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在醫院偶然碰到個朋友,美國來的,聊了聊。”劉祺君頭也沒抬,繼續逗着小孩,“來,叫爸爸。”

眾人本來還在為他輕描淡寫的話里隱藏的炸彈而震驚,聽到這句寇欣先炸了:“我才是他爸爸!你誰啊就讓我兒子喊爸爸!”

還好他兒子爭氣,只是嘻嘻地笑,不說話。

黃謙驚訝,又有些不確定:“是……鄭予銘?他回來了?”

“不是,他朋友。”劉祺君把小孩還給超級奶爸寇欣,說道,“急着趕過來,沒聊多久。”

同桌的人只有他們四個知道鄭予銘和劉祺君的事,這場合也不方便多問,就沒有再聊。

訂婚宴人少,只有雙方關係較近的幾家親戚和好朋友到場,繁瑣的禮節也省略了,大家關係近,像尋常聚會一樣輕鬆地聊着天。

寇欣抱著兒子說:“要我說直接結婚得了,定什麼婚啊。”

劉祺君道:“人家袁靜還在國外讀書呢,最早也得明年夏天才畢業,周涵不這麼定下來,人家被外國帥哥拐跑了怎麼辦?”

黃謙笑:“你以為就周涵怕啊?袁靜爸媽還怕女兒留在國外不回來了呢。”

眾人嬉笑着調侃周涵,並八卦着落單的群眾,黃謙作為黃金單身漢自然也不能免俗。

“什麼時候定下來啊謙少?”寇欣笑嘻嘻地問。

黃謙笑得亦正亦邪:“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不如把你兒子定給我?我鐵定為他單身到十八年後。”

寇欣張嘴:“g-u-n-滾!小娃娃你都不放過,禽獸!”

寇欣媳婦早就習慣了他們之間沒遮攔的玩笑,聞言只是哈哈大笑:“那感情好,不如從明天開始我把兒子教給咱兒媳婦養吧?”

黃謙立刻躲開:“別別別,我還是不耽誤你家寶貝了,我去禍害別家花朵吧。”

周涵和袁靜迎過來,舉着酒杯問:“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黃謙翻白眼:“催我婚呢。”

“這事兒你得找大劉家的太后啊!看,我媳婦兒都領回來了,阿姨多靠譜!”周涵攬着袁靜的肩膀笑,“是吧媳婦?”

當初他登門造訪,讓劉大媽給他介紹個靠譜姑娘,劉大媽看着他長大的,對他很是喜愛,特意仔細留意過,把當時還在國外留學讀博士的袁靜介紹給他。由於袁靜在國外,兩人只是互相留了電話和郵件聊了半年,等袁靜放暑假回來,兩人才真正見面。

周涵一向是討人喜歡的,他有一張能言善辯的嘴,還如此幽默機智事業有成,自然得到了袁靜的歡心,兩人終於走到一起,羨煞旁人。只是因為袁靜的學業還未結束,兩家決定先把婚定下來,待袁靜畢業回國后再結婚。

“是啊,劉阿姨人很好,你可以諮詢一下。”袁靜笑着說,主動舉起手裏的酒杯,“謝謝大家百忙之中來參加我和周涵的訂婚宴,來,我們敬各位一杯。”

她是聰慧大方的女人,與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不同,她雖然一路讀書,卻非常沉靜,非常有才華,有着超出年齡的成熟冷靜,身量高挑纖細,五官秀氣,與周涵站在一起十分登對。

“恭喜恭喜……”眾人說著恭喜,連連舉杯。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醉了,劉祺君靠着椅背,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輕輕晃着杯子,不說話。

黃謙看其他人已經三三兩兩離開,桌上大家各自聊着,沒人注意這裏,便問:“今天怎麼回事?你怎麼會遇到鄭予銘在美國的朋友?”

“他先認出我的。”劉祺君頓了頓,垂下眼,嘴角露出個淺笑,“他說予銘為我畫過一幅畫像,所以他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黃謙聞言,輕輕哼了一聲,挑眉看他:“我說今天你心情這麼好,原來是碰到開心事了。”

他向一邊挪了挪,感慨道:“他也在想你啊,挺好……你心裏現在得意死了吧?”

“是啊。”劉祺君終於笑出來,“我不是自作多情,多好。”

“怎麼會是自作多情呢?”黃謙低嘆,“沒見過比你們倆還死心眼的人了。”

劉祺君歪頭看他:“羨慕吧?”

黃謙呸他,覺得自己就不該給他得瑟的機會。

過了會兒,黃謙猶豫着問:“你到底怎麼想的?這都一年多了……你真熬得住啊?還要等多久?”

