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香水榭
第二章:聽香水榭
那老者身材魁梧雄偉,一部花白鬍子長至胸口,喝道:“哪裏來的姦細?裝得鬼鬼崇崇的,想幹什麼壞事?”
“扮作老太婆,一點也不好玩,阿朱,我不裝啦。”說著伸手在臉上擦了幾下,泥巴和麵粉堆成的滿臉皺紋登時紛紛跌落,眾漢子見到一個中年漁婆突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絕倫的少女,無不目瞪口呆,霎時間大廳中鴉雀無聲,坐在西首一眾四川客的目光也都射在她身上。
這個姑娘又道:“你們都將喬裝去了吧。”向一人笑道:“都是你不好,泄漏了機關。”三人當下各處除去了臉上的化裝。眾人看看這三個女子,想不到世間竟有這般粉裝玉琢似的姑娘。
隔了好一陣,那魁梧老者才問:“你們是誰?到這裏來幹什麼?”一人笑道:“我是這裏主人,竟要旁人問我到這裏來幹什麼,豈不奇怪?你們是誰?到這裏來幹什麼?”那老者點頭道:“嗯,你是這裏的主人,那好極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博是你爹爹吧?”
“我只是個丫頭,怎有福氣做老爺的女兒?閣下是誰?到此何事?”那老者聽她自稱是個丫頭,意似不信,沉吟半響,才道:“你去請主人出來,我方能告知來意。”
“我們老主人故世了,少主人出門去了,閣下有何貴幹,就跟我說好啦。閣下的姓名,難道不能示知么?
老者道:“嗯,我是雲州秦家寨的姚寨主,姚伯當便是。”這個小姑娘卻道:“久仰,久仰。”姚伯當笑道:“你一個小小姑娘,久仰我什麼?”
此時最先去掉裝飾的女子道:“雲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斷門刀,當年秦公望前輩自創這斷門刀六十四招后,後人忘了五招,聽說只有五十九招傳下來。姚寨主,你學會的是幾招?”
姚伯當大吃一驚,衝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斷門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麼知道?”
“書上是這般寫的,那多半不錯吧?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澗’、‘一嘯風生’、‘剪撲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勝獅’,對不對?”
姚伯當摸了摸鬍鬚,本門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數失傳,他是知道的,但這五招是什麼招數,本門之中卻誰也不知。這時聽她侃侃而談,又是吃驚,又是起疑,對她這句問話卻答不上來。
崔浩聽到此女對武學侃侃而談,當即想到了天龍中的武學博士王語嫣。仔細看她,只見長得容貌端莊艷麗,皮膚白裏透紅,唇紅齒白,兩個眸子炯炯有神,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麗女子。再看另外幾人,只見哪天唱曲的阿碧姑娘和被綁架的段譽也在其中,另外一個女子長得甚是機靈,年紀大約十七八歲,估計就是善於易容的阿朱了。
西首白袍客中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陰陽怪氣的道:“秦家寨五虎斷門刀少了那五招,姚寨主貴人事忙,已記不起啦。這位姑娘,跟慕容博慕容先生如何稱呼?”
王語嫣道:“慕容老爺子是我姑丈。閣下尊姓大名?”那漢子冷笑道:“姑娘家學淵源,熟知姚家寨主的武功家數。在下的來歷,倒要請姑娘猜上一猜。”王語嫣微笑道:“那你得顯一下身手才成。單憑几句說話,我可猜不出來。”
那漢子點頭道:“不錯。”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籠手取暖了一般,隨即雙手伸出,手中已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長的鐵錐,錐尖卻曲了兩曲,右手則是個八角小錘,錘柄長僅及尺,鎚頭還沒常人的拳頭大,兩件兵器小巧玲瓏,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臨敵,看來全無用處。東首的北方大漢見了這兩件古怪兵器,當下便有數人笑出聲來。一個大漢笑道:“川娃子的玩竟兒,也拿出來丟人現眼!”西首眾人齊向他怒目而視。
王語嫣道:“嗯,你這是‘雷公轟’,閣下想必長於輕功和暗器了。書上說‘雷公轟’是四川青城山青城派的獨門兵刃,‘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奇詭難測。閣下多半是複姓司馬?”
那漢子一直臉色陰沉,聽了她這幾句話,不禁聳然動容,和他身旁三名副手面面相覷,隔了半響,才道:“姑蘇慕容氏於武學一道淵博無比,果真名不虛傳。在下司馬林。請問姑娘,是否‘青’字真有九打,‘城’字真有十八破?”
王語嫣道:“你這句話問得甚好。我以為‘青’字稱作十打較妥,鐵菩提和鐵蓮子外形雖似,用法大大不同,可不能混為一談。至於‘城’字的十八破,那‘破甲’、‘破盾’、破牌’三種招數無甚特異之處,似乎故意拿來湊成十八之靈敏,其實可以取消或者合併,稱為十五破或十六破,反而更為精要。”
司馬林只聽得目瞪口呆,他的武功‘青’字只學會了七打,鐵蓮子和鐵菩提的分別,全然不知;至於破甲、破盾、破牌三種功夫,原是他畢生最得意的武學,向來是青城派的鎮山絕技,不料這少女卻說盡可取消。他先是一驚,隨即大為惱怒,心道:“我的武功、姓名,慕容家自然早就知道了,他們想折辱於我,便編了這樣一套鬼話出來,命一個少女來大言炎炎。”當下也不發作,只道:“多謝姑娘指教,令我茅塞頓開。”微一沉吟間,向他左首的副手道:“諸師弟,你不妨向這位姑娘領教領教。”
那副手諸保昆是個滿臉麻皮的醜陋漢子,似比司馬林還大了幾歲,一身白袍之外,頭上更用白布包纏,宛似滿身喪服,於朦朧燭光之下更顯得陰氣森森。他站起身來,雙手在衣袖中一拱,取出的也是一把短錐,一柄小錘,和司馬林一模一樣的一套“雷公轟”,說道:“請姑娘指點。”
王語嫣也道:“閣下既使這‘雷公轟’,自然也是青城一派了。”司馬林道:“我這諸師弟是帶藝從師。本來是哪一門哪一派,卻要考較考較姑娘的慧眼。”
崔浩此時說道:“司馬掌門,你要人家姑娘識出你師弟的本來面目,那有什麼意思?這豈不是沒趣之極么?
