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政斗
“傑西,”席溫輕輕推開房門,反手把門扣上,走到站在走廊邊的侍衛身邊,“好久不見。”
傑西站得筆直,朝着他敬了個禮,沒有看他的臉,也沒有說話,微妙地保持着兩人之間恰當的距離。席溫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他身前的地方,在他要後退的時候扯住了他的衣袖。
傑西有些慌亂地想把袖子抽出來,席溫低聲道:“你還是老樣子啊。我只是想知道一點事情,你如實告訴我就是。我不在的這半年裏面,王宮裏面發生了些什麼?特別是關於姑姑、尤金和哲羅姆的。”
傑西整個臉都僵得不成樣,嘶啞地說:“我、我不能說幾位殿下的……”
席溫沖他一笑,一下子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撓了一下,整個人湊到他的身前來,道:“我現在就可以叫尤金出來,讓他看看我們兩。你知道他的手段是什麼,這個交易怎麼樣?”
傑西嘴唇頓時變得毫無血色,想掙扎又不敢掙扎,被席溫抓在手裏的手甚至開始微微發抖。席溫便大方地鬆了手,退到讓他覺得不那麼緊張的範圍內,一隻手撐在扶欄上,道:“說吧。”
傑西緊緊地盯着自己的腳背,沉默了幾秒,終於開始像背書一樣磕磕絆絆地說:“哲羅姆公爵兩個月前逝世了,哲羅姆殿下有、有很大的變化,跟尤金陛下私底下起了幾次沖、衝突,似乎想和尤金殿下爭……那個。聽他們說王后陛下比較喜歡尤金殿下,上個星期她公佈了您和尤金殿下的婚、婚、婚訊……”
席溫瞳孔一縮,手指忍不住快速地敲打手下的鍍漆欄杆,眉頭緊緊地皺起,打斷他:“王的身體怎麼樣?”
傑西只搖頭,不敢說話。席溫敲打的速度越來越快,許許多多的東西在瞬間充斥了他的大腦。
哲羅姆竟然一改性子想和尤金搶王位……有意思。這樣一來,本來就混亂的王室現在肯定已經達到了白熾化階段,再接上姑姑說的那句“那邊的事情比較重要”,他和尤金的婚禮這件事情恐怕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
席溫的姑姑席寧是現在席家的家主、人馬星球的攝政王后。人馬星球和帝國爆發戰爭的時候,她被帝國的間諜下了毒,失去了生育能力,便從王的兩個公爵弟弟家裏過繼來兩名王子,分別是尤金和哲羅姆,把他們作為下一任王培養。這兩人單從個人條件來說都非常優秀,哲羅姆甚至還要略勝尤金一籌,但哲羅姆一直無心於王位繼承,尤金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最佳候選人。現在王的身體越來越差,差不多到了要定繼承人的時候哲羅姆居然橫插一腳,加上他們兩人背後的家族勢力,恐怕也只有席寧能夠穩住現在的局面。
席溫迅速把局勢梳理了一遍,他知道席寧並不是像表面上那樣對尤金滿意,她一直覺得尤金這個人心思太重,容易劍走偏鋒。現在哲羅姆想要加入競爭……席溫的眉頭開始有了鬆動的痕迹,問傑西:“我姑姑對哲羅姆怎麼看?”
傑西又搖頭,搖了半天緊張地說:“不、不知道,不好不壞……”
席溫眯了一下眼睛。
如果要說他在這場政斗裏面的作用,基本就是席寧手中的玉璽。席溫從小父母雙亡,長輩裏面只剩下一個姑姑席寧,自然而然被席寧接到身邊,由她從小手把手帶大,跟母親無異。席家在他這一代人丁稀薄,誰都看得出來席寧是要把席溫做家主培養的。而席溫要和誰定下最後的婚約,就等於席寧認定了誰是未來的王。但席寧對席溫並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嚴厲,只要不是原則問題,她一向對席溫拘束得比較少,這次竟然親自來聯合國接他,估計已經有了換人的想法,想拿他來試探試探哲羅姆……
輕微的“咔嚓”聲,走廊盡頭的門被扭開了,傑西迅速往後連退幾步,筆直筆直地重新站好。席溫的思緒被打斷了,但沒有回頭,閉上眼,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一直走到自己的身後。尤金聲線華麗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在聊什麼?”
