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喬峰的生平
蕭峰接任幫主之時,汪劍通所注之時為大宋元豐六年五月初七日,因此前後推算
1060九月重陽節左右出生
1061周歲,父母帶其赴外婆家宴,途遇雁門關外一役,母親被殺害,父親跳崖,帶頭大哥
將其送給喬氏夫婦收養
1067七歲,獲少林玄苦大師傳授武藝
1076十六歲,拜汪劍通為師
1083二十三歲(實則接任幫主之位時還未滿23歲),汪劍通試他三大難題,命他為丐幫立了七大功勞,相授打狗棒,傳幫主之位,並於那一年泰山大會連創九名強敵,為丐幫解困,期間掌管丐幫八年,大宋元豐六年五月初七日,蕭峰接任丐幫幫主之日(註:所查大宋元豐六年即為公元1083年)
1085二十五歲,蕭峰生日,汪劍通送扇
1088二十八歲,參加洛陽城百花會
1090三十歲,為故事初登場年齡
1091三十一歲,與遼帝耶律洪基結拜時自道31歲,期間照顧阿紫一年有餘,平定遼亂,受封南院大王
1092三十二歲,十一月初十少室山之戰(三聯版為六月十五日),與父親蕭遠山相認。
1093三十三歲歷史上宋哲宗趙煦的祖母高太后駕崩(四十九回開篇提到,歷史資料可查詢逝時為1093年)耶律洪基決意南侵,蕭峰晉爵為宋王、受封平南大元帥統帥三軍。蕭峰不願南侵,后中毒被擒,關押兩個多月,之後被群雄救出,最後在雁門關外自殺身亡。
蕭峰的出現是空谷來風,是平地的一聲春雷,是我們所有凡人瑣屑生活中夢寐以求渴望的高貴氣息,是英雄有力、驕傲、堅定的自白。
段譽喝彩道:“好一條大漢!這定是燕趙北國的悲歌慷慨之士。”
僅此一句話,就足可表現出蕭峰天人般大氣磅礴、神威凜凜之氣勢。
真正的大英雄不需要渲染,不需要造勢,不需要烘托。
他只要就在那裏隨隨便便地一站,就足可壓倒周圍的一切,讓其他任何人也不能逼視。
這種大英雄,千萬人中,你一眼就可看出。
段譽書生意氣,與蕭峰斗酒一段,讀之豪邁之情頓生。
想世間何處可尋此等人物?可與之論杯,可與之暢懷,可與之忘憂,同消萬古之閑愁。
段譽好福氣,雖然情場失意,但卻有幸與蕭峰這般絕頂人物結為兄弟。
蕭峰也好眼力,能賞識段譽百無一用書生意氣中與生俱來的高貴。
蕭峰道:“你這人十分真爽,我生平從所未遇。”
真即是善,即是美,即是英雄本色。在人性的本質上,兩人卻是對等。日後還有一個虛竹,也惟其一派本性的純真,使他們能聲氣相求,許為知音。
包不同自詡為“英氣勃勃”,其實比蕭峰差了幾許,就是比段譽也不用提。
觀其仆而知其主,包不同如此託大囂張,目空一切,慕容公子又怎能有大胸襟容納天下英雄?
蕭峰膽大心細,行方智圓,一舉手一投足,不怒自威,確為絕品人物。
境界自高,當然不屑於包不同這樣的尋常人物,微微一笑中,就可使尋常人物羞愧得無地自容。
當然,包不同不碰釘子是不知道進退的。再加上風波惡一來,兩人更是忘乎所以,大打出手。
風波惡中五色蠍毒之後,蕭峰便欲上前為之吸毒,除大勇猛,大智慧之外,還有大慈悲,真處處讓人心服!
段譽搶上前,爭去此功,他服食過萬毒之王莽牯朱蛤,此事自是小菜一碟。
蕭峰要救人,是惻隱之心;段譽要救人,卻是天性純良。兩者一般大仁大義的,但細微處又有所區別。
風波惡和包不同,其實並非那樣糟糕,只不過是遇上了蕭峰,當然米粒之珠不能爭光,只好比將下去。
看風波惡只求有架打便心滿意足,勝固欣然,敗亦可喜,境界亦是不俗。包不同吃了大虧,高吟“技不如人兮,臉上無光……”而去,輸得也很瀟洒,另有一種覺悟。
丐幫倏然起了叛亂,蕭峰倏然又消大禍於無形,膽識超人,誰人可比?
