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第 281 章
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只靜止在映入視網膜的漆黑槍口的一瞬。
感知中那個槍口即將造成的破壞性讓他的身體本能地做好了即將承受到的極大的傷害和劇痛的準備而導致了一瞬間的僵化。
心臟陡然緊縮,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揪住。
記憶和本能讓他恐懼,就算不會死去,那種炸裂的彈藥灼燒血肉的痛楚也——
就在他什麼也來不及做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灼人的彈藥襲來而自己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一雙熟悉的手伸了過來。
強勁有力的手臂像是陡然豎立起的銅牆鐵壁將他牢牢護住,一股大力撞得他整個人向旁邊的地面跌倒而去。
等那一瞬間空白的腦子恢復運轉的時候,映入他眼中的是一束從他眼前垂落下去的黃褐色的長發,還有那摟緊他的右臂上被火藥灼燒開的衣物浸染的鮮紅。
在看見那熟悉的冷峻側頰的一刻,他胸口被死死揪住動彈不得的心臟恢復了跳動,讓身體僵硬的懼意也散去。
男子的臉色並不好,目光也很冷,微微抿緊的唇薄如刀削,如常日裏一般渾身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
而偏偏是這種讓人畏懼的壓迫性氣息此刻卻是莫名的令艾倫安心和放鬆。
這個擁有世間最強大力量的男人,是屬於他的。
只要這個人在這裏,就沒有什麼能讓人害怕。
…………
啪,啪,啪。
三聲清脆的拍掌聲在鴉雀無聲的舞會大廳里響起,讓被那一聲槍響驚呆的紳士和女士們回過神來。
有着一頭漂亮的棕色捲髮的中年侯爵從人群中走出來,留着稍許鬍鬚的唇上揚,露出溫文的笑意。
輕輕拍了幾下掌,他的目光落到利威爾身上,臉上有着毫不掩飾的讚賞之色。
“您的忠誠令人讚歎。”
他毫不吝嗇地表達出自己對這位年輕執事的欣賞,抬手,微微側身。
“這次的危險是因我招待不周引起,如果這位小姐不介意的話,我的私人醫生已經在側房等待,他會盡心為您的僕人治療傷勢。”
艾倫擔心地看了看利威爾的傷勢,張嘴似乎想要說話,被利威爾的手輕輕拍了一拍想起現在的場合,頓時閉了嘴,微微抿唇垂着眼不說話了。
利威爾見懷中的小鬼冷靜下來了,便站起身,又將艾倫從地上扶起來,轉身對笑盈盈地看着他們兩人的本澤馬侯爵微微昂首行禮,然後在旁邊一位僕人的帶領下離開了大廳。
“特伊子爵。”
中年侯爵戴着雪白手套的雙手微微握緊,嘴角溫和的笑意斂去,俯視着趴在地上的年輕貴族男子,自然而然露出凌人的威嚴。
在第一聲槍響之後,立刻就有負責保安的護衛衝上去,壓制住這個男子並奪走了他的武器。
“無論是否心存愛慕之意,作為男士必須懂得尊重女士的意願,不得糾纏讓她為難。而因為被拒絕就強迫甚至於意圖傷害一位柔弱的女士這種事,更是只有卑劣無禮的下等人才會去做。”
本澤馬侯爵目光微冷地盯着仰着頭滿臉驚惶地看着他的年輕男子,顯然對這個不懂事的後輩在他的宴會上造成的糾紛極其不悅。
……雖然他話中‘柔弱的女士’讓四周的人紛紛露出一點不敢苟同卻又不好反駁的微妙神色。
“這裏不歡迎你。”
侯爵說,揮了揮手,示意護衛將這個面若死灰的男子驅逐出宴會。
男子一被帶走,立刻就有好幾位女僕簇擁了過來,手腳麻利地將地上的污穢和血跡擦拭得乾乾淨淨,讓木製地板恢復了明亮的光澤。
和緩的音樂再一次響起,圍觀了一出好戲的眾人們在僕人的帶領下漸漸散去,再一次投入到社交活動之中。
