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真相之後的真相
他緊緊攥了手中匕首,緩緩抽出,匕首鋒利的刀刃閃爍着寒光。
這是他之前特意買來的,自然是為防身之用,只是……隱隱有種感覺,眼下這匕首沒用。雖然乍一看外面只有駕車的劉石,可在暗中有何云何宇盯着,為多些把握,他還特地讓他們從齊家找來幾個不當值的護院,只說有人盯上他了,請他們幫幾天忙,先別聲張,抓出來再說。
他是齊韞的外甥,誰都知道齊家重視這個外甥,這樣的事也不礙什麼,做好了還能得賞,這幾人就同意了。
喬墨原本就覺得出事就在這幾天,這會兒卻更清晰的感應到,就在今天。
馬車一直在前行,到了一個轉折路口,車身驟然一停。
喬墨心下一緊:“劉石?”
車門無人答應,喬墨也不敢立刻去查看,側耳細聽,依稀能聽到不遠處有打鬥聲。必定是藏於暗處的何雲等人被發現了。要知道何雲這些人雖是護院,但伸手着實不錯,足足五個人,按說不該抵擋不過。畢竟這兒離熱鬧大街極近,便是有人心懷不軌也不敢帶太多人來劫持,人數相當的情況下,何雲幾人竟然會不敵?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針對他又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
眼看着何雲幾個擋不住,喬墨覺得不能再坐以待斃,一把掀起車帘子跳下車,拔腿就往大街上跑。只聽着身後一陣風聲,緊接着後頸一痛,人便失去了知覺。
當喬墨恢復意識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周圍一直在晃,頭也有些痛。有人將他扶起來,端着水杯喂到唇邊,本能的喝了兩口,思維清晰了很多,想起之前自己出了事,立馬警覺的推開身邊的人坐起來。
這才看清,原來他是在一輛馬車上,這馬車鋪設的十分舒適講究,而端坐在馬車裏的人更令他瞪大了眼,內心驚駭萬分。
——司徒煊!
他怎麼會在這兒?皇帝不是將他押在天牢嗎?聽說沒有聖旨外人根本不能進,可他居然這般悠然自在的坐在這兒,除了面容稍有些消瘦,氣色神態都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包括那嘴角的笑容都沒有絲毫變化。
“你……”喬墨在內心深處對司徒煊有絲畏懼,下意識的整個人往後退,這一退卻也發現了自身的變化。這身衣服明顯不是他先前穿的那套,明藍的料子柔滑輕軟,刺繡精妙極費功夫,腰間還繫着一枚溫潤不菲的玉佩,不用看也知道,頭髮肯定也重新打理過了。
偏司徒煊取過一面鏡子,笑着問:“看看是否滿意,都是你最喜歡的穿戴。”
喬墨剛想反駁,卻被鏡中人的模樣驚住。鏡子裏的人若不言語,乍一看就像個世家貴公子,而他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副打扮很眼熟,他在齊韞的書房裏見過,是齊楠十八歲生辰時留的影像。齊韞特地給他看過齊楠的一些東西,其中尤以這副畫像最為珍貴。
這、這司徒煊果然是將他當做齊楠替身,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了。
喬墨深吸了口氣,也不做無謂抵抗,也不說廢話,直接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自然去個好地方。”司徒煊笑意吟吟,卻是不露半點口風,使得喬墨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怎麼還這麼理智謹慎呢。
聽着馬車快速前行,喬墨猜測着肯定是出了京城。這司徒煊也真能忍,為了順利逃離,竟一直忍受天牢的糟糕處境,直等着皇上御駕親征走了之後才逃出來。對於他是如何逃出來的,喬墨沒有多少興趣。
“何雲他們怎麼樣了?”到底是幾條人命,特別是何云何宇跟了他很長時間,喬墨不可能毫不關心。
“沒死。”司徒煊對此並無異樣表情,卻也不肯說他們具體的處境。
喬墨發覺確實不一樣了。
之前做了偽裝接近他的司徒煊脾氣好,好說話,可現在這個司徒煊卻是不同,毫無隱藏的心思暴露出來,令感知敏銳的喬墨很不舒服,彷彿有成千上萬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停的打量。一旦彼此不說話,氣氛就很凝滯,空氣都帶了重量,壓在心上沉甸甸的喘不上氣。
喬墨長吁一口氣,問了個很敏感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殺死我阿么?”
照司徒煊的性格和手段,不該這麼粗暴決絕。
司徒煊眼神變了,嘴角的笑都帶了幾分殘忍:“阿楠啊,我怎麼捨得傷害他?只是那個莫文軒實在礙眼,若是他肯跟我走,或許我還會好心的留莫文軒一命。他卻說什麼都不肯,莫文軒還膽敢諷刺我,那好啊,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去地底下恩愛吧。”
“你真的……”喬墨一時不知如何問,司徒煊那麼強的佔有欲,時隔十多年都能將自己當做齊楠替身,當年會那麼好心將兩人都殺了死在一塊兒?
