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聖湖一家是貴客
鵝毛大雪和凜冽寒風肆虐了大半個寒季,西西里大陸上一片白茫茫,陸地獸人們進入密林捕獵變得更加危險了,食物缺乏,他們天天都盼着太陽出來、盼着積雪融化、盼着暖季。
滿懷希望地盼啊盼,時間慢悠悠消逝,雪花悄然變小、變薄、直至消失不見,刺骨的寒風逐漸緩和,陽光一天天燦爛起來。
西西里的暖季即將到了。
聖湖湖面上還結着一層不薄不厚的冰,在護衛龍們的努力下,很快會被破除完畢。
關於如何正確撫養敖康,真是讓大白龍一家和塔祭司傷透了腦筋:
按照龍族的習慣,由父親敖泱經常帶他回湖底?這個行不通。首先寒季湖水結冰,其次敖康也離不開青哲。
最後,敖康就在木屋上生活;白天經常泡在盛了溫水的木盆里游來游去,晚上睡在敖泱和青哲中間,夫夫倆總是小心謹慎地給小奶龍留出足夠多的位置。
木屋的清晨,現在一般是特早睡特早起的小奶龍敖康先醒。
門窗緊閉,隔絕了寒風,床上鋪着厚實鬆軟的大毛褥子,出於安全考慮,青哲特意給敖康編織了一個橢圓的淺口籃子、包着厚厚的細絨獸皮,小奶龍就睡在裏面,任由小小的他怎麼翻身、都還在籃子裏,不會被大人不小心壓住。
床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小奶龍睡醒了,他在籃子裏翻滾了幾下,然後馬上推開被褥往外爬,他爬到敖泱身邊,揪着父親的頭髮好一陣搖晃,發出撒嬌的哼哼聲。
“唔~”敖泱早就聽到了旁邊的動靜,他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坐起,把小奶龍單手抱着,笑着說:“康兒醒了啊。”
小奶龍窩在父親懷裏,咿咿呀呀練嗓子。
“噓~”敖泱提醒道:“小聲點兒,你母父還在睡。”
但敖康還小,他聽不懂,稚嫩的聲音依舊歡快吼叫着。
“哎~”同樣習慣早起的青哲揉了揉眼睛,苦笑着坐起來,抬手摸了摸敖康的腦袋,佯怒道:“天天被你吵醒!”說著話時,青哲就趕緊從睡籃里拿出專門給敖康做的小袍子,給他套上,晨間太冷,多少得穿點兒,不然青哲真的不放心。
敖泱體格強壯,龍族天生不懼冷,他隨便套好件衣服就下床了,說:“你再睡會兒吧,我燉好了湯再叫你。”
青哲搖搖頭,“不了,昨天答應給希圖做粉糰子吃。”
“那好,我先出去生火,你多穿點兒,化雪天更冷。”敖泱囑咐道,他抱着敖康出去后,沒有馬上洗漱生火,而是習慣性先輕輕推開了隔壁小虎崽的門,檢查大孩子是否安睡,幫希圖把歪歪扭扭的被子扯好后,敖泱剛想出去,但小奶龍卻眼睛一亮、歡快地吼了一聲:
“嗷?”
敖康被希圖帶着玩久了,最近學會了模仿老虎的吼聲……
希圖吸了吸鼻子,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說:“亞父早啊。”
“頭還痛嗎?今天別出去玩了,外面化雪冷得很。”敖泱嚴肅地囑咐,“破冰有黑濱他們夠了,你不要再跟着去!”
原來,小虎崽最近天天划船幫忙(瘋玩)破冰,還不小心掉進冰水裏幾次,於是虎崽子病倒了,把家長擔心得不行。
“都說我早沒事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小虎崽嘟囔道,眼看着他亞父還有想開口訓導的架勢,希圖迅速伸手:“亞父,把弟弟交給我照顧,你快去忙!”