一位貴族小姐是不可能為了一個受傷的僕人離開社交場合的。
所以就算再擔心利威爾兵長的傷勢,艾倫也不好跟上去,必須留在舞會大廳中。
好在他剛才毆打那個男子表現出的可怕的兇殘性讓不少人對‘她’敬而遠之,就算好奇也只是遠遠看着對他指指點點的,小聲討論着剛才的事情。
艾倫一個人站着,別人都離他遠遠的,他倒是不在乎,只是擔心着兵長的傷勢,露出一臉不安的神色。
交代好了僕人處理剛才發生的事情的後續事宜,中年侯爵一抬頭,看到的就是那位年輕的‘小姐’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年長而成熟的男人留着鬍鬚的嘴角微揚,他笑了起來,抬腳走到了‘維娜小姐’的身邊。
‘少女’下意識抬頭看他,一雙綠意沁人的眼眸,像是明亮的綠色寶石,帶着幾分困惑又壓抑着幾分不安,讓中年侯爵不由得想起了他所寵愛着的寵物小鹿那般清澈而又無辜的眼,心中更是多了分對這個‘少女’的憐愛。
他對‘少女’露出溫和的微笑,告訴‘她’不要太緊張。
“來。”
他柔聲說,牽起‘少女’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作為宴會的發起人以及中心,中年侯爵的一舉一動都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眼見他要帶‘少女’離開大廳單獨相處,一道道目光看了過來,大部分女性的目光都透出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誰都知道宴會的潛規則。
當一位男士或者一位女士對異性感興趣,他們會暗示,並將對方帶離宴會,兩人好單獨相處傾訴彼此的愛慕之意。
雖然艾倫並不理解這樣的潛規則,但是突然高調處於眾人射來的視線中,他還是感覺到一點不對勁而猶豫了起來。
他下意識看了站在邊上的那位真正的維娜小姐一眼,只見那位假扮成女僕的小姐正在不顧儀態地拚命衝著他擠眉弄眼,似乎竭力想要向他表達什麼。
然而,無論維娜怎麼努力擠眉弄眼,艾倫都是看不懂的。
所以就在他困惑和猶豫的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已經被本澤馬侯爵以溫文有禮的姿勢牽引着,從側門離開大廳,離開了眾人火熱的視線。
完了。
維娜絕望地捂住臉。
作為經常參與舞會的貴族小姐,她自然知道男士在舞會中途將一位女士帶離大廳單獨相處意味着什麼。
然而現在最讓她擔心的居然不是‘維娜小姐’被本澤馬侯爵看中這件事情,而是約彌被侯爵帶走有可能會導致的後果——約彌會不會又痛揍侯爵大人一頓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她現在滿腦子想得都是萬一那位可怕的里維先生知道這種事……
噢——
捂着顫抖脆弱的小心臟維娜覺得她已經不敢去想那種後果了。
最終,經歷了好幾次摧殘而多少讓心臟堅強了一點的維娜小姐握了握拳,帶着一臉視死如歸的神色小步跑着追着了上去。
…………
………………
從側門出來,少了舞會大廳那明亮而璀璨的燈火,環境就迅速變得暗淡了下來。
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前方拐了彎看不到盡頭,雪白的牆壁上,金飾里的燈火照亮了這一條長廊。
突然被本澤馬侯爵拽出來的艾倫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這個幽暗安靜的環境只剩下他和眼前的中年男人兩人。
他抬起頭,目光困惑地看着將他從舞會大廳裏帶出來的中年男子。
中年侯爵看着被他握着手的‘少女’清澈而明亮的綠眸,溫和地笑了起來。
