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倒數第九大章
“娘,您小心着些,別叫他抓着您的頭髮,仔細疼。”
南姍望着抱蕭明崇的溫氏,笑吟吟提醒道:“昨兒個殿下就被他狠拽了一回,氣得揍了這小東西兩下。”
當然,那輕輕拍下的力度,連只小蚊子都揍不暈,感受着老爹親切撫摸的蕭明崇,還咧着小嘴咯咯直笑,逗得蕭清淮直罵他是個傻小子。
正是夏季,天氣炎熱,蕭明崇穿着一件綉蓮生貴子的水紅色肚兜,更襯胖蓮藕似的四肢嬌嫩柔軟,溫氏摟着白嫩嫩肉嘟嘟的小外孫,眉花眼笑道:“不用你說,娘都知道,哎呦喲,小寶貝,快笑笑,哎呀,笑得可真好看……”
南姍接過丹霞捧來的水果拼盤,切好的水果丁兒五顏六色的擺放着,果香味兒聞之清逸沁脾,南姍捏着銀簽子插了塊密瓜,塞到溫氏嘴裏:“娘,三叔家裏現在怎樣了?”
要說南姍這葉三嬸,出嫁為婦后的前些年,日子還是比較順遂的,但近些年來,當真是一路霉運走到黑,寄予厚望的長子,總是屢試不中,娶的老婆又是個夜叉,隔三差五的和自己打擂台,長女嫁了個其外其內都敗絮的敗家子,敗家女婿潦倒至死,女兒落了個帶着外孫寡居娘家的結果,幼女入宮剛過一年,便香消玉殞花殘葉凋,留了個年幼的孤女,卻隨其嫡母一塊被幽禁避世。
往事已矣,世上又沒賣後悔葯,葉氏再捶胸頓足亦沒用,可糟心的霉事悶事,還是接二連三的紛至沓來。
南琦三叔在為母守孝的日子內,到底沒管住手腳,將一個丫鬟弄大了肚子,也不知風聲如何走漏了出去,言官一道奏摺呈上去,孝德敗壞的南琦三叔,在丁憂滿三年之後,也沒機會再官復原職了,並且在丟臉的醜事被揭發之後,南琦三叔受到兩位兄長的混合雙打,一人甩了他一個大耳巴子,又將他罵得活脫脫像兩大盆狗血淋了頭,別提多狼狽不堪了,一頓大罵過後,南姍的南珏大伯和南瑾老爹,又將南琦三叔塞到了南家祠堂,對着南家的列祖列宗反省自悔。
老公是徹底沒錦繡的前程可奔了,葉氏所有的期盼都傾注在長子身上,今春再戰會試,又一次名落孫山的長子,心裏防線徹底全盤崩潰,丟棄了書本,愛上了酒罈,鎮日喝的酩酊大醉,葉氏還沒將長子勸回正道,前陣子,次子南敬又鬧么蛾子了,這位改走經商路線的小夥子,尚未在商途大道開闢出一片寬敞的新天地,卻在外頭金屋藏嬌,養了一房貌美外室,連生的外室子都三、四歲了,南敬的正妻是葉氏娘家的本姓侄女,焦頭爛額的葉三嬸那邊,如今正鬧得厲害。
“唉,還鬧着呢。”溫氏將蕭明崇交給一旁的乳母,輕聲嘆氣道。
南姍咂了咂嘴,也很無語:“敬堂哥這回也太胡鬧了……”
“誰說不是呢,這事兒攤開后,商量來討論去,你敬堂哥非要將那對外室母子一起迎進門,敬哥兒媳婦是一個都不讓進門,你三嬸倒是會打對摺,同意讓外室子認祖歸宗……”溫氏無奈地擺了擺手,囑咐道:“唉,算了,外頭的煩心事你別管,好好顧着你自己就行。”
至於為啥沒有南琦三叔的意見,因為他現在還被關在南家祠堂受罰中,至於為啥又沒有南斐堂兄的意見,因為他仍舊在事不關己地醉生夢死中……
南姍擺弄着裙角的流蘇,輕聲道:“可這事也不能總這麼僵着,事情既然發生了,也鬧出來了,總得給處理了……”
溫氏拿銀簽子又插了塊蜜瓜,道:“家裏出了醜事,你三嬸不趕緊料理妥了,還在那兒磨磨蹭蹭的搖擺不定。”
南姍撐着下巴頜兒,想了一想,才道:“敬堂哥挺喜歡那個外室吧。”