“快了吧。”劉祺君眼中平靜無波,“他父母應該很快就要離開了。”

黃謙聽了,嗤笑一聲:“沒見過你這麼曲線救國的。”

劉祺君把杯子裏的水晃得都涼了,淡淡地表示:“只要他能回到我身邊,辛苦點怕什麼,我等得起。”

此話一出,頓時沒人說話了。

一旁的寇欣一家子顯然也聽到了,有些複雜地看着他。

過了會兒,還是沒心沒肺的寇欣抱怨了句:“天涯海角,虐戀情深。”

他媳婦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瞪他:“少說兩句。”

寇欣閉嘴。

晚上劉祺君陪他們鬧到很晚才回家,他有些醉了,上電梯時渾身難受,腳步虛浮。好不容易回了家,把門打開,鞋子一踢就撲到衛生間吐了個乾淨。

吐完后舒服多了,他扯開領帶扔到一邊,去廚房給自己泡了壺蜂蜜水,靠在廚房牆邊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還是他和鄭予銘同居的房子,只是因為少了另一個主人,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房裏的擺設幾乎沒變,就連客廳的花瓶都是每天換花的。他開了客廳的燈,發現阿姨今天買了束黃玫瑰。他恍惚想起辦公室小妹前些天科普的花語,黃玫瑰的花語是什麼來着?哦……黃玫瑰的花語是:等待愛情。

他沉沉笑了一聲,覺得真是應景。

當時他從美國趕回來就接到了律師的電話,鄭予銘把這套房子留給了他,公司的相關變更合同也簽了字,於是他搖身一變,成為水木設計的高級合伙人,名下擁有一套價值150萬的房子,以及房子裏這些大概加起來不止五十萬的傢具擺設。

要不是他想保留兩人最熟悉的回憶,劉祺君拿到產權轉讓書的時候就想把家裏砸了。

他從柜子裏拿了瓶紅酒出來,隨手拎了只高腳杯,繞去陽台。

自從鄭予銘走後,他就愛上了這裏,坐在躺椅上俯瞰這所城市的鋼筋鐵骨、燈紅酒綠。他有時候在這裏抽煙,有時候在這裏喝酒,有時候在這裏看書,有時候什麼也不幹,就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空發獃。他喜歡這樣安靜的時刻,可以肆意地想念遠方的愛人。

一開始,身邊的人總是問他:鄭予銘真捨得走?天各一方啊!你就這麼追着他跑,甘心嗎?

而現在,身邊的人總是問他:鄭予銘還不回來嗎?他什麼時候回來啊?你等得累不累?還要等嗎?

劉祺君很少回答他們,他只是這樣安靜而沉默地等待着,比任何人都篤定。

他一定回來的。因為如果他不回來的話,我要怎麼辦?

坐了會兒,他從手機里翻出郵箱,打開收件箱,全部是鄭予銘發來的郵件,按照日期由近及遠排列着,密密麻麻長達六七十封,他一封都沒捨得刪,沒事的時候就翻出來看看。

其實他每封郵件都寫了回復,只是全部保存到草稿箱,沒一封敢發出去。

他只想知道鄭予銘過得怎麼樣,卻不敢說自己過得如何。他怕一旦給了回應,就無法隱藏自己那些泛濫的思念與痛苦,還有他那自私的、狂熱的、甚至耍了心機的愛情。

他想從一對父母手裏搶回他的兒子,手段又能有多無辜呢?

大約看了半個小時的郵件,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翻開自己曾經寫的回復,卻發現自己的郵件與鄭予銘的相比,實在啰嗦又實在,毫無美感與深度。

他寫自己在水木設計幫忙遇到的困難,寫那些可愛的同事們,寫自己創業的歷程與坎坷,寫各種各樣的客戶,寫自己學會了辨別杯子的材質,寫自己在豆瓣上發了第一篇影評……都是些日常隨筆。與鄭予銘那些談天氣談哲學談電影談建築談設計談隔壁鄰居種的花有多少奇妙的品種甚至是他在路上隨手拍下的照片比起來,自己寫的實在太無聊了。

像是想獲得他的關注,卻只是最尋常的小事罷了,即使那些都是他每天最想告訴對方的話。

他的手指再次放在發送兩個字上,停頓了許久,卻只是隔着幾毫米的距離遠離屏幕,最終,指腹從屏幕劃過,第n次選擇了保存至草稿箱。

再等等吧,他對自己說,再等等,就可以親口對他說了。

幾天之後y接到了劉祺君的邀請,約他去一個本地有名的私房菜館吃飯y記得這是鄭予銘寫給他的攻略里提過的一家飯店,頓時興緻盎然。其實他這幾天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鄭予銘他遇到了劉祺君的事,然而那天的談論進行到一半劉祺君就有事離開了,讓他無法果斷地把聽了一半的話轉述出去。於是他只能在不斷好奇和猜測中熬了幾天,等待着第二次見面。

這次劉祺君換了比較休閑的衣服y隱約覺得風格有些熟悉,吃飯到一半才想起那是鄭予銘喜歡的風格。不過劉祺君與鄭予銘氣質不太相同,鄭予銘穿着顯得寬鬆舒適又文藝的系列服裝品牌換成劉祺君來穿,卻顯得沉穩、溫和並且大氣疏朗。

鄭予銘身上有種外露的斯文,而劉祺君身上有種內斂的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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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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