杏子林叛亂,最能見出蕭峰的英雄氣概和英雄的無奈。
叛亂之起,人人慾殺蕭峰而後快,但蕭峰天人般的威風凜凜,竟又震懾得眾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天才和群眾之間常常存在的悲劇關係。
群眾往往是盲目的,往往易於被煽動而對指引過他們的天才忘恩負義,而天才又往往是孤獨的,對群眾的愚昧最多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蕭峰平息叛亂,卻毫無喜悅之意,反而有着說不出的孤寂和失落。
他找不到對手,手中的鐵拳無從着落,他空有一身英雄氣概,卻不知使向誰處。
敵意像悶濁的空氣一樣迅速、輕盈、充滿惡意和諷刺地糾纏着他,使他感到窒息和乏力,他空洞地揮舞着手,喘着氣,不知道應該如何出擊。
最高傲的,最不屑於辯解和言辭修飾的豪傑,卻不能不痛心地容忍着群眾懷疑和怨毒的眼光。
看蕭峰一件事一件事娓娓道來,以求群眾的諒解,英雄的無奈和落寞,已到了自虐和放棄的邊緣。
對敵人可以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但對同志呢?英雄的傷心和無奈正在於這裏了。蕭峰細數背叛他的宋長老的功績,然後刀光一閃,插入自己肩頭,自流鮮血;此後奚長老、陳長老、吳長老等,如法炮製。
英雄的心中在泣血,他要讓自虐的快感舒緩精神上孤獨的隱痛。
“蕭峰並非一味婆婆媽媽的買好示惠之輩”,這才是他最真實的心聲。大英雄豈要去向世人證明自己的清白?今日蕭峰這樣做了,實是有違本心,實是對同門弟子無可奈何的痛心疾首。
經過錯綜複雜的混亂和令人不安的漫長準備,蕭峰的悲劇像雪崩一般瀰漫著巨大的痛苦爆發了出來,情感激烈的矛盾像脫韁的野馬衝刺狂奔,已近於崩潰的極限。
蕭峰的悲劇是所有英雄千古同之一哭的命定的悲劇。
沒有人可以打敗他,但他卻不能不在冥冥的天意麵前束手無策,做困獸之鬥。
何為真正英雄?
不在其極端的場面、極端的情感衝突,不在其芸芸眾生俗不可耐的瑣屑的喧嘩中,這些都難以將英雄的本色浮雕般塑為永恆。
愈是那種孤立無援,那種遼闊的苦寂,那種讓人恐懼的既沒有回聲又沒有適當佈景的空洞舞台上的絕對孤獨,愈是悲劇性地表達出生命最為深刻和本質的絕望。
英雄在寒冷的天空無奈和痛苦地飛翔,翅膀上毀滅的火焰燃燒出神聖的火光。蒼白的背景,漠然的世俗,平庸的盲目,揭示着人性中醜惡的一面和愚昧所能達到的極限。而英雄的意志卻在嗜血的自虐中達到其內在道德上的完滿。愈多的流血,愈多的疼痛和愈多的野蠻,自虐般的激情就愈是快意地享受着與命運搏殺的血腥盛宴,英雄精神的航行愈高揚風帆。
明知是死地,明知實力懸殊有去無回,但蕭峰慨然而行,挺身赴難。
嘆眾人百般猜疑,怎麼也不敢相信為了一個嬌怯的少女,蕭峰就這麼沉着安詳地送上門來。
愈寫眾人的機心,愈見蕭峰的坦蕩;愈寫眾人的畏縮,愈見蕭峰的豪情。
蕭峰以君子之心度人,眾人卻以小人之心看他。天才和群眾之間的悲劇,千古同之。
忽然極緊迫之時,蕭峰要討幾碗酒喝。愈是從容,愈見局勢之緊張。
英雄近酒遠色,蕭峰儼然有水泊梁山好漢之古意。
金聖嘆評《水滸》論武松為天人,蕭峰何嘗不是天人。看他有闊處,有毒處,有正處,有良處,有快處,有真處,有捷處,有雅處,有大處,有警處,實是金大俠小說中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