溫氏扯了扯嘴角,眼中浮起一抹譏諷之意:“可不是,敬哥兒媳婦娘家的兄弟,將他胖揍了一頓,臉上都掛綵帶傷了,他還硬是不鬆口,偏要將那對母子一起接到府里去。”
南姍的目光落在粉彩蓋碗之上,靜靜道:“既是這樣,倘若那對母子繼續流落在外,敬堂哥定然是要念念不忘了,更何況,敬堂哥又不是用籠頭就可以套住的馬,他總要到府外出門辦事,再私下偷偷和那個外室見面,估摸怕也少不了。”
溫氏蹙了眉頭,嘆氣道:“依照南家的祖訓和家規,那女人是戲子出身,斷斷不能入南家門第,那個外室子也絕不可能被記入南氏族譜……”
“至於你敬堂哥,你三叔在祠堂也待了快一年了,這事兒叫他親自出面處理,南家的財富地位和嫡妻嫡子在左,依附爺們過活的外室和外室子在右,想坐擁齊人之美,他想都別想!兩方只能選其一,看他究竟選哪個?若是他選南家和嫡妻嫡子,那對外室母子,就着人妥善安置了,永不叫他們再見面有糾葛,若是他選那對外室母子,哼,那就開宗祠,以不孝之名將他逐出南家,南家以後沒他這個不孝子孫,他一分家財一畝田地也別想分到,看他一個沒吃過苦的富貴公子哥兒,和他的外室女人靠什麼活。”
南敬若要家財良田,就要捨棄真愛紅顏,若是選擇紅顏真愛,就要面臨被逐出宗門且還要變成一個光溜溜的大窮蛋的可憐初境,人情冷暖,世事多變,倘若南敬一無所有,不知那個戲子出身的外室,是否還會一心一意跟着南敬呢……
南姍纖細的指尖敲擊在炕幾桌面,沉吟道:“只怕我三嬸又要拖後腿……”這位已邁入更年期的婦女,她的不靠譜指數從來就沒有降低過。
溫氏哼了一哼:“你爹說,女人為妻為母,貴在相夫成事,教子成材,你三嬸呀,她哪一頭都夠不着……你三嬸那頭,娘會給她再說說道理,她這一輩子,也就兩個兒子兩個閨女,兩個親生閨女已叫她毀了,她要嫌她的家宅太過安生,就只管由着敬哥兒瞎胡鬧!”
南姍微微苦笑:“只怕三嬸本性難移……”
到了午間,蕭清淮照例回東宮用午膳,用過午膳稍作消食后,蕭清淮躺在美人榻上略作小憩,南姍抱着年幼的胖兒子,在卧房裏走來晃去逗他玩,精神頗佳的蕭明崇,一忽兒伸手扯扯細紗薄簾,一忽兒抓抓珍珠隔簾,一忽兒拍拍供在海盆里的水上蓮花,一忽兒又對着南姍的梳妝鏡台傻傻發獃,玩到高興處,便樂得張牙舞爪咯咯直笑。
在兒子時不時咯咯發笑的背景音樂中,蕭清淮輕輕打起了小呼嚕,聽到蕭清淮睡著了,南姍便抱蕭明崇到了外間,溫柔地哄他午睡,然後將他放到搖籃里,由乳母和宮女在旁邊守着。
“哎,你沒睡着呀?”回到卧房,南姍才輕手輕腳給蕭清淮搭好薄毯,便被一把扯躺在美人榻上。
蕭清淮翹起二郎腿,神情悠閑道:“都說了讓你帶着小崇崇在卧房裏玩,你把他抱出去做什麼?聽不到你們娘倆兒說話,我都睡不着了……”
“乖,聽話,我再把你哄睡着好不好?”南姍的語氣十分溫柔體貼,活似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蕭清淮聽這話的調調頗不對味兒,遂伸指頭掐了一把南姍,瞪眼低聲道:“你是我娘子,又不是我娘,拿我當兒子哄呢你。”
南姍掩袖低笑,沖蕭清淮擠眉弄眼道:“兒子哪有你難哄啊,他們誰敢和我皺鼻子瞪眼,我一巴掌打下去,哪個不老老實實的,你可是我的青天老天爺,你要拿眼睛瞪我,我可一點轍兒都沒有。”
蕭清淮努力將瞪圓的大眼睛,眯彎成一條彎彎翹翹的細縫:“好,我不瞪你,我不瞪你,我撓你痒痒總可以吧。”
