她,她知道,她是真的安全了,她終於可以去H市跟女兒團聚了。
客廳內,穆希晨緊盯着她的黑眸,說道,“現在,陳媽已經安全了,放下你手中的刀。”
秦唐冷冷道,“你還要答應我,以後都不能再找她的麻煩。”
“我穆希晨說話算話,既然已經放她離開,就不會再找她的麻煩。”他狹長的鳳眼危險地眯了眯,再次重複,“把刀放下!”
“不,我還有一個條件。”她靜靜地看着他,緩緩開口,“在我的屍體和我的自由之間,你只能選一樣,你如果執意要把我留下,那我就只能給你屍體了。”
他唇邊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冷冷道,“你以為你拿自己的性命威脅我,就能達到目的了么?”
“我沒有這樣想過。”她聲音很輕柔,帶着就視死如歸的平和,緩緩說,“我只是在想,如果沒有了自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被囚禁在你身邊,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臉色越來越冷,籠罩着一層寒霜,眼底涌動着驚怒之色,一字一頓地說,“你寧願死,也不肯留在我身邊?”
她輕輕地笑了,“沒錯,我寧願死,也不要留在你身邊。你要找的是真正的珠珠,我不是啊。”
“你就是珠珠!”穆希晨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秦唐?又是誰把你變成秦唐的嗎?”
秦唐心下一驚,右手微抖,鋒利的刀刃在脖子上又割破一條細細的口子。就在這時,穆希晨飛快地出手,搶奪她手中的水果刀,他伸出兩根手指緊緊夾住鋒利的那端,用力往外推,她的力氣哪裏比得上他的,眼看刀刃距離脖子越來越遠,再這樣下去,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威脅到他了!
她心裏焦急不已,咬着牙跟他抗衡,抬頭一看,正對上他殘忍冷酷的臉,她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怨憤,是他,罪魁禍首就是他,是他將她害得這麼慘,是他逼得她跟啟昀哥有緣無分,心裏的怨憤吞噬了她的理智,她突然將水果刀刀尖對準了他,朝着他的胸膛刺去。
她憤怒地咆哮,“穆希晨,你這個惡魔,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他沒有料到她突然改變方向,手指即刻被鋒利的刀刃割破,他一把握住匕首,手掌頓時鮮血淋漓,目光晦暗如海,“想讓我放手,除非我死!”
“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她眼底爆發出瘋狂的光芒,咬着牙,雙手握住匕首,拚命將匕首往他的胸前刺去,她以為他會極力抵抗,卻不料他突然開口說,“如果你想讓我死,那我就如你的願。”
說完,他手指的力道漸漸放鬆,她腦袋似被什麼東西擊中,猛地恢復理智,想要將匕首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親手將水果刀插進了他的胸膛,鮮血頓時順着刀尖流了下來。
她驚駭地睜大眼,看着他血流如注的胸膛,手指猛地一哆嗦,水果刀“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穆希晨看都沒看自己佈滿鮮血的胸膛,忽然彎腰撿起那把染着血跡的水果刀,塞到她手裏,“一刀還不足以致死,再刺一刀,衝著心臟來。”
“你瘋了,瘋了!”秦唐驚恐地看着被他強塞在自己手中的水果刀,嚇得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慌忙將刀扔到地上,轉身就要逃跑,卻被重樓擋住了去路。
她憤怒又恐懼,轉身沖穆希晨嘶吼,“穆希晨,你都這樣了,你還不肯放我走嗎?”
