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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卡捷琳·法斯正對着梳妝鏡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自己那頭末端微卷的長發。眼角的餘光卻不時掃向卧室外間,此刻她的丈夫里歐·克羅德正在卧室外間接通訊。聽不清這通通訊的談話內容,但是聽丈夫說話的語氣以及語速可以判斷,應該不會是什麼好事。
不多時,掛了通訊,里歐·克羅德蹙着眉頭走進卧室,嘴裏還念念有詞着‘怪了,真是怪了……’
“怎麼了,是誰的通訊,出了什麼事嗎?”卡捷琳·法斯側轉過身,面朝丈夫,詢問的語氣里不乏擔憂。與她那略嫌刻薄的面相不同,她的聲音音質清冷卻十分溫柔,望向自己丈夫的眼神里滿含柔情,可以看得出她很愛她的丈夫。
里歐·克羅德在一旁綿軟的沙發上坐下/身,神色古怪道:“是帕米爾區區域協管所的所長,說是有人找他通融,要他放了那個打人的小鬼。”
卡捷琳·法斯微不可見的變了變臉色,放下手裏可以改善發質促進生髮的等離子按摩梳,詫異問:“有人?什麼人?不方便透露名諱的大人物?”
里歐·克羅德給了自己妻子一個讚賞的眼神,妻子的問題正中要害。
“怪就怪在這兒了,夫人你說那貧瘠星出身的小丫頭能有多大能耐,找多大的人物做靠山?”里歐·克羅德摩挲着下巴,一臉的匪夷所思,“竟然能讓帕米爾區區域協管所的所長三緘其口。”
卡捷琳·法斯思忖片刻道:“應該不會是克倫威家族在作祟。”
里歐·克羅德頷首贊同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頓了頓,只見他眉頭攢起,“不過,如果不是克倫威家族的話,又會是誰呢?”
卡捷琳·法斯起身走到里歐·克羅德身畔,伸手不輕不重的替丈夫揉按太陽穴。見丈夫舒適地閉眼享受按摩,才徐徐開口道:“既然對方不願透露姓名,這也就說明了……”
不待卡捷琳·法斯把話說完,性急的里歐·克羅德睜眼,迫不及待的問道:“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對方並不想和克羅德家正面起衝突,忌憚或者也可能有什麼更直接的利益衝突。”卡捷琳·法斯多有不確定的猜測道。無論如何,能讓區域協管所所長閉嘴的人物,必定非同小可。
看來是該收手了,那小丫頭既然能以貧瘠星出身躋身繁榮星並開辦餐廳,想必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你的意思是對方可能於克羅德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這時的里歐·克羅德顯然還沒能拐過彎來,兀自沉浸在猜測那個所謂的大人物身份的謎團中。
卡捷琳·法斯並不急着打斷丈夫的思緒,而是認真替他按摩,直到猜測許久都得不出合理結論的里歐·克羅德臉上露出索然無味的神態,她才語調柔柔的說:“老公,其實我覺得眼下那小丫頭的餐廳肯定是開不成了,計劃已經達到了我們之前預期的結果。所以,你看要不然就放他們一馬?聽說那小丫頭的弟弟還沒成年,想想也是怪可憐的。就當做件好事,替約書亞積福,你說呢?”
里歐·克羅德想了想,眉頭蹙了又松,似是仍有不甘,“我本來也沒想着要跟個小丫頭計較,實在是那丫頭太不識時務了。”
末了,里歐·克羅德長吁一口氣,道:“那就這樣吧,事已至此,晾那丫頭有再大的本事也難翻身了。對了,這段時間忙着分店開張的事,也有陣子沒去看約書亞了,改明兒抽個空和你一塊兒過去看看他。”想到那個自小體弱多病的兒子,里歐·克羅德的眼神里有為人父的柔情繾綣,也有化不去的懊喪。
卡捷琳·法斯忙笑着答:“好,那就明天下午過去吧,我剛好沒課。那孩子前段時間總央着我給他買只小狗當寵物……”
里歐·克羅德無所謂道:“他想要就給他買唄!”
卡捷琳·法斯無奈拍打了丈夫一下,“醫師說了,約書亞的呼吸系統還十分脆弱,寵物的毛髮容易引起呼吸道感染。”
“嘖”里歐·克羅德咂舌,他的兒子怎麼就養得這麼虛弱呢!
對於奔走了四天毫無收穫幾近絕望的凌薇來說,一切來得都是那麼的突然。直到後來,每每回想起這天,凌薇都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該憂心還是該喜樂。
這天,凌薇一如往常,早起做了飯盒然後搭公共飛艇趕往區域協管所給斯諾送飯。
隔着透明不知材質的屏障與斯諾對話的時候,凌薇敏銳地察覺到了斯諾的異樣。
與斯諾在一起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的沉默,凌薇早已習慣。但是這天斯諾的沉默卻非同於往常,凌薇很確定他在擔心着什麼,心神不寧的樣子。
是在擔心她沒有辦法拿到調解書將他從這裏弄出去嗎?
