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針鋒相對
離頒獎禮開始還有段時間，喬雁下了車，先行去了休息室休息。雖說頒獎禮開始前明星們一般不會露面，但沒有人會真卡着典禮的時間來，走紅毯當然是出場越晚越好，但萬一臨時出了什麼意外由壓軸變成遲到了呢？在這個一天中一半時間都在堵車的繁華都市，這可不是什麼稀罕事情。
是以就算參與頒獎禮的人數再多，成分再複雜，只要正式受到邀請，主辦方都會統一為藝人準備休息室，不過不同藝人的休息室檔次規格自然各不相同，喬雁現在還比較默默無聞，休息室也只能和別人合用，好在主辦方考慮得很周全，和喬雁一間的是凱星自家的藝人施蕊，每個人對這樣的結果都表示滿意。
施蕊現在還留在公司的車裏上妝，喬雁先她一步過來，休息室的沙發總比車裏的座位要來得舒服。她按主辦方給她的房間號來到目的地，刷完房卡后一擰門把手便略略一怔。
房間被從裏面反鎖了。
無論是頒獎禮的工作人員還是藝人的隨行助理，都絕對沒有占別人休息室還要將門反鎖的道理。喬雁放下門把手，轉而抬手在門上重重的叩了幾下，權當給裏面的人提個醒。隨後她四下打量了幾眼，在離她最近的休息室的門上敲了敲，輕聲向裏面詢問。
“你好，我是凱星的藝人喬雁，休息室就在隔壁，現在房間出了些問題，方便在這裏稍微坐一會兒嗎？”
短暫的等待后，房間裏傳出了一聲輕咳，像是在回答她，也像只是在清清嗓子。
喬雁猛然放下手。
休息室里是位男藝人。
如此一來，她本來很是得體的行為驟然變得尷尬微妙起來，休息室臨時出問題這種事雖然的確有可能發生，但當雙方是一男一女時就不得不讓人多想。哪有那麼巧的事情，休息室也這麼積極的湊熱鬧當神助攻，方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何況很多時候這樣的巧合也的確就是人為，不過是為達目的而使用的一個蹩腳而暗示性明顯的借口。喬雁對此心知肚明，因而更加覺得心驚。
娛樂圈是最能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地方，一次頒獎禮上禮貌的相互微笑都能被寫成眉目傳情密戀數年，一次偶爾的持不同意見也能被歪解成互看不爽公然開戰，人心難測，流言可畏，眼下她在圈裏幾乎沒有地位可言，而能出現在珠玉獎現場的男藝人總歸不會太過籍籍無名，無論她和誰的名字牽扯在一起，媒體和大眾對她的評價絕對逃不出眾口一詞的抱大腿搏出位，而這六個字勢必將長久的伴隨她，日後她再演技精湛，再潔身自好，只會被判處潛規則上位的無期徒刑，終其一生都將是她無法抹去的一個污點。
腦海中千迴百折的想了許多東西，時間其實只不過是向前走了幾秒。喬雁很快便冷靜下來，想要試着去敲其他房間的門，若是都敲不開就乾脆先回公司的車裏。然而就在此時，從她的休息室里傳來門鎖擰動的聲音。
她的房間在這一層樓的最里，也許這就是裏面的人選擇這間休息室的原因——現在已經來不及走遠或是下樓，喬雁在心中惆悵地嘆了口氣，轉身面向自己的休息室向前走了兩步，第一時間和隔壁休息室里的男藝人撇清關係。
她無意窺破他人的秘密，只是她似乎總是有這種糟糕的運氣。但願這次的事情要比上次的來得簡單……喬雁在心裏默默祈禱。門被打開，她在看見那張清冷美麗的臉時頓時明白，老天並不對她如何偏愛垂青，她剛才的祈禱算是全都白做了。
果然不能臨時抱佛腳，她在心裏嘆息着想，圈裏兩個恐怕是最討厭她的人一起站在她面前，她又一次不幸撞見了他們的密會，這個梁子無可挽回越結越深，真是令人唏噓。
她還有閑心自娛自樂的想些有的沒的，對面的兩人卻遠遠不如她來得輕鬆，俱都緊緊地盯着她，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複雜，一時三個人立在原地，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當然該複雜，地下情被撞破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總扯上我幹什麼？我對你們又沒有興趣。喬雁眨眨眼，對他們露出了一個親切而標準的笑臉。
“秦師姐，顧師兄，好久不見了。你們找錯休息室了吧？這個是我和我們公司一個藝人的休息室，既然來了，一起進來坐坐？”