“既然你不肯要我的命,那就乖乖地留在我身邊。”
傷口湧出的鮮血已經將他身上的白襯衫染紅,他恍若未見,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英俊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雙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他就像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驚悚,駭然,她害怕地往後退縮,不敢看他胸前那觸目驚心的紅色,戰戰兢兢地說,“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珠珠……”他已經走到她的身前,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掌向她的臉頰撫去。
“啊——”她嚇得驚恐地尖叫,雙手抱着頭蹲在地上,不停地說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穆希晨看着就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躲避自己的秦唐,眼底浮現些許受傷的神色,“你就這麼恨我?”恨得不肯讓他靠近一點。
“走開,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只要他靠近,她就不停地退縮,就像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渾身瑟瑟發抖,根本不敢看他。
他不知道,她此時已經將他當成心狠手辣的變態殺人狂,她想起上次霍啟昀帶她逃跑時,那個追逐他們的男人說的話,他說,就算她死了,穆希晨也不會放過她,穆希晨會要將她做成人偶,用釘子釘在牆壁上……想想地下室牆壁上的鋼棍鐵鏈,那攤血跡,那根指骨,可不就是將人釘在牆壁上的血腥現場么?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驚,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在死後還不得安生,被他那般折磨,她瑟縮發抖,滿眼驚恐,讓穆希晨根本沒辦法靠近。
重樓提醒穆希晨道,“大少爺,小姐受驚過度,暫時還是不要再刺激她了,你先處理一下傷口吧。”
穆希晨深深地望了一眼驚恐不安的秦唐,目光黯了黯,吩咐道,“木藍,把她送回房間,給她處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重樓,通知阿琰過來。”
“是。”
傅之琰駕着跑車,一路狂飆,趕到別墅的時候,客廳已經清理乾淨,穆希晨胸前的傷口也草草處理過。
傅之琰將他包好的紗布拆掉,檢查過後,擰着眉頭說道,“傷口很深,差點傷到骨頭,大哥,誰那麼大膽子,竟然敢傷你?”
穆希晨英俊的臉上沒有表情,冷淡地說道,“我自己弄傷的。”
“……”傅之琰一邊替他處理傷口,一邊沒好氣地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竟有種自殘的嗜好,我跟你說,下次別衝著自己的胸膛了,直接在脖子上抹一刀,方便,快捷,省事兒。”
穆希晨不語。
“我看這傷口,角度不太對,不像是你自己刺出來的……”他嘀嘀咕咕一陣,腦子突然靈光一閃,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哥,你這傷口,該不會是珠珠姐刺的吧?”
穆希晨冷淡地抬了抬眼皮,“讓你處理傷口,你廢話怎麼這麼多?”
“我果然猜對了。”
傅之琰眉頭擰得更緊,不再多說,動作熟練地替他縫合,上藥,包紮,弄完之後,又把他受傷的傷重新包紮了一下。他猶豫再三,忍不住開口道,“大哥,你這樣逼迫珠珠姐,會讓她越來越恨你的,你看,她今天已經拿刀刺你了,誰知道她以後還會不會做出更可怕的事。”
“別說了。”穆希晨語氣淡淡地打斷他的話,“去她的房間,替她檢查一下吧。”
傅之琰從書房出來,並沒有急着去秦唐的房間,而是把木藍叫了過來,說道,“木藍姐,珠珠姐刺傷大哥的時候,你肯定就在現場對吧,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珠珠姐會突然傷害大哥?”
木藍遲疑了一下,說,“這件事,我不方便告訴你。”
“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大哥和珠珠姐着想,你也希望他們早日和好對不對?你要是告訴我實情,我也好想辦法勸說珠珠姐呀。”
木藍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就把當時的情況告訴你吧。”
聽完木藍的敘述,傅之琰愣住了,他沒想到秦唐被穆希晨逼到了試圖自殺的地步,他眉頭深鎖,思考了片刻,打算先進去看看秦唐的情況。
房間裏,穿着長裙的女子面朝床里,側卧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她是否睡著了。傅之琰輕輕敲了敲門,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便放輕腳步,朝着床前走去。
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她,發現她並沒有睡覺,睜着雙眼,木然地望着前方的牆壁,她的脖子上,戴着一個類似項圈的皮套,再往下一點,貼着一塊創可貼,那是她割傷自己的地方。
他輕輕咳嗽一聲,叫她,“珠珠姐?”
她沒有回應。
他猶豫了一下,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按了按,柔聲道,“珠珠姐,是我,阿琰,你還好吧?”
秦唐渙散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沉默片刻,緩緩道,“是穆希晨讓你來當說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