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 赤陽
一顆熾熱、足足有小客車大的巨大火球在自己面前跳上跳下，馮茜鶯腦袋一暈，差點就被嚇得腿軟。
但聽見對方親昵熟悉的語氣，她很快鎮定下來。
“小火球？”
“嗯嗯！！”大火球模仿起貓咪磨蹭臭魚，它高興地在岩石大地滾動，嬌嗔道：“主人怎麼不早說是要回家呢！應該把那幾株懶草一起帶過來拉！”
帶過來就被燒成灰了……馮茜鶯想笑，卻看到火球身下的紅岩石正慢慢融化，紅艷艷的，不一會就成了一池汩汩的岩漿湖。
她看了看四周的坑洞和相似的岩漿湖，腦中靈光一閃道：“你還有其他同伴？”
“恩，它們在上面，偶而才下來玩。”
大火球從岩漿湖起身，一下又化為嬌小玲瓏的小火球，它在馮茜鶯肩上蹦跳道：“幸好主人召喚了我！人間比這裏好玩一百倍！就是不能隨意燒東西有些可惜。”
馮茜鶯好氣又好笑，她把小火球舉在手掌里，問道：“你知道這裏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像是陣法還是遺迹什麼的。”
小火球被主人的柔夷捧着，它下意識收起火焰，乖順道：“不太清楚，能燒的應該都燒掉了！”
馮茜鶯看着不遠處落下的火星和黑煙，坑洞和岩漿湖的數目還在增加，她不由得嘆氣，真是一群縱火狂，不過自己也半斤八兩阿……
熱熔融的大地，馮茜鶯拄着拐杖，漫無目的地行走，偶而看到一處高聳的陰影，費力靠近一瞧，原來是堆棧的石柱，馮茜鶯已經被這樣的海市蜃樓欺騙了好幾次
。
她抬頭，天空正吐着猙獰的火舌，雖不覺得炎熱，但心底還是難免煩躁，浮動的空氣、無邊的荒蕪大地，有一種被困在薩哈拉沙漠的無力感。
“混蛋洛雪芹！”馮茜鶯走了幾步，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原地，身上汗水淋瀝，難受得很，忍不住罵道：“去妳的洛雪芹！”
她繼續往前走，拐杖在地上敲敲響響，小火球感覺到她暴躁的情緒，便偷偷溜回了她的右手，不敢再出來玩鬧。
馮茜鶯看着一望無際的火炎大地，來時的新鮮感早已經消失無蹤。
她想到洪茉莉，心底失落，但想到洛雪芹，一股鬱氣湧上，她抬頭，看着天上火光密佈、血色覆天，似乎有無數火山口在上頭噴發吐熱。
馮茜鶯摸了摸耳朵，轟隆隆的，什麼也聽不到。
“小火球，你能請你的家人幫我一個忙嗎？”
“嗯嗯？”
“來場隕石雨可以嗎？”馮茜鶯不懷好意：“盡量對準不是魔女的目標吧。”
小火球跟着馮茜鶯一年半載，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火光從馮茜鶯手掌心噴發，化成一道艷色的流星尾往天空射去。
“最好燒死妳！洛雪芹！”馮茜鶯惡狠狠瞇起眼，突然身後發涼，一隻手騰空而出，摀住她的嘴巴，用力將她往後一拉。
馮茜鶯瞬間一閃，但余茹果的魔力不太給力，竟然只帶離她幾公尺的範圍，很快又被那人拉住。
馮茜鶯被那人拉着往後一滾，她立刻張開右手，炙熱的火焰往後一射，那是小火球留下的餘熱。
“沒用的，”背後是堅硬的胸膛，少年貼在她耳邊啞聲道：“我是妳的魔偶，記得嗎？”
馮茜鶯一聽立刻張開菱唇，往柔軟的掌心肉咬去，少年痛得嘶了一聲，但還是忍住痛，將少女拖到一處稍有深度的石洞裏，以免上頭有不長眼的天火砸下。
敵不過男生的力氣，馮茜鶯死咬着少年的掌心肉不放，手上的拐杖也沒忘記往後頭戳刺，洛司晴痛得咬牙切齒，到了洞穴里，他用力將她往地上一扔。
馮茜鶯坐起身，立刻拿起拐杖對準她，面色十足警戒；洛司晴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他張開受傷的手，一抹殷紅，可見對方沒留情面，他的面色越來越陰沉。
馮茜鶯趁機往四下查看，想找空隙鑽走，卻見一道纖細身影倒卧在不遠處，茜紅色的斗篷，看那身形，不像茉莉，馮茜鶯隱約看到一縷金髮垂下。
“那是大魔女，”少年順着她的目光垂睫，語氣幽深道：“失去力量的大魔女。”
“別過來！你們對她做了什麼？”看到少年腳一動，馮茜鶯拿着拐杖的手不禁握緊。
“別和她說廢話！”洛司晴唇一動就被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馮茜鶯一愣，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了洞穴，黑色斗篷照着高大的身形、隨着那人的動作，斗篷下的面容也露出來…….