傑西整個人都輕輕地發著抖,不敢說話。席溫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這一次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次機會。他微微偏過頭,嘴邊流露出一點笑意:“說我們婚約的事情。”
尤金眼中的情緒慢慢緩和了下來,也笑了起來,把席溫緊緊地摟在懷裏,埋下頭深深地嗅着他身上已經開始陌生的淡淡的清香,像要把他揉到骨頭裏面一樣勒得他生疼:“你一聲不響地走了半年,我覺得我快要瘋了……我真應該把你關在房間裏,不讓任何人看到你……”
“我不想再跟你因為這個吵架了,”席溫打斷他,“你弄疼我了。”
尤金沒有動,只是一動不動地望着席溫的臉,那雙鳳眼像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地把席溫緊緊地捆在裏面。那股無數次讓他覺得窒息、痛苦的感覺又來了,尤金想要吻他,他很明顯地反感地躲了一下,強行掙開了他的雙臂。
尤金微微愣了一下,眸色很快就暗了下來。席溫對於他的這些情緒變化再熟悉不過了,看了一眼旁邊低頭不做聲的傑西,沒說什麼,轉身進了房間裏面。尤金很快也跟了進來,順手帶上了門。
巨大的王室飛船外面已經陷入了太空的特有的黑暗之中,四周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心跳。席溫只覺得累,還有傷感,往聯合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給了他短暫釋放的星球已經變成了硬幣不到的大小,很快就消失不見。尤金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膀,強行讓他轉過身來,之前一直壓抑在心裏的情緒爆發了出來,瞳孔邊緣已經開始微微泛紅,他的金錢豹也開始焦躁地走來走去,偶爾發出低低的吼聲。
“你跟那個艾倫是怎麼回事?”尤金幾乎咬着牙問,“你跟他住在一個房間裏面,恩?!”
又來了,席溫疲憊地想,只是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沒有說話,開始努力回想這個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到了哪怕他跟花園裏面養的鳥多說上幾句話都要把鳥弄走的程度。而他的沉默顯然刺激到了尤金,他鬆開了席溫的肩膀,來回走了兩步,突然一拳捶在席溫身後的船艙上,骨肉和金屬劇烈碰撞出一聲不小的悶響。席溫連頭都沒偏,道:“等假期結束了,我還要回到這邊來上學,一定,絕對,除非你弄死我。”
尤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伸手來扯席溫的衣服。席溫往後連退幾步,被他緊緊地扣進了懷裏面。他的背靠上了艙壁,衣服滑下來一下半,緊緊地抓住了尤金的手,眼中同樣壓抑着憤怒,低聲說:“你不要動我,想想姑姑說的話。”
尤金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呼吸很粗重,已經有了狂躁症發作的徵兆,但席溫的這句話起了作用,讓他沒有繼續動作。席溫慢慢從他的領域裏面退出來,緩下語氣,道:“婚約已經定下來了,你何必要搞得這麼糟?”
尤金一隻手撐在船艙上,他比艾倫和席溫都要高,五官深邃,此時整個人都散發著強烈的攻擊感。席溫從床頭抽出平衡劑,無意瞥了一眼上面的標籤,發現濃度已經用到了百分之三十。他微微皺起眉,尤金已經從他手裏面奪過了試劑,靠在船艙上,把整支都推進了肌肉裏面。
席溫看着他瞳孔里的紅色慢慢褪去,趁着他緩神的時候先他一步踏進了休眠艙裏面,連衣服都沒脫,直接把休眠艙封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聯合國大廈頂樓的緊急通道樓梯口,艾倫穿着一身正裝,一動不動地坐在台階上。稻草人手裏拿着紅酒杯,杯子一晃一晃地走到艾倫身邊來,把杯子遞到了他眼前。
艾倫沒有抬頭,也沒有接,他便自己把裏面的酒喝掉,在艾倫身邊坐下,笑眯眯地問道:“聯合國行政總裁為什麼坐在這裏獨自傷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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