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金戈鐵馬玉釵斜

第68章 金戈鐵馬玉釵斜

御書房內,皇上正在批奏章。

岫玉站在身後扇風兒,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兒。

趙尚儀封了翌陽長公主去和親,所有的事務原本是要交接給信任女官的,但皇上的意思卻是將這位子給了自己。

所以,她目前便司責御書房的事務打理。

皇上已經看了兩個時辰,手上有兩副奏章壓在案台上。

封禛神色越發冷峻,這兩副奏章一封來自天河城定遠將軍急報,另一封來自幽州太守周平。

說的皆是同一件事情,天河城夏初時一場旱災席捲而來,時境內土地皸裂,寸草不長,城中數十萬人口斷糧,情勢危急。

恰是定遠將軍上任后不久發生的災情。

消息傳回京都時,天子當即便開國庫糧倉,派了賑災刺史親自運輸糧草過去。

如今算來,已有月余。

可如今奏報回京的消息卻是,賑災刺史途徑幽州地界時,路遇山賊流寇,連帶着運送的千車糧草皆是損失慘重。

而殘兵部將將糧草送至天河城時,已然剩下不到二百車。

身為天河城總巡撫的陳棠,首先將粟米麵粉分給百姓,軍中所有人仍是以食野菜等雜事暫時度日,可即便如此,仍是有流民不斷餓死。

此間,烏蒙國卻一反常態,廣開糧倉,昭告天下,凡壯年男子加入烏蒙軍營者,闔家皆發放足夠的食物。

人若是餓極,逼到了絕境,莫說是叛國,便是易子而食的事情歷史上也不是沒有。

起初流民往烏蒙方向偷渡,後來人數越來越多,這才引起了天河城城守的注意。

然而糧草不足,即便是堵得了一時,卻仍是有人拼了性命去博。

不想當此國難之時,卻教烏蒙國鑽了空子,招兵買馬。

但此事,禍起幽州,幽州太守嚴重失職,亦是災難的根本。

而這周平自恃為懿太后族親,更是勾結沆瀣,一度想要隱瞞下去。

如今紙包不住火,定遠將軍震怒之下,上書奏本,捅到了朝廷。

這周平也連忙急報,言辭懇切、卻句句推卸責任,妄圖求個輕判。

更令封禛惱火的是,這周平當真是膽大至極,除了這封奏摺,竟還有一本密信發給懿太后。

這密信在途中便被暗衛所劫持,是洛嬪呈上來的。

封禛冷笑,這周家人的,如今還在做着懿太后掌權的千秋大夢呢!

良久,岫玉只見皇上忽然莞爾,清俊緊繃的面容之上,露出極是懾人的笑意。

將寧春喚過來便道,“速宣左丞相吳碩河還有丞相參事趙大人入宮覲見。”

懿太后雖然在慈寧宮養身,可她只不過是裝病掩人耳目,暗地裏仍是動作不斷。

第二日,消息傳到慈寧宮時,她更是被震得發懵。

且不說周平庸才碌碌,這樣大事隱瞞至今,卻連一個信也不給她,殊不知密信早就被暗衛劫獲。

皇上讓吳丞相和參事去查,分明就是攛掇她的兩股勢力互相殘殺。

若是吳丞相如實查下去,便是自相殘殺,周家人就保不住了。若是查不下去,那便沆瀣一氣,瀆職抗旨,到時候他隨便尋一個借口就可以堂而皇之一併抓了問罪。

懿太后將手邊的翡翠杯猛地掃落在地,容琳還從未見過太后動這樣大的氣兒。

“好個皇上,哀家養出的好兒子,”懿太後幾乎是銀牙咬碎,“倒比他父親出息多了!”