他微微俯下身,湊近‘少女’的頰,唇就在對方耳邊,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
哪怕艾倫神經再大條,如此曖昧而接近的姿勢也讓他覺得有些不妥了,臉上本能地露出幾分慌亂的神色,眼珠子更是滴溜溜地轉着緊張地看着湊近自己的中年侯爵。
於是看見‘少女’那一雙碧綠色的大眼睛像是驚慌的小松鼠般轉動起來的時候,男子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帶上了幾分惡作劇的意味。
“……您有一位極其勇敢而又忠貞的騎士。”
在似乎有些發慌的‘少女’耳邊,帶上幾分調侃意味微笑着的本澤馬侯爵說出了這樣的話。
‘少女’錯愕地側頭看他,侯爵對‘她’意味深長地一笑,鬆開手,微微側身讓開,一手抬起指着一個方向。
“沿着這條路,走到盡頭,我想我的醫生已經為了您的騎士處理好了傷勢,如果您還是擔心的話,可以去看看,我想您的騎士也在期待着心愛的主人的笑容。”
他聲音低沉地笑着說。
“請原諒我剛才對您開的一個小玩笑。”
他笑着說,看着艾倫的目光很溫和。
剛剛鬆了口氣,艾倫還來不及多想,就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頓時眼睛一亮。
對於侯爵那些奇怪的話沒多想,用不怎麼正確的姿勢匆匆向本澤馬侯爵行了個禮,他轉身,拎起讓他倍感不適的厚重裙擺,腳步匆匆地向著長廊的盡頭跑了過去。
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走廊的拐彎處。
中年侯爵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也沒有計較對方的失禮,而是寬容地笑了笑。
至始至終,將對方從舞會大廳裏帶出來,他除了惡作劇一般曖昧地湊近到對方耳邊說話這件事以外,一直保持着對對方極其尊重的態度。
“您竟然會放棄到手的獵物啊,父親大人,真是讓我吃了一驚。”
一名年輕的男子走了出來,話語中也帶上了一分調侃的意味。
本澤馬侯爵對此不以為杵,他們父子的感情非常親密,開彼此的玩笑那是經常會做的事情,當然,那必須是私下的場合。
所以,他笑呵呵地回答。
“很有生機活力的一個小女孩,不是么?很少看到這麼率真的女性了,就是脾氣太大,都快和你妹妹不相上下了。”
無論他人如何猜測侯爵和維娜小姐的私下相處,年輕的侯爵繼承者其實頗為了解自己的父親。
他看得很清楚,他的父親一直是用一種欣賞的目光如看待晚輩一般看着那位小姐的。
他也知道,父親之所以在眾人的猜測中以曖昧的動作將這位小姐帶出來,只是為了幫對方一把。
畢竟那位小姐是不能私自離開舞會大廳的,但是他的父親顯然看到了那位小姐在自己的執事受傷后心神不寧的表現。
於是,他的父親就用一種很好的理由將其帶了出來,為她遮掩,並對她指出了地方。
“你知道我的習慣,我從來不對彼此愛慕的有情人出手。”
接過兒子遞過來的一杯紅酒,本澤馬侯爵微笑着回答。
“一位勇敢的騎士,年輕、強大而又英俊,最重要的是,為了守護她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和性命……如果我是那位小姐也會毫無抵抗之力地陷落在愛情的羅網之中,不是么?”
………………
一路扯着那厚重不方便到極點的裙擺衝到長廊的盡頭,艾倫看到了一扇虛掩的房門,燈火的微光從門縫裏照了出來。
他推開門走進去,房間裏瀰漫著一股他所熟悉的淡淡的血腥味,還有醫用酒精的味道。
明亮的燈光下,他環視了一圈,目光循着酒精的氣息落到沙髮腳邊的一個垃圾桶上,那裏面可以看見幾條染着血的廢棄繃帶。
再次抬頭環視了一圈,仍舊沒有看到他想看的那個人的身影。
“利威爾兵長?”