司徒煊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驀地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你和阿楠一樣的聰敏。你猜的沒錯,我怎麼會那麼便宜他們,既然不願活着跟我,那就死後一直留在我身邊。”
說著司徒煊望向馬車的一處,在那裏放着一個精緻小巧的三色琉璃梅瓶,一看便是珍品,可司徒煊看去的目光可不是什麼看瓶子的眼神,而是含情脈脈,婉如看着深愛的情人。
喬墨似想到了什麼,渾身一個激靈——齊楠的骨灰?
“有這個瓶子在,他是無法去投胎的,只能日日夜夜陪着我。”司徒煊愛憐的輕撫着琉璃梅瓶,笑的分外溫柔。
喬墨卻是雞皮疙瘩起了滿身,覺得整個馬車裏陰風陣陣。
古人不像現代流行火葬,在古時候將一個人燒成灰,無疑是讓人死無全屍,無法投胎重新做人,簡直沒有比這更惡毒的。這司徒煊看外表並沒有不正常,可心底卻一直藏着股瘋狂,這樣的人要謀反,也不足為奇了。
只是……
喬墨對自身的處境有了更深的認知,想要逃脫更是難上加難。
此時齊韞被人匆匆從宮中請回來,得知了喬墨被劫持的消息。
傳消息的正是何雲。
何云何宇是當初齊韞為防止當年慘案真兇再次下手特意放在喬墨身邊的,身手和警覺性都很高,這回兩方一對上,兩人立刻覺察出沒有勝算,最重要的便是將消息傳送出去,否則齊家不知內情,更無法施救。何云何宇常年在一起,很是默契,一個眼神就明白對方意思,於是何宇做掩護讓何雲脫圍逃出。
齊韞畢竟是官場中的老狐狸,馬上就想到了司徒煊。
喬墨只是齊家失蹤了十幾年的外甥,本人的人際關係很簡單,唯一算是有恩怨的豐城馬家也敗了。若是齊家的政敵想拿喬墨來出氣或要挾,可能性也不大,何云何宇一共五個人身手可不簡單,哪個政敵會有如此能耐或下如此血本來朝喬墨下手?
況且是劫持,根本沒有絲毫傷害跡象,一出手就拖住何雲等人將喬墨劫走。
整個京城裏,只有曾經的康郡王司徒煊有動機有能力,但司徒煊一直被關押在天牢,直至現在也不曾得到其越獄的消息。
齊韞為慎重,立刻去找宗人府宗令,要求查看司徒煊是否還在天牢。宗令起先自然不同意,哪怕齊韞位高權重,可皇帝的命令在,宗令也不敢違抗。直至聽齊韞說了原由,宗令一驚,趕緊帶着齊韞一起去了天牢。
那個最深的牢房裏就關着司徒煊,宗令見人如常往一樣背身坐在破草席上,鬆了口氣。
齊韞卻驀地揚聲:“讓他轉過身來。”
“什麼?”宗令一時不解,待反應過來時雖不大相信,卻忍不住心裏打鼓。皇上御駕親征去了晉城,若這天牢裏關押的謀反重犯出了差池,他可怎麼交代?
於是宗令趕緊叫來人,叫牢門打開。
那坐着的人聽到動靜轉過身,儘管只穿白衣披散着頭髮,哪怕那張臉與司徒煊有五六分相似,終究不是本人。
“你是誰?!司徒煊呢?”宗令滿眼驚駭,一想到此時真正的康郡王已逃了出去,這結果……
齊韞有一定的心理準備,還算鎮定,但臉色也極為難看。當即與宗令說道:“當務之急是將司徒煊找回來。”
“還請齊太傅指點。”宗令雖說是皇室中人,但要論聖寵與信任仍是比不過齊韞。
“此事不宜張揚,免得人心惶惶,傳到邊關皇帝耳中必惹得龍顏大怒,皆是你我受責是小,影響了邊關戰事才是大罪。司徒煊乃是謀反之人,此事你我不可擅專,如今是太子殿下監國,當稟與太子知道。”哪怕齊韞心急如焚,卻不能在這種事情上犯錯。
“是是是,當立刻稟報給太子。”宗令也回過神來,倒不是無視太子什麼的,而是太子不過是個十歲的半大孩子,一般政務都是四位輔政大臣輔佐處理,太子跟着學習,所謂的監國做決策,不過是個形式。
但皇權便是如此,再如何形式,程序卻是不能錯,否則一個罪名扣下來輕則仕途盡毀重則性命全失。
太子到底年幼,又沒經過多少事,聽了消息驚的臉色都變了。所幸有四位大臣在,穩住了太子,彼此又儘快商議出章程,決策便立刻傳達了下去。
齊韞雖不願將喬墨與一個反賊聯繫在一起,可擔心朝廷圍捕中傷到他,不得不說明司徒煊離京前擄走了喬墨。其他幾位大人包括年幼的太子都露出一副恍然,畢竟自從司徒煊事敗之後,關於齊楠、喬墨等人事,京城裏好八卦的貴人們都多少有所聽聞。
見此,齊韞心裏更是惱怒非常,哪怕將司徒煊抓住千刀萬剮了,但喬墨卻再不能在京城呆下去。或許也好,反正這個外甥從來不願長久住在京城,京城總是太過於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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