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第30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儘管瑞王平素行事不羈,但事關緊要,仍是保持着一絲僅有的風度,他問向甘露,“教你們去接陳妃,怎地帶來了不相干的人?”

甘露嚇得面無人色,“這位姑娘說…她可能知道陳妃小主的去處,所以奴婢…”

不顧太子陰沉的臉色,王惠兒斗膽向前一步,“回瑞王殿下,陳家姐姐有幾個常喜歡去的地方,民女曉得,若殿下不棄,民女可以指路。”

王惠兒說話時,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嵌在圓臉上,透出幾分清新可愛,還有一絲難言的忐忑和期許。

瑞王無奈地道,“也只有按這位姑娘的法子去尋了。”

太子率先疾步走了出去,大氅在寒風中翻飛獵獵。

原本就少言寡語,此時更是沉靜地可怕,彷彿山雨將至。

瑞王淡淡道,“還不快去備馬。”又看了一眼王惠兒,“這位姑娘帶路吧。”

王惠兒小碎步子跟在瑞王後面,輕聲道,“回殿下,民女名喚王惠兒,不是’這位姑娘’…”

值此緊要當口,瑞王仍是被她略顯稚嫩的話語逗笑了幾分,他步子不停,轉頭瞧了她一眼。

粉面如團,瑩潤可愛,還帶着一絲稚嫩。

“倒是本王的疏忽,王姑娘這廂過來。”瑞王指了指車,見她提着裙子十分費力,便很有風度地搭了把手。

雖然這對於慣常風月的瑞王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王惠兒卻微微的臉頰一紅,低頭入了車廂。

再看前面,太子一人雪帽低壓,高頭大馬奔走在最前面。

甚至連車也不坐。

瑞王策馬跟上,馬蹄紛沓,惹得路人駐足探看。

因為風雪加緊,天色已晚,除了八條主街上人群還算密集之外,其餘皆是閉戶掃雪,路途通暢。

“太子不必太過擔憂,天子腳下,陳妃不會憑空失蹤。”瑞王企圖緩和一下過於緊張的氣氛。

更何況,想到那女子輕柔婉約卻樂得自在的樣子,瑞王並不擔心她會出事。

依他對女子的分辨,陳妃聰敏靈慧,絕不像她所展現給世人的那般柔弱無主。

太子凝視着萬家燈火,茫茫雪夜,有種難以言說的預感,漸漸在心頭放大,“偌大的京城,一個人若想藏,便比失蹤更難尋覓。”

瑞王頓了頓,和後面的馬車齊平,王惠兒的聲音從窗帘裏面傳來,“西大街街角的胭脂鋪子,陳家姐姐慣用這間的水粉。”

寧春等人皆是換了常服,瞧着像是富貴人家的家僕小廝。

他即刻進去打探,但不一會便敗興而歸,“回殿下,店主說今兒一天,沒見過陳妃模樣的女子來買胭脂。”

太子策馬迴轉,冷言,“繼續尋下一處。”

而後經王惠兒指點,又分別去了陳婠從前常去的書鋪、首飾鋪子,皆是一無所獲。

封禛滿眼被雪光映射,似乎能看到陳婠纖柔的身影,此刻正繾綣坐在某個昏黃的燭燈後面…

她為何要不告而別?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去往何處?

不知可是心中始終橫着一根尖銳的刺,封禛不可抑制地去揣度她的心思。

在他將近三十年的生命里,從來都是萬人之上,錦繡未央,只有旁人討好迎合自己,即便是對待父皇母后,也不曾有過如此近乎病態的執念。

城中巡邏的梆子聲敲響,時近戌時。

凜冽的風,如刀割刮在臉上,馬兒踏過一條又一條街巷。

封禛的眉心染上落雪,愈發清冷懾人。

“也許,陳妃已經回了王府。”瑞王有心勸解,太子卻轉頭一望,對面的藥鋪里還散發著暖黃的燭光,偶爾有三三兩兩百姓從裏頭出來,提着手中藥包埋頭走入風雪中去。

便在此時,藥鋪厚重的棉布帘子再一次掀起,露出一方雪白的狐裘衣角。

封禛眸光凝住。

在冷月清雪的微光下,陳婠舉着手微微呵了口氣,便緊了緊披風,悠悠往外走。

素白的臉兒被凍得微紅,偏生表情卻如此坦然,沒有絲毫欺騙的愧疚之感。

封禛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一步一步走過去。

陳婠似乎在專註地想些甚麼,直到馬兒將近,才驀然抬頭。

她微微一頓,顯然是沒有想到太子會出現在如此地方,再看他寒霜覆面,和平日裏高華不可侵犯的姿態大相逕庭。

“妾身正要回去,殿下怎地找來的?”陳婠在馬下仰着臉兒,面容真摯,無懈可擊。

“你私自出府,欺瞞眾人,該當何罪?”封禛儘管口中逞硬,當看到她風雪如晦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心下卻不自主地軟了下來。

陳婠雙手握住臉頰,“風雪這樣大,殿下能否讓妾身先去車中,所有經過,妾身會細細說與您聽。”

此時,車簾掀開一角,王惠兒探出頭來,“陳姐姐,你沒事就好!”