眸中寒光乍現,她命容琳翻開屏風,按下機括,整面牆壁便應聲打開,透出一方密道。

狹長的盒子拿在手中,插*入鑰匙,緩緩打開。

這是一枚和虎符形狀相仿的兵符,名為狼煙,天下人多識虎符而不識狼煙,虎符可調動九營兵權,而狼煙更在虎符之上,萬軍見此符,皆要服從軍令,如見君王。

此是先帝在時藏於乾坤殿中,先帝被她毒殺,死不瞑目,只來得及將狼煙的所在告訴陳婠。

但可惜,陳婠去的晚了一步,只拿到了遺詔,鄭賢妃當時也去了,只拿到了丹書鐵券,替安王免了死罪。

而最重要的東西,卻落在了懿太後手中。

安王入京,根本就是衝著狼煙而來,這把青銅鑰匙就是從安王身上搜到的。

只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黃粱大夢一場空。

懿太后在宮中傾軋,當初隨先帝南征北戰,安王即便是再高明,終究是爭不過她。

而如今,若非皇上如此不聽她掌控,亦不至於拿出這最後的籌碼。

“明日秘傳兵部尚書和撫遠將軍京中總校尉來聚仙台,哀家要會一會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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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炎夏見了尾巴。

整日埋頭於朝政之中,不覺已然過了七日,而婉貴妃回府歸寧也有十日之久。

婉貴妃這一走,后宮裏更是空了起來,封禛從案牘之中抬起頭來時,窗外天邊日已西斜。

岫玉送來的虞山新雨換了幾回,這杯又是冷掉。

“回陛下,溫淑妃端了糕點在殿外,特地親手做的給陛下送來。”寧春含笑進來。

封禛揉着眉心,嗯了聲,過了片刻才道,“不能辜負她一片心意,宣進來吧。”

佳人款款而至,今晚的溫淑妃瞧上去格外的嫵媚,梨黃的雪紗長裙,唇不點而朱,盈盈一拜,瀲灧流波,“陛下連日辛苦,臣妾不能替您分憂,便做一些糕點送來。”

封禛掃過她精心妝扮的面容,記得去西林獵場前的那段時候,溫淑妃經常會做一些精緻的小點心送來。

不得不說,她的手藝是極好的,味道比之御膳房的也不遜色。

這一次,送的是玫瑰赤豆糕,裝在青花瓷的蓋碗裏,一掀開蓋子,仍有熱騰騰的蒸汽冒出來,十分可口。

將要到晚膳的時辰,封禛的確有些餓了,便嘗了幾塊,溫淑妃見皇上用的很是滿意,索性跪坐在案旁,挽起袖子替他擺置,又喚來岫玉添新茶。

口中的赤豆糕糯軟潤滑,可封禛滿心卻回味起陳婠做的並不十分純熟的桂花酥來。

她回府這麼多天,竟是從不曾托宮人傳信回來,他亦不好開口主動去問,如此悶在心裏,十分不受用。

但想到她母親生病,這才又寬容了幾分,一直縱着她,按照宮中的規定,三日為一期限,已經為了她破例。

是該接回宮中了。

溫淑妃近距離凝着皇上俊秀至極的容顏,許久未承恩澤,心下越發空蕩蕩的。

見龍心甚悅,便也壯着膽子,手兒輕輕扶在他胸前,主動傾身依偎在他寬厚的懷抱中,“臣妾還準備了一首曲子,想彈給陛下聽。”

柔軟的身子骨,纏在身上,聲音也是帶着若有若無的魅惑。

若在從前,封禛也許會逢場作戲地歡好一場。

可如今,美人在抱,竟然激不起他絲毫的漣漪,一絲欲*望也無。

溫淑妃仍在絮絮訴說,封禛收緊手,試着將她抱住,溫淑妃一喜之下,便揚起臉兒,深情地凝視着,緩緩遞上櫻唇。

而面前這張嫵媚艷麗的臉,卻彷彿是陳婠冷漠的面孔,就在將要觸碰的瞬間,封禛終於輕輕推開她,恢復如常。

溫淑妃落了空,心中暗恨,仍是笑靨如花,“陛下傳膳吧,臣妾有些餓了呢。”