“別擔心也別去多想,我會想辦法,一定不會讓你去服刑的。”凌薇注視着對面神思不屬的少年,鄭重道。
斯諾抬頭看了一眼凌薇,旋即很快又把視線下移落在自己的雙臂上。
他相信凌薇,一直都相信,他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他的身體正在發生着某種轉變,一種肉眼不可見的甚至連醫療器械都無從檢查的特殊基因裂變。
“因為你的基因里本就結合了裂變體的基因……”
他不想去相信那個毫無預兆出現在他面前,和他說了一堆可有可無不知所謂的話,又聲稱只有自己才能幫助他的老頭。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那個面容肅穆白髮蒼蒼的老頭嘴裏所描述的那些,確實就是他正在切身體會的感受。
“隨着青春期的推進,你的特殊基因臻至完善,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
“知道裂變體嗎?無限分裂,你也可以做到……”
“你需要接受特別訓練,否則你將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裂變,更有甚者在裂變的過程中你將完全喪失意識,暴走!”
“斯諾。”
“斯諾?”
凌薇陡然拔高的呼喚召回了斯諾飄搖的思緒。
見斯諾的面色越發的難看,凌薇不無擔憂的問:“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對斯諾之前的突然暈倒,凌薇仍心有餘悸。
斯諾看着凌薇,然後木木的搖了搖頭。
“真的?”凌薇尤不信的確認。
“嗯。”斯諾用力點頭,“感覺很憋悶。”
凌薇一想便瞭然了。
那狹窄的監管室,又不透風,一個人在裏面住着,除了每天定時來探望的她以外,想來也不會再有人同斯諾說話了,確實是憋悶。
“再等等,就這一兩天了,等你出來了,我們再一起好好出去透透氣。”凌薇嘴上如此安撫着,心裏也暗暗下定了決心。
將多做的食盒送去給協管員的時候,凌薇後知後覺的想到斯諾人本就沉悶,除了在她和莉莎面前話會多一些,對旁的人一向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怎麼會突然說自己覺得憋悶呢?
再者,斯諾那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也很不對勁,明明自己昨天來看他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個晚上的功夫就變成這樣了,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也或者像是被什麼威嚇了一般?
難道說,除了她以外還有別的人來探望過斯諾?
會是里歐·克羅德!?
不對!單一個裏歐·克羅德不至於把斯諾弄得如此不安。
那麼,到底會是誰呢?
還是說是自己多想了?
凌薇實在不放心,便向兩個值勤的協管員詢問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有無其他人來探望過斯諾。
兩個協管員畢竟吃人嘴軟,更何況凌薇給他們的食盒完全是比照的斯諾的配置,那是一個營養豐盛、色香味俱全。
查探望名單一點小事,也不壞所里的規定,他們自是殷勤。
“沒有。除了你,沒別人來探望過。”一個協管員查看過探望名單后,肯定的對凌薇道。
“那會不會有來探望了卻沒有被記錄在案的情況?”凌薇思慮縝密。畢竟對方有可能是雄踞伊利亞星多年的克羅德世家。
“這個……”兩個協管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道,“有是有,不過今天早上肯定是沒有的。”
凌薇知道協管員們值勤一般都是輪值,所以昨天下午有沒有來過人,眼前的這兩個協管員泰半是不知情的。
出了協管所,凌薇長舒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也許斯諾真的只是因為監管室憋悶才面色難看呢?
離開了監管所,凌薇馬不停蹄的趕往衛生醫療點。
甫一進門,就見詢問櫃枱的工作人員衝著凌薇使勁招手。
凌薇愣了一下,便逕自小跑了過去。
連日的探病,讓凌薇和詢問櫃枱的工作人員混了個臉熟。又因為凌薇每次過來都會帶上一點自製的點心塞給工作人員的緣故,年紀比凌薇大不了多少的女工作人員對凌薇一再探望不成的那個病房便也頗多留心。
這廂,凌薇把今天帶的蒸餃連同精緻的限時保溫紙袋塞給工作人員。那頭,女工作人員一邊接過紙袋一邊告知凌薇,“你要探望的那個病人今天早上醒了。”
凌薇眸光一閃,道:“那麻煩你再幫我呼一下他的探病鎖。”
“好嘞。”收受了‘賄賂’的女工作人員二話不說便幫凌薇聯通了那個傷者的探病鎖。
讓凌薇意外的是,對方不但接受了她的探病,且還在探病鎖的交談中表示想和凌薇當面談談關於賠償信用點額度的問題。
對方這是終於願意鬆口了?
切斷了探病鎖后,凌薇久久無法置信。畢竟在此之前,凌薇費勁了口舌也沒能把傷者的妻子說動。
最終,以100萬信用點的賠償額度,凌薇和那個傷者達成了調解意向。
在凌薇痛快地將100萬信用點轉入協管所公信賬戶的同時,對方也用自己的虹膜和指紋在調解書上籤下了電子簽名。
凌薇將電子調解書提交區域協管所,接下來便只等着審核通過後去接斯諾咯。
走出衛生醫療點,已是黃昏時分。
瞭望東西天際塊塊血紅血紅的火燒雲,凌薇總覺得事情就這麼突然解決了,好像中間缺了許多重要步驟,過程都變得不那麼清晰了,很不真實。
提着的一顆心似乎反應不過來一般,仍舊提在那裏,惴惴的。
本該到來的歡喜和雀躍也都不約而同的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