“不必了。”秦菲緊跟着開口，聲音清清泠泠，眉心輕蹙的樣子猶如不食人間煙火，尤帶水澤的微腫丹唇卻讓出塵氣質的說服力大打折扣。她一舉一動都帶着當紅一線該有的高傲與特別，看着喬雁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居然又是你，真巧。”
“還是巧點好。”喬雁彎起眼，笑盈盈地答，“不然還要秦師姐費心去找另一個無辜藝人的麻煩，勞心勞神的，多不划算，還不如都衝著我來呢。”
“無辜……”秦菲輕輕笑了笑，看向一旁站着的顧昭明，“不跟你的喬師妹打聲招呼？”
“……喬雁。”顧昭明的神色要比秦菲複雜得多，他看着喬雁欲言又止，最後只乾巴巴地叫了聲她的名字。喬師妹他如今是怎麼也叫不出口的，秦菲會很生氣，而喬雁……只怕會生氣更甚。
他不像是秦菲和喬雁那樣都曾在凱星待過，雖然實際上沒什麼交集，一聲師姐喬雁叫的倒也並不唐突，他曾和喬雁師兄師妹相稱是因一部戲而結下的淵源，差不多一年半之前他曾擔任一部古裝武俠片的男主角，輕衫打馬快意恩仇，少年意氣風發，經歷傳奇斑斕，是個他非常喜歡的故事。當時他還遠不如現在這麼有名氣，這個男主角來之不易，他也躊躇滿志，格外珍惜，而就在這時，他就像他所飾演的那個戲裏的主角一樣，同時遇到了兩個讓他心動的姑娘。
秦菲是那部戲的女主角，清冷高貴，是他高不可攀的女神，喬雁是他在戲裏的師妹，靈動解語，是他觸手可及的溫存。他在戲裏先遇見師妹，享受着師妹的熱誠，滿意之餘卻始終覺得缺點什麼，直到遇見女神後方才恍然間怦然心動，不由自主追逐着女神的背影，卻因為師妹的存在而稍顯猶疑。而在師妹第三集便為他犧牲后少年便痛定思痛，一心向著女神努力，終於抱得美人歸，成就佳話一段。
而現實卻恰恰相反，當時已經躋身一線的秦菲對他表示出了明顯的好感，而演着龍套的新人喬雁卻對他若有若無的示好始終無動於衷，似乎根本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喜歡喬雁的溫和，也喜歡秦菲的清冷，搖擺不定時卻也明白自己不可能猶豫太久。他想到自己在娛樂圈向上攀爬的艱難，想到和秦菲談戀愛后種種現實的好處，也想到喬雁對他客氣卻疏離的態度，最終下定決心，追求了他有把握且好處多的那個，很快便虜獲了秦菲的芳心，兩人秘密地走到了一起。
在一起後顧昭明才發現秦菲雖然看着清冷，骨子裏卻極富冒險精神，也享受隱秘而有挑戰性的事情。他們在劇組各處見縫插針隱秘地擁抱接吻，熱戀得如膠似漆，顧昭明覺得新鮮無比，也有一種征服了一座高山的滿足之感。直到不久后，他抱着秦菲趁道具屋裏在她臉上落下一串輕吻時，喬雁突然推門走了進來。
她顯得十分愕然，反應卻很迅速，馬上便要關門退出去，顧昭明看在眼裏，莫名卻覺得心中一緊，莫名有種背叛了喬雁的感覺，在意識跟上之前，下意識便鬆開了摟着秦菲的手。
秦菲冷冷地轉臉回頭看他，他心下驟慌，一時卻因心虛而有些張口結舌。而後發生的事情讓他永生難忘，秦菲突然地發難與喬雁錯愕之後的發飆都讓他措手不及，最後喬雁看向他們的眼神讓他至今都記憶猶新——
輕蔑不屑得坦坦蕩蕩，令他每每想起都覺得抬不起頭來。
他們之間的恩怨說起來也就這麼簡單，可惜怎麼都沒法冰釋前嫌。最初虛偽的客套過後三人都無意繼續廢話，秦菲和顧昭明匆匆離開，喬雁看着他們消失在樓梯下面后也打算進門去，手機卻突然響起。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訊，上面的話只有短短一句。
「你跟秦菲顧昭明是怎麼結仇的？」
喬雁想了想，按動手機，回了對方四個字。
「一言難盡。」
對方的短訊很快回過來，這次明顯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標點符號都多了好幾個。
「我問你的是一整本小說的內容，結果你就回了我個標題？！」
主動跳出來八卦還要挑三揀四的？喬雁幾乎被氣笑了，走到隔壁房間門口，直接推門進去。房門果然沒鎖，喬雁站在門邊和休息室裏面翹着二郎腿的年輕男子對視，柳眉輕挑。
“在給你講一整本小說的內容之前，容我先問個問題。”
“穆先生，你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