封禛佯作無事地吩咐下去,但一直與她保持着距離,席間提及她的父親鎮國將軍。

自從被召回京城,由定遠將軍取代之後,溫淑妃的父親漸漸閑了下來,溫家地位明顯有了變化。

就連素來沉穩的父親,亦旁敲側擊地來信,勸她多用些心思侍奉陛下。

父親的心意她明白,這個叱吒疆場戎馬一生的男人,終究會老去,父親是在害怕有朝一日溫家榮寵不在時,自己視若明珠的女兒會在宮中受苦。

當初入宮時,溫顏憑藉的便是高貴的地位,可命運總是無常,她如今竭力爭寵,為的又是保住溫家的地位。

一想到父親畢生的基業,卻被陳棠不費吹灰之力接管,心下便十分不是服氣。

而偏偏陳棠那張英氣勃發的臉容撞進腦海里,然後那晚撕扯糾纏,還有觸碰的滋味,又從內心深處翻湧上來。

燙的她臉頰一熱,竟是在皇上面前走了神。

不該再和他有一絲瓜葛…

而此時,皇上冷清潤澤的聲音傳來,“改日,設宴接你父親入宮,政事繁忙,朕許久沒有與鎮國將軍好生敘一敘話了。”

溫淑妃連忙應下。

晚膳過後,皇上終歸沒有留她宿夜。

夜深更靜,寧春忽然見皇上從殿中出來,他一問,皇上便說要去御花園池塘外散散心。

可走着走着,腳步便往毓秀宮的方向走去。

毫無預兆的,趙尚儀臨行前的那句話,在心頭閃過。

他本來是不願意聽任何挑撥之言,他認為自己已然有足夠的耐心去挽回陳婠的心意,只要放在身邊,她只能屬於自己。

但此刻,卻仍是禁不住誘惑,終究是邁入了毓秀宮的殿門。

沈青桑陪着婉貴妃一起歸寧,不在的日子,是眉心負責宮中日常事務。

一見陛下來了,闔宮上下皆是過來叩首行禮,皇上卻淡淡擺手,示意她們平身,說隨意瞧瞧,讓她們不必太過在意,仍是下去做活,不需要侍奉。

穿過正殿,而後是書房,陳婠喜歡讀書,他是知道的,雖然她從不在眾人面前賣弄才情。

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韻致,是遮不住的。

高高的書架每一層皆是擺放着種類不同的書卷,這些,應該是從家中帶入宮的。

在溫軟的書桌前做了一會兒,皇上又起身去了寢殿。

室內並不十分奢華,但清新雅緻,處處透着精巧。

暖玉床寬大舒適,是特地為她定製的,窗台上種了許多的花花草草,甚至許多藤蔓已經爬上了窗欞,然後纏纏綿綿的垂落下來。

封禛坐在床榻上,看着這些東西,彷彿也能看到她平日裏如何在殿中讀書、種花,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

目光下移,是一副紅烏木的梳妝枱,上面菱花鏡擦得鋥亮。

他走過去,捻起枱面上的花甸香脂,皆是熟悉的味道,就像她身上發出來的一般。

本是隨意地看看,然後便打開了抽屜,裏面各色名貴的珠翠金銀首飾,都是許久未帶,有些發舊。

想來也是,鮮少見她花枝招展的打扮。

翻看了一會兒,他覺得這種行為委實不齒,便要合上,也就在眼梢里的一撇,瞥見了珠翠下面覆蓋的一方圓盒子。

十分普通的盒子,卻和這名貴的首飾形成鮮明對比。

封禛一時好奇心起,便拿在手上把玩,蓋子輕輕打開,登時一股熟悉的味道飄了出來,準確地鑽入鼻端。

細聞之下,已然臉色大變。

方才旖旎繾綣的心思一掃而空,這味道他熟悉的很,曾經給周才人的香料裏面就有此藥粉。

竟然是麝香!

手臂緩緩垂下,一盒子麝香藥丸散在桌面上。

菱花鏡里映出他凝滯的臉容。

原來,她一直在偷偷服食避孕之物…

自己如此費盡心力地想要她受孕懷子,而她呢?卻是表面應付,本也無妨,他自有辦法迫她承歡。

可如今仍是低估了她的心性,竟然會用如此激烈的方法來悄然抵抗。

分明表面上那般順從溫婉,可手段卻是令他無法想像的堅決。

一想到這裏,便覺得胸中氣悶難止,如針刺一般的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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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後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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