敖泱只得打住,把敖康交到希圖手上,但臨出門前,他還是不放心提了一句:“記得穿你那件大毛袍子——”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希圖忙不迭地答應。
敖泱挑眉笑了一下,這才出去忙活了。
*****
“哎,早說沒事了,他們就是不信!”
“嗷~”
“塔祭司也是,讓我喝那麼多湯藥,其實我前天就好了。”
“嗷嗷~”
希圖躺在被窩裏,伸手護着敖康在被面上爬來爬去,繼續苦惱地抱怨:“兄弟,你說是吧?”
“嗷嗷嗷~”小奶龍當然還沒法替兄長分憂,自個兒歡快摸爬打滾。
“雪怎麼還沒化完吶?”希圖嘟囔道,他看着門口沒什麼動靜,飛快閃身下床,推開窗探頭出去看湖面,風立刻朝屋子裏灌進來,新鮮空氣湧入,小奶龍興奮地吼了一聲。
“希圖?”外面客廳里的青哲感受到了冷風,他立刻揚聲喊,快步走過來:“希圖,你幹什麼呢?”
小虎崽手忙腳亂地把大開的窗關上,揣着敖康飛快躲回被窩。
於是,當青哲進來后,看到的就是倆孩子乖乖並排躺在床上的一幕。
“沒幹什麼啊,我逗弟弟玩呢。”希圖誠懇地表示。
青哲心知肚明,但沒有戳破,只是說:“好了希圖,等冰雪融化后,暖季很快就會到,你亞父這幾天都在探外面的路,說了會出海玩、我們就不會哄你,放心啊。不過,你得養好身體,否則就不去了。”
果然知子莫若父母!
青哲的這番話精準無比地擊中了小虎崽的軟肋。
“別啊,我這不是早好了嗎?”希圖立刻坐起來拍着胸膛表示,“母父,我什麼時候出發都可以,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我!”
小奶龍抱着希圖的胳膊,奮力往上攀爬,煞有介事地附和叫了一聲。
“想要出海玩,你們兄弟倆就得聽話。”希圖語重心長地囑咐。
希圖把胸膛拍得嘭嘭響,極力保證道:“聽話啊!我們倆聽話得很!那,咱們能不能儘快出海去玩?我擔心沂兒要等得着急了。”
“唉,至少也得等雪化乾淨了啊,現在外面林子裏都是泥漿泥潭,要怎麼走?”青哲耐心地哄勸道,他特意過去檢查了一下窗,將其嚴實關好,警告性地瞥了一眼小虎崽才出去了。
希圖很快又倒回床上,百無聊賴地翻滾、嘶吼,小奶龍顛顛兒地追逐着兄長,全然不知憂愁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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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季伊始,西西裏海島上萬物復蘇,生機盎然。難得的一個大晴天,有不少海族都到島上遊玩……和圍觀。
好奇圍觀紀墨他們修葺木屋。
“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容拓正在木屋頂上,大咧咧跨坐着,驚訝嚷嚷:“寒季暴雪刮大風都沒塌,暖季時反而塌了?”他邊說著,邊接過黑洲遞上來的一塊木板,用骨釘將其固定在房頂上。
紀墨在修理“吱嘎、吱嘎”磨損得嚴重的幾扇門,回答道;“我也覺得奇怪,前段時間下那麼大的雪都沒事,現在天氣暖和了,木屋倒是塌了一個角!”