梅樂？！馮茜鶯看着那留着褐發的外國男子，他臉下的落腮鬍已經剃光了，除了斗篷有些老氣外，他英俊得像外國電影裏會出現的成熟紳士，馮茜鶯看了一兩秒才認出他。
“老師……？”馮茜鶯結結巴巴，腦袋一時間兜不起來。
梅樂走到洛司晴身旁，居高臨下道：“不是叫你找到人就綁起來噤聲嗎？這些魔女很狡猾，一有機會就會設法反擊，你是想步我的老路？”
“抱歉，老師。”洛司晴表現恭敬，梅樂冷哼一聲，他一揮手，馮茜鶯立刻感覺到雙手被一個無型的繩索給束縛住，她出不了聲也動不了，該死！
梅樂、不，應該是巫師格林踏着緊實的馬靴，慢悠悠走在馮茜鶯面前，一股駭人的氣勢立刻充滿在狹窄的洞穴之中，馮茜鶯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竟然派妳這種小孩子來送死，真是沒救了。”格林冷笑。
馮茜鶯抬頭，直直瞪向他碧藍色的眼睛，有害怕有謹慎。
“外面的火雨是妳搞得鬼吧？”格林摸着手上的礫石板指，面色陰沉道，馮茜鶯往後一瞧，發現他身上的袍子破破爛爛，被燒穿了好幾個洞。
她默不作聲，希望能拖延時間。
面前的女孩面無表情，一雙眼睛黑得澄澈，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情。
但格林卻看出來了，那眼睛裏有他見過的東西，頑固、不屈服，那個該死的凌筱就有着這樣的眼神，即便她們都沒有出聲，但格林還是感覺到了——一隻被綁起來的惡狗正對自己齜牙咧嘴。
格林不喜歡頑固的女人，所以他娶了薇奧拉，一個軟弱不起眼的女人，他不像那些揚威耀武的巫師，喜歡征服強大有個性的魔女，格林要的不過是一個有着自己血脈的孩子，薇奧拉是很好的選擇，本來是……直到凌筱那個賤人出現！
酒紅色的污漬灑了一地，玻璃杯輕脆一響，薇奧拉哭着不敢動手，凌筱便代替她，親手將匕首刺入自己中了麻藥癱軟的身體。
賤人………男人的手用力握緊，在對上少女幽黑的眸子瞬間，胸口一陣劇痛，恨意伴隨着恐懼讓他握起拳頭，朝少女的臉上舉起手，用力一揮，眼看堅硬的板指就要少女當場血濺、面目全非時…….