司馬林愕然道:“什麼沒趣之極?”
崔浩笑道:“令師弟現下滿臉密圈,雕琢得十分精細。他的本來面目嘛,自然就沒這麼考究了。”東首眾大漢盡皆轟聲大笑。
眾人順着崔浩的聲音望去,只見燈火闌珊之處一位藍衫男子和一個黃衫女子坐於桌旁,面帶微笑的看着這一切。阿碧當下認出是崔浩,於是便上前一禮到:“先生昨日言到會登門拜訪,未曾想近日便來了。”
崔浩呵呵一笑,說道:“阿碧姑娘,別來無恙否?我與幽蘭近日泛舟湖上,看見數位武林中人氣勢洶洶的往這聽香水榭而來,怕你們有麻煩,便前來一看。”
此時那姚伯當道:“先生先前說只是看熱鬧,如今見了幾個小娘子便要為其出頭么?你與慕容家有何關係?”此言一出,眾人都大聲叫嚷起來。
崔浩讓阿碧幾人做到桌前,向著幽蘭使了使顏色。幽蘭道:“眾位英雄與慕容家的恩怨,我們管不了。但是我家老爺和這位阿碧姑娘相視,近日恰逢其會,還請各位勿要多疑。”
“哼,自以為是,吃我一針。”青城派的諸保昆一記暗器打來。幽蘭大袖一拂,將之打落。
“諸先生,你這雕蟲小技就不要在此獻醜了。這天王補心針恐怕就是殺害司馬掌門的兇手吧。”說著崔浩大手一揮,地上的天王補心針便沿着原路返回,恰到諸保昆身前點了其穴道。
“司馬掌門,你父母既是被其所害,你們把他帶回去了結此事吧。”幽蘭對着司馬林道。
“非也非也,我慕容家豈是眾位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非也非也,莫不是包叔叔到了?”王語嫣興奮的叫了起來。
只聽得一個極古怪的聲音道:“非也非也,不是包叔叔到了。”
王語嫣笑道:“你還不是包叔叔?人沒到,‘非也非也’已經先到了。”
那聲音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包叔叔。”王語嫣笑道:“非也非也,那麼你是誰?”那聲音道:“慕容兄弟叫我一聲‘三哥’,你卻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錯了!”
王語嫣暈生雙頰,笑道:“你還不出來?”
那聲音卻不答話。過了一會,王語嫣見絲毫沒有動靜,叫道:“喂,你出來啊,快幫我們趕走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可是四下里寂然無聲,顯然那姓包之人已然遠去。王語嫣微感失望,問阿朱道:“他到哪裏去啦?”
阿朱微笑道:“包三哥自來便是這般脾氣,姑娘你說‘你還不出來?’他本來是要出來的,聽了你這句話,偏偏跟你鬧個彆扭,只怕今日是再也不來了。”
崔浩此時笑道:“非也非也,江南包不同此時已做梁上君子了。”
眾人聞言向上望去,只見一個黝黑又略顯胖的漢子從樑上飛身而下,說道:“非也非也,這位先生眼力好的很呢。”接着又對着眾人說道:“各位聚眾來此,定是來着不善了。閑話少許,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了。”不帶眾人反應過來,便當先出手,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完勝群雄。
崔浩看此間事情已了,便道:“有包三先生在此,眾位定可無恙,在下這便告辭了。”
此時包不同已經料理完了這裏的武林人士,聽到崔浩之言便笑道:“哼哼,你以為這裏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么?”
幽蘭聽及此話,怒氣頓生。一直以來,崔浩在她心裏都是無可比擬的地位,今日被包不同如此嘲諷,當即便發作了起來:“聽說現今武林之中有北喬峰南慕容的稱號,北喬峰我未見過,今日我便要看看這南慕容這裏有什麼高明之處。”
崔浩對着幽蘭點了點頭,而後對着王語嫣說道:“王姑娘,素聞你武學知識淵博,等下看看我這婢女的功夫,試下能否看出門道。”
王語嫣點了點頭,看向場上。只見幽蘭與包不同以快打快,幽蘭所用的正是崔浩近年來自創的書法武功---沁園春碑。施展開來,猶如行雲流水,連綿不絕,又如長江大河,氣勢非凡,剛剛打完一半,包不同便已經支撐不住了。
阿朱急道:“表小姐,你快幫幫包三哥吧。”王語嫣面色大窘道:“這套武功我從未見過,只能知道這是一套從書法中領悟的武功,幫不上忙啊!”
崔浩笑了笑道:“幽蘭,住手吧,這位包三爺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不要和他為難了。”
言畢,幽蘭住手回到崔浩身邊。崔浩又向著阿碧等人道別,便帶着幽蘭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