“也許是因為挑選的木材不合適,風吹日晒,腐朽了吧。”敖白猜測道,他負責把堅硬的圓木處理成薄厚均勻的木板。
紀墨點點頭,“有可能。大哥家的木屋材料都是青哲希圖挑的,當時我不大方便,就沒跟着去林子裏看看。”
“哎,沒什麼,只是塌了一個角而已,補一補就行。”容拓大大咧咧地表示。
木屋前方,圍着一群好奇擔又幫不上忙的海族。
“過去喝口椰子汁吧?”黑洲的伴侶阿漓過來小聲問。
“沒事,馬上好了,你快去那邊坐着!”黑洲立刻護着伴侶往那邊走,眉眼間都是為人夫和即將為人父的笑意,“餓的話這些都可以吃,咱們西西裏海龍族不一樣,龍王龍后說了可以吃就放心吃。”黑洲指着桌子上擺放的食物囑咐道,旁邊還圍了幾個雌性,好奇地看着木屋嘀嘀咕咕。
小龍在木屋旁邊的溪水裏玩耍,和肖佑比賽誰抓的魚多。
“快看!我又抓到一條!”雛鷹長大了很多,羽翼更加豐滿蓬鬆,已經可以短距離飛翔一陣,比如在溪水兩岸急速飛來飛去、伺機抓魚,他把抓到的魚都放在一個小石坑裏,得意地招呼敖沂來看。
小龍也急急忙忙捧着一條魚回來,說:“你也快看,我也抓到了呀。”
“你有多少條?”肖佑問。
“要數一下才知道哦。”小龍奶聲奶氣地表示,他伸爪,一條魚一條魚認認真真地戳,“1、2、3……”
肖佑點點頭,隨即也用翅膀尖兒開數。
兩個小傢伙認認真真數着各自的漁獲數量。
小海鹿在溪水裏撲騰一陣子之後,很快又玩膩了,再度偷偷上岸,一溜小跑去找容拓。
小海鹿跑到木屋前,抬頭看着容拓,四蹄亂跺,再次懇求道:“亞——父,我!我我我~”
“你什麼你?不行!不能上來玩!”容拓斷然拒絕道,“革革,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我在修木屋呢,你去找小王子和肖佑玩去啊。”
小海鹿再度被拒絕,他眨眨眼睛后,毫不猶豫倒地,好一陣翻來滾去,四條腿胡亂踢,耍無賴哭求道:“亞父,我我,我嗚嗚嗚我……帶我……”
容拓放下木板,不但不生氣,反而興緻勃勃欣賞自家孩子傾情表演的海鹿十八滾,惡意滿滿地逗他:“你哭吧、翻滾吧,就當鍛煉身體了!個欠揍的小子,你說你究竟想上來幹什麼?嗯?萬一掉下去怎麼辦?木屋頂上是玩耍的地方嗎?”
“我嗚嗚嗚……亞父父父父……帶我帶我……”小海鹿努力嚎哭,然而,一滴眼淚也沒有。
紀墨修好一扇門,剛想出來把嚎啕大哭的容革革抱到溪邊去玩時,那邊的那個雌性終於忍不住了,她再度鼓足勇氣快步走過來,不好意思地衝著紀墨笑笑,卻根本不敢抬頭看容拓,蹲在地上把小海鹿抱起來,細心將其身上的泥沙碎屑拍打幹凈,柔聲輕哄道:“別哭了革革,幼崽真的不能上木屋玩的,你看小王子和肖佑不也都沒上去嗎?”