他小聲喊着那個人的名字走進去,隨手推上身後的門,卻忘記了鎖上。
房間不大,只是一個裝飾華麗的客房而已。
然而,讓艾倫困惑地是,他仍舊沒有找到利威爾。
找錯地方了嗎?
他想。
可是那位本澤馬侯爵說的就是這裏啊,而且一路過來也只有這裏開着門,還有垃圾桶里染着血的繃帶……
啪嗒。
那是極其輕微的一聲長靴踏地的響聲,卻是陡然間讓艾倫目光一凝,臉色一肅,一個轉身警惕地擺出了戰鬥姿態。
一道淺紫色的薄紗在他的眼前飛揚而起,而後緩緩落下,露出了那個站立在陽台上的人的身影。
艾倫警惕的神色在看見那個倚在陽台上的熟悉身影時一瞬間就放鬆了下來,繃緊的肩膀也遲緩了下來。
鬆了口氣的少年臉上綻放出自從進入這座豪宅以來最明亮燦爛的笑容,高興地向前跑去。
毫不猶豫的,毫無防備的。
在伸出房間展露在天空之下的陽台上,利威爾倚着雕琢花紋的大理石石欄站着,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將他大半的頰都隱藏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色。
他沒有穿着外套,而是穿着一件新的雪白襯衣,右臂上微微鼓起,顯然是因為裏面包紮了繃帶的緣故。襯衫最上面的紐扣並沒有扣緊,也沒有繫上領巾,露出了不常露出的喉結,還有隱隱的鎖骨線條。
他依在石欄上,右腳長靴交叉放在左腳上,姿態帶着一分慵懶隨意地站在月色之下,隱約滲出一點帶着毒性的罌粟花那般危險卻又誘人的氣息。
影子長長地拉在身前的地面上,男人細長的眼從陰影之中注視着匆匆向自己奔來的少年,一如既往銳利的目光冷冷淡淡的,此刻大半深陷在黑影里不知為何莫名給人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像極了一隻飢餓到了極點的窮凶極惡的野獸盯着獵物的目光。
卻又因為獵物尚未落入自己的爪牙之中而不得不竭力遏止住自己的饑渴,於是那種不和本性的極端的自我壓抑讓這頭野獸越發危險得令人心驚膽戰。
於是敏銳地察覺到那一分可怕的危險的幼狼下意識止住了腳步,笑臉也是一僵。
或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種生物在面對危險的本能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兵長?”
細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去,男人的眼閉上一秒,又睜開。
只是在重新睜開的時候,前一秒危險的氣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利威爾看着離他只有三四步距離的少年,目光仍舊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過來。”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左手的玻璃杯灌了一口。
直筒玻璃杯里裝的是灼烈的威士忌,不久前離去的醫師給他留下一瓶這種烈酒,說是喝了多少可以減輕痛感。
那一種莫名的危險感覺散去,綠瞳的少年也恢復了正常,幾步走了過去,直接就往利威爾的右臂看去。
“傷口沒關係嗎?”
他左看右看,又輕輕摸了摸,只是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還藏在襯衣下的傷根本看不出什麼。
他遲疑了一下,側頭看向利威爾。
“您可以不用……”
不用幫他擋這一槍。
不用受傷。
少年小聲說,臉上露出一點不安。
“您知道,我不會有事,就算受傷了也……也很快就能好的,反而是兵長你……”
任由身前的小鬼吶吶地小聲說著話,利威爾沒有吭聲,只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烈酒入喉,像是火焰灼燒着喉嚨,卻意外地給人一種極其痛快的灼熱感。
頭微微有些眩暈,他側頭看着身邊小鬼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聲音,可心不在焉的他根本沒仔細聽艾倫到底在說什麼。他只是在看了艾倫好一會兒之後,抬起受傷的右臂,伸手抓住了艾倫的右手。
頓了一頓,他直接將左手上一杯烈酒嘩啦嘩啦全數倒在被他抓住的右手上。
雪白的手套陡然被一股濃烈的酒香浸染。
光顧着說話沒注意到其他的艾倫被利威爾的行為嚇了一跳,根本反應不及,他只來得及啊的叫一聲,他右手上的手套就整個兒被白酒浸濕了。
“你已經喝醉了嗎兵長?!”