“碰！”
馮茜鶯閉上的眼睛，沒感覺到疼痛，她睜開眼，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擋在自己前面，她眨了眨眼，只見那人的耳後有串串血珠落下，在地上灑出一灘灘新鮮的血花來。
“她是我的主人，我無法抵抗魔偶的天職。”面對快要暴跳如雷的格林，洛司晴摀着受傷的腦袋，冷冷解釋。
格林沉下氣，他瞇起眼，但心底其實不懷疑洛司晴的話，那時他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對薇奧拉下手的機會，洛司晴作為魔偶還太弱小，無法剋制保護主人的想法是正常的。
“看好她！”格林冷酷道：“那場火雨造成不小的麻煩，我先去整理墓園，如果讓她跑了，妳就永遠不用想回到原本的身體去！”
洛司晴垂眸，模樣溫順，彷佛沒看到馮茜鶯的怒目相視，待格林一走，他低下的頭才慢慢抬起，，摸了摸臉上濕熱的血漬，不輸英俊的面容流露出一絲不甘。
“可惡……”馮茜鶯的掙扎引起了他的注意，少年表情一緩，他邁開長腿走來，往她面前單腳一跪，如果忽視馮茜鶯憤怒的表情，兩人的姿勢就像騎士在向一位美麗的少女求愛。
伸手掠了掠她額前凌亂的瀏海，洛司晴略帶歉意道：“忍一會，很快就結束了。”
馮茜鶯瞪着他，眼睛紅通通的，嘴唇咬得死白。
洛司晴從其中找出一絲不忍，不由得咧嘴一笑，肌肉扯到傷口，白皙的臉龐立刻淌下一道血痕，配上他傻氣的微笑，儘是說不出的怪異妖嬈。
馮茜鶯心下慌亂，一不小心，一滴眼淚無聲落下，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指，小心接下，在她嗔怒的杏目下，將那滴淚珠含入緋色的唇瓣里。
面對這種言情小說的把戲時，正常的女生應該是驚訝、然後是羞澀、最後心跳不已、欲語還休，但馮茜鶯只楞了一兩秒，很快回神，吐了對方一臉口水。
她沒忘記對方是誰，那具皮囊下是有如罌粟毒花的靈魂，而現在，她就上了她的當，馮茜鶯噁心得胃裏一陣翻騰。
“別哭…..”洛司晴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正想安慰幾句，卻發現對方露出厭惡的表情。
他眨了眨眼睛，模樣無辜道：“妳又討厭我了？”
馮茜鶯忍不住翻白眼：不可理喻！這人瘋了，茗芳說得不錯，真的瘋了！
馮茜鶯的不屑太明顯，洛司晴瞇起眼睛，他收起無辜的表情，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陰沉沉道：“我為妳做了那麼多，妳怎麼能討厭我？”
像似嫌被對方鄙視得不夠徹底，他又喃喃道：“妳不能討厭我，我……我……”說出來吧！就在這裏講清楚！
馮茜鶯睜大眼睛，小心看着他，深怕他一失控就朝自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洛司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正要說出口，抬頭卻看見她的表情，他蒼白着俊臉道：“你怕我？”
不能刺激病人！馮茜鶯下意識移開目光。
先是被討厭又被鄙視、再來是害怕，少年有一瞬間動搖，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但他看着自己受傷的手掌，目光又堅定起來。
在馮茜鶯無法防備下，他低頭往她嘴角擦去，不深，就輕輕一口，吻在她的嘴盼，像一個無聲的承諾，卻在馮茜鶯心底激起了千濤駭浪。
“等我，我就去證明給妳看！”他低聲道，起身就往外走去。
馮茜鶯很想拉着他喊道：“幫我解開咒語先阿！！”
但對方已經走得沒影，自己也沒辦法出聲，馮茜鶯握了握右手，小火球被格林的咒語困在裏頭，響應不了自己的召喚，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恩……”馮茜鶯還不及細想，橫卧在一旁的女子卻出了聲。
馮茜鶯轉頭，對上一雙碧藍色的美麗眼睛，那張面孔，她記得。
“妳……妳是誰？”大魔女氣息虛弱，說一句話就讓她臉色白上幾分。
“我是誰？妳不知道？”馮茜鶯冷冷道。她看着大魔女虛弱的面色，心底沒有半點同情，記得上一次看到她，她高坐在法庭的主位上，是所有魔女的嚮往，如今卻是從高檀上跌落，淪為他人宰殺的畜生。
“妳是…….”大魔女眼睛一亮，但很快搖頭道：“不可能……”
馮茜鶯嘆氣，現在不是起內鬨的時機，只希望援軍可以快點趕來。
馮茜鶯對還在思忖的大魔女道：“有什麼方法可以替我解開格林的咒語嗎？我沒辦法動作。”
大魔女面色黯然道：“他盜用我的力量封了你的魔力？”隨着她顫抖的哽咽，一頭柔軟的淡金髮垂落在胸前，儘是柔弱的美麗。
馮茜鶯翻白眼，這不會還在情傷吧？
“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裏！！”
大魔女緩過氣點點頭道：“好，妳用我的魔力，就可以解開咒語。”
“妳的魔力？”馮茜鶯挑眉道：“不是被盜光了嗎？”
大魔女搖頭道：“還有呢。”
她盯着馮茜鶯，美麗的藍眼閃過一絲複雜：“在妳身上。有我下過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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