“有啊,肖佑!”小海鹿義正詞嚴地指出。
“呃?”那雌性呆了一下,繼而又覺得容革革真聰明,樂呵呵抱着他站起來,吃力地掂了掂。
上面的容拓忍俊不禁地提醒道:“肖佑是可以,那是因為他長翅膀了,記住了沒?告訴你多少遍了!肖佑要是像你這樣胖啊,估計也飛不起來哈哈哈~”
小海鹿相當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委屈道:“沒有,沒有胖。”
“莉婭,你別理他,那小子裝哭呢,哭一會兒看沒誰搭理他自己就會站起來的。”容拓放緩了聲音,跟那雌性說話。
莉婭搖頭笑笑,臉上有些紅,說:“沒關係,反正我也閑着,革革非常聰明,他很活潑,我、我帶他去找小王子玩。”莉婭始終低頭,抱着調皮搗蛋的容革革走開了。
紀墨看完全過程后,興趣盎然地肘擊敖白一下,敖白再衝著容拓鼓勵性地點點頭。
“……”容拓不自在地動了動,埋頭幹活不說話,只是那動作顯得有些急促。
叮叮噹噹一個上午過去后,兩棟木屋都修葺完畢,敖白和容拓聯手修好的,屬於粗獷豪放的龍族風格,雖然不大好看,但非常牢固。
太陽升高,海島上待着越來越熱,海族們陸陸續續回家去了。
紀墨把兩棟木屋的門窗都打開,通風散潮氣,任由陽關照進去,他拍拍手,滿意地檢查自己修好的木門。
“累嗎?餓不餓?”敖白走進來問,“先回去休息吧。”
紀墨搖搖頭,天一熱他就沒胃口,“我再歇會兒,沒什麼好吃的。”
“果脯肉乾都吃完了?”敖白過去角落打開儲物櫃,裏面空空如也。
紀墨吁了口氣,躺在藤椅上,在暖陽下眯着眼睛,聽着窗外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時不時看幾眼在外面溪水裏遊玩的小龍,說:“大部分都送出去了,新來的雌性以前在深海吃不到陸地特產,所以就給她們嘗鮮了。”
敖白點點頭,說:“大哥他們應該快來了,青哲肯定會給你帶吃的。”
“哈哈哈~”紀墨笑道:“那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出海玩。”
緊接着,盯着小溪的紀墨皺眉,高聲提醒了一句:“沂兒,肖佑,你們不能再往上遊了,快回來!”
小龍意猶未盡地轉身,飛快游回木屋旁,興高采烈地揮爪喊:“爸爸,我回來啦~”
“嗯,爸爸看到你了。”紀墨也揮揮手。
敖白幫伴侶擦擦汗,夫夫倆輕鬆愉快地聊這聊那。
與此同時,容拓正坐在溪水裏,哄着鬧彆扭躲在石縫裏不肯回家的容革革。
“好了好了,我剛才不應該取笑你、說你胖,其實咱們家革革一點兒也不胖,你這樣的叫結實!”
“哼~”小海鹿躲在一個寬大的石縫裏,狡黠地眯起眼睛,就是不肯出來。
“哎,我說你胖都是開玩笑的嘛,雄性要心胸寬廣些,知道不?”容拓伸手進去抱,抓住容革革的腿往外拖,摟着好一頓揉搓。
“哼哼哼~”小海鹿傲嬌地閉着眼睛,不看容拓。
一上午的時間,小龍和肖佑沿着溪流來來回回追逐打鬧,累得氣喘吁吁后,他們就在小溪邊的樹蔭下休息。
一個站在樹梢上,一個在溪水裏。
“敖沂,你那聖湖的伯父一家好相處嗎?”肖佑悄悄詢問,此時他客居海島,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小龍趴在溪石上,吧嗒吧嗒拍打水花,陽光下,他背上的金色鱗片十分耀眼閃亮,奶聲奶氣地說:“伯父是好龍,哥哥是好老虎,嗷嗚嗚~~~”
“……”肖佑無奈鼓動一下翅膀,明白不大能從敖沂口中問出什麼。
看看天色,肖佑主動提醒道:“不早了,你們還不回家啊?”
小龍游到雛鷹旁邊,仰頭問:“不玩了嗎?”
雛鷹撲扇一下翅膀,嘆息道:“算啦,你們海族不宜長時間暴晒,下午有空再上來吧。”
另一邊,沙灘上的容拓也沒回成家,因為他家的小胖墩苦苦哀求要再挖幾個沙坑玩。
“我就是太慣着你了!”容拓仰躺在沙灘上,枕着手臂,氣哼哼地表示,“是不是想挨揍了?嗯?”
小海鹿在旁邊爭分奪秒地挖坑,生怕被抱回家去,都顧不上委屈哼哼了。
這時候,瀉湖邊緣的碎礁上突然有護衛龍在欣喜地沖容拓呼喊:
“容哥,聖湖的貴客一家來了!”
容拓眼睛倏然睜開,同時翻身坐起,大吼道:“聖湖貴客——”話還沒問完,容拓就看到了朝海島靠攏的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