“噗——不要!”南姍頓時失聲狂笑,在美人榻上像只抽筋的蝦米一樣扭來扭去,邊扭邊笑着求饒:“嗚嗚,你怎麼……這麼討厭呀,別撓了,你再撓我,我……可生氣了,我若生氣,可是會咬人的……”
蕭清淮停下呵痒痒的動作,將俊美無雙的臉蛋湊近南姍嘴邊,低聲表示道:“生氣了?這就給你咬幾口消消氣,咬吧,千萬別客氣。”
南姍看了會蕭清淮的眼睛,小聲道:“呃,等晚上我牙癢了,再咬吧。”
蕭清淮低低一笑:“晚上咬晚上的,中午咬中午的,這是井水不犯河水,快咬吧。”
泥垢了!南姍捶了一記蕭清淮,沒好氣道:“殿下精神這麼好,想來是不困了,那便早些去文淵殿處理政務,別在寢宮裏再耗着了。”
蕭清淮在美人榻上蠕動幾下,懶洋洋道:“不去,外頭又熱又曬,我要再躺會兒,和你說會話。”
南姍摸了摸蕭清淮濃密的黑髮,想他一年到頭起早貪黑的繁忙,不管寒冬還是暑夏,只要能抽出空閑,都會回來陪她用膳說話,心中驀然一軟,便把即將出口的鬥嘴之語咽了回去,只柔聲道:“不去就不去,時辰還早,殿下還是安生地歇會兒吧,省得下午沒精神,我陪你。”
蕭清淮摟好南姍,鼻息平穩,語聲含笑:“這還差不多。”
歲月荏苒,又過了些天,已當孩子媽的南芙,進宮來探望南姍,還提溜了兩套嬰兒穿的小衣裳,將蕭明崇抱來一試,竟然有點短小,南芙抱着蕭明崇,在他臉頰上親了又親,表情懊惱道:“小表弟呀,你怎麼長這麼快呀。”
南姍笑着吐槽南芙:“你這小衣裳到底做了多長時間?”
南芙摩挲着蕭明崇的小腳丫,無語望天道:“早就做好了,就是到避暑山莊一住,我給忘記送了。”
南姍伸指尖抵了抵南芙的額角,笑罵道:“你個淘氣鬼,自個兒忘記送了,還怨你小表弟長得快。”
南芙卻一臉笑嘻嘻道:“姑姑,崇表弟既然穿不上了,那您就先收着唄,反正以您和姑父的恩愛情深,不出幾年,只怕又要給我添一個小表弟,可以留給他穿嘛,我一針一線縫繡的好認真的。”
南姍一個爆栗彈在南芙腦門,板起臉道:“長本事了你,連姑姑都敢打趣了!”
姑侄倆笑鬧了好一會兒,南芙便提起南琦三叔家的事兒:“姑姑,敬堂叔的那個外室,現在在三叔祖父家住着了。”
南姍淡淡哦了一聲,並沒有特別驚詫。
南芙見南姍臉色淡淡,接着道:“我聽說,三叔祖父回府處理敬堂叔之事那天,那個戲子領着孩子尋上門了,為免叫街坊鄰里看笑話,在三叔祖父家門口跪求的外室母子,便叫人領了進去,一到府里,那戲子就一味的柔弱可憐,先說自己以後一定會規矩本分,好好服侍敬堂嬸,後來又一直磕頭,說只求她的孩子能夠認祖歸宗,她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到了最後,又哭着說她們娘倆兒讓敬堂叔難做了,抱着小孩兒就要撞牆尋死,那戲子額頭磕出了血,哭得哀痛欲絕,那孩子又哀啼不已,引得敬堂叔什麼都不顧地護着她們……”
“三叔祖父氣極了,便要寫逐離文書,與敬堂叔斷絕父子關係,三叔祖母便坐不住了,攔着三叔祖父不許寫,正鬧得一團亂時,那戲子卻暈倒了,找了大夫一診脈,居然是又懷身孕了……”
南姍默了一默,什麼意見都沒發表,只另撿了一個話題,對南芙道:“芙兒,你姑父有意將你爹調回京城,大概會在入冬的時候,你將這話告訴你祖母,別的人不要亂說。”
南芙輕輕一頷首:“嗯,姑姑放心,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