“消毒。”
“哈?”
男人用手指點了點艾倫右手的手背。
“這裏,染了那個豬玀的唾液,不打算洗乾淨?”
被利威爾兵長這麼一提醒,艾倫頓時猛地回想起了他最不願意去回想的事情——瞬間臉色發青,他直接打了個哆嗦,渾身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
少年二話不說轉身就向房間的洗手間衝過去,打算用力地、狠狠地洗乾淨那隱約還殘留在手背上的哪怕隔着手套也讓他噁心無比的感觸。
可是他轉身轉得太急太快,完全忘記了現在的他穿着是一條極其複雜華麗的長裙,結果一腳踩到裙擺上硬生生絆住,頓時整個人一頭向前栽倒——
眼看他的腦門就要狠狠磕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一隻手臂陡然從旁邊伸出來,強勁的力道一把將他向前栽倒的身體攬住。
他甚至能透過薄薄的襯衣看見那隻攬住他的胳膊上扎着的雪白繃帶。
“兵長,你胳膊上的傷——”
艾倫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突然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一雙強勁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腰突然將他整個人舉起來,放在大理石的石欄上。
他還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就被強迫性地坐在不怎麼寬的欄杆上,身子一晃,回頭一看身後那幾乎有五層樓的可怕高度,艾倫頓時反射性地一伸手抱住身前的人的肩膀,生怕一不小心就從高空中掉下去。
月白色的長裙撒在雪白的欄杆上,被他舉起坐在石欄上的小鬼僵硬着身子摟着他的肩膀,緊張地看着自己身後的高空。
兩人的距離很近,利威爾的腿陷入那像是花朵盛開般展開的月白色裙擺之中。
他抬起右手,撫了撫少年那神色緊張地朝後看的頰。
身前小鬼扭回頭來看他,目光中帶着幾分困惑,似乎是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
月光下越發顯出小麥色肌膚光澤的少年的臉,有着像是貓兒一般大大的眼,滲着沁人的綠意,哪怕是在黑暗中,也彷彿有着一股驚人的生命力和光芒在那雙碧綠色的寶石里流動。
因為困惑而微微張開的唇,像是初生的花蕾一般粉嫩的色調。
清秀的臉頰上,淺白月光折射的小麥色肌膚的光澤,細小薄薄的絨毛,不知為何讓人看得心口微微發緊。
這雙眼也好,稚嫩的唇也好,還有那雙正摟着他的手……
那全部都是屬於他的東西。
是他的。
在陰影之中深褐色的眼越發顯得幽暗深邃的男人這麼想着。
他湊過去,左手用力按在少年腦後,如同一個野蠻的侵略者以強硬之極的姿態含住了眼前那粉色的唇瓣。
淺白色的月光從天空撒下來,將兩個相融的影子長長地拉在陽台的地面上。
一切都籠罩在陰影里,只有少年那小半邊的頰沐浴在月光下很快變成了粉紅的色調,還有偶爾發出的試圖躲避喘口氣可是根本來不及呼吸半口氣就又被堵住唇的半口喘息聲。
…………
虛掩的門口,追着跑過來的身着女僕裝的貴族少女死死地捂住差點發出驚呼聲的嘴。
她站在門縫後面,滿臉通紅,捂嘴的手很快變成了捂住眼,像是無法直視自己看到的場景。
她看起來羞澀得厲害,捂着眼,一臉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的表情。
是的,她的手作勢捂着眼。
可是她的手指是張開的,輕易就從張開的手指里透露出來的淺碧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她漲紅着臉,卻是看得目不轉睛。
哼,我就知道。
她肚子裏酸溜溜地這麼想着。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