陳婠狐疑地望了太子一眼,封禛冷冷道,“她說知道你的下落,便從陳府跟過來尋找。”

王惠兒笑着央求,“好姐姐,你在王府獨自玩賞,怪沒意思的,就讓惠兒陪陪您吧。”

看了眼天色,已經很晚,現下送王惠兒回陳府,也不合時宜,索性就帶她回瑞王府住一晚再定奪也不遲。

陳婠剛要走過去上車,封禛卻彎下腰來,手臂一橫,“隨孤上馬。”

瑞王見狀,瞭然一笑,將馬兒交給家僕,低頭進入車廂內坐着,想來這外面兩人自是要血雨腥風一番了的。

馬兒繞着外城寬闊的街巷緩緩前行,封禛長臂一舒,將身前柔軟溫香的身子圈在懷中,就這麼依偎着往前行。

馬兒每走一步,陳婠的身子便顛簸一分,這一顛簸,便被身後人擁的更緊一分。

“方才誰說的,要同孤細細說來。”封禛見她靠在自己懷裏倒是十分舒坦,眸子微微閉着,隨着馬兒晃悠,便忍不住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但經過這般親昵,心頭怒火更減了三分。

“妾身今日在回春堂待了一整日,怕殿下不應允,這才編了個謊話出來。”陳婠大大方方地承認,眉眼低垂,但刻意忽略了宇文瑾一事。

“為何要去?身子不舒服盡可宣太醫過來。”封禛顯然是將信將疑,順勢便將下巴枕在陳婠香肩上,將大氅從她身前裹住。

不一會兒身子便暖了起來,“有件事情,妾身不知該不該告訴殿下。”

封禛不安分的手,在大氅的遮蓋下更是毫無忌憚,從腰線輕掐着,往前探去,“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婠制住他的手,“陛下的病症,診為肺症,但卻一直遷延不愈,殿下可曾生過疑問?”

“一直是母后操勞此事,孤的確有些疏於探視。”

“之前在正陽宮侍葯有一陣子,陛下的葯皆是皇後娘娘親手餵食,但唯有一次,妾身有機會親手喂葯,卻也正是這次,發現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

封禛接着道,“所以,你擅自去回春堂,便是想要找出這味藥材。”

陳婠觀其顏色,見他口吻淡淡,不知深淺,便將欲要說出的話,又咽了下去。

如今時局特殊,她不能確定皇后與太子妃聯手的背後,身為太子的封禛是否參與其中!

“但,妾身畢竟不通醫理,說來慚愧,終究沒能尋到…順便給母親帶了幾味藥材,明兒托甘露送去家中。”

身後人的手,停在她柔軟的小腹上,“就這些?”

陳婠抿唇,封禛卻道,“母后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剩下的,孤會安排妥當,至於父皇的病,孤會竭盡全力以赴。”

陳婠將目光投向風雪細細的遠處,隱約可見天微皇城隱在至高處。

她心中想着,也許很快,天下江山便要易主。

回到瑞王府,封禛似是有重要的事情處理,便留下王惠兒陪着陳婠一處歇着。

室內安靜,封禛抬頭,一襲黑影已然行至案前。

“韓林,”方才的繾綣柔情消失無蹤,他冷聲道,“京兆尹王梁、封國侯鄭平之…行刺之人的目的十分明確,皆是從前征戰沙場的老將。孤要你率暗衛營,將京城凡是立國戰功之人,暗中嚴密監視保護,但凡有風吹草動,盡可先斬後奏。”

名喚韓林的男子身量中等,卻生的精壯利落,一雙眼眸如刀裁斜飛,他躬身頷首,腰間佩劍正是天子所賜的玄光刺,上可誅殺逆臣,下可手刃賊子。

韓林欲要退下,封禛卻將他喚住,“去查一查回春堂藥鋪,還有所有買過金創葯的主顧的行蹤。”

陳婠沒有說實話,她身上極淡的金創葯的味道,表明了她的有所隱藏。

而只覺告訴他,這件事,定然和叛逃的宇文瑾有關。

回到棲鳳閣內殿,甘露守在門前,夜已然深重。

但房內的燭火微亮,他挑開帷幔,見陳婠並未在床上,再一低頭,便見她蜷縮着卧在軟榻上,青絲鋪了滿榻,他走近,便有絲絲清香入鼻。

而一旁的案頭上,擱着白日裏她從回春堂帶給陳夫人的藥包,在往下看,封禛忽而眼眸一滯,一瓶開了蓋子的金創葯赫然擺在上頭。

他低頭,繞至睡的香甜的女子身前,一雙玉足露在罩衫下面。

封禛握住腳踝,將裙子往上捋了捋,入目竟是一段微腫發青的傷口,橫在瓷白的小腿上,十分刺眼。

許是疼痛驚醒了她,陳婠猛地一縮腳踝,便張開了眼。

封禛彎起身子,“你受傷了。”

陳婠縮回腳,“今日在南城行路,不防被迎來的馬匹踢了一下,所以自己買了葯敷上,回春堂的金創葯京城聞名,是金字招牌的。”

她身上的金創藥味道,原來是在腳傷上面。

封禛看着她倔強又強忍的模樣,便嘆了聲,將她抱到榻上,“早些安置,後日便是上元節,孤帶你瞧一瞧京都最熱鬧的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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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後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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