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腌雪
焦杏兒死死抓住周和:“我,我不跟你們走,你,你們胡說,袁老二根本就是你們衙門裏打板子打死的,跟我什麼干係,周和,你跟他們說,我嫁了你,是周家的人,你才是俺男人……”
周和見她怕的這樣兒,忙擋在焦杏兒跟前:“幾位大哥是不是弄錯了,她是我周家的媳婦兒。”
衙差看了他一眼:“周二爺,您可別犯糊塗,這樣謀害親夫的媳婦兒,您也敢要啊,就不怕那天跟袁老二一樣的下場嗎。”
“你胡說什麼?周和惱起來。
衙差根本也沒把周和放在眼裏,之所以對他客氣,完全是看在安府的面兒上,不然,誰把周家當回事啊。
見周和惱了,臉色也是一沉:“辦公務呢,誰跟你胡說,快着,把人犯帶走,誤了大人審案,你們誰擔待的起reads;武俠系統。”
後頭兩個衙差忙過來,哪管焦杏兒在不在床上,直接架起來就往外拖。
柳大娘見焦杏兒穿的單薄,又剛沒了孩子,如今天寒地凍的,這麼著走到衙門,不用審。命也沒了半條,好歹進過周家門,這麼著,着實不忍,忙道:“官爺能否行個方便,讓老婆子給她換些厚的衣裳。”
柳大娘發話,衙差自然要給面子,放開焦杏兒。
柳大娘跟周泰媳婦兒七手八腳把棉衣裳給她換上,焦杏兒早沒了主意,一把抓住柳大娘的手:“娘,娘您救救我,救救我,以往都是我的不是,是焦杏兒不懂事兒,以後我再也不為難陳氏了,也不挑唆周和跟大哥吵嘴,不鬧着分家,您救救我吧,我也是周家的媳婦兒啊。”
柳大娘嘆了口氣:“你別怕,若袁老二不是你害的,說清楚也就是了,若果真是你害的,這殺人償命,我們周家也救不得你。”
焦杏兒忙搖頭:“娘,您能救,只有您能救,只要進去安府求求大夫人,一準成。”
柳大娘皺了皺眉,看了她半晌兒:“早就讓你娘管着你,你娘偏不聽,總念着老來女,又生了個好模樣兒,兩口子跟見了活祖宗一樣,倒把你寵的這般不知事兒,自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便是那些達官貴人殺了人,也不成啊,更何況,咱們窮老百姓,你千萬別提大夫人,大夫人是生了個慈悲心腸,那也得看什麼人?什麼事兒?這樣的事兒,便大夫人能幫,我也張不開這個嘴,走吧,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做的虐,既然做了就該受着。”
焦杏兒忽的尖叫了一聲:“我知道,你早看我不順眼了,還有你。”說著,一指周泰媳婦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下裏都盼着我死呢,省的攪合了你們周家的好日子。”
說著忽然點點頭:“我明白了,這些衙差根本是你們叫來的,你們看我礙眼,就想了這麼個陰招兒,我的孩子剛沒了,你們就把我往衙門裏送,好歹毒的心思,若我沒了命,做鬼也不放過你們周家。”
“做鬼也先輪不上你呢。”周泰媳婦兒忍不住開口:“你怎就不怕你男人袁老二做鬼來找你,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誰知道是不是袁老二的,硬栽倒二弟頭上,二弟昏了頭被你哄了去,我可沒昏頭,我瞧你是早不想要這個孩子了,故此,才找機會折騰下來,還非要栽倒弟妹頭上,如今可是老天開眼,把你做的事兒翻了出來,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勸你還是先想想,到堂上怎麼把謀害親夫的事兒交代清楚吧,我們周家可沒你這樣丟醜的媳婦兒。”
說著,出去叫了衙差進來把焦杏兒連拖帶拽的弄走了,焦杏兒臨走還嚷嚷着周和沒良心。
周和待要跟過去,周泰跟他爹一邊兒一個拽住他,柳大娘臉色鐵青的指着他:“你還想追過去,打算讓衙門把你也抓了不成,沒牽連上你,是咱們周家的祖宗保佑,這樣的禍水兒早走早好,留在家裏不,定那會兒就惹來破家滅門的禍事。”
周和卻不依:“她好歹是咱么周家的人,又剛沒了孩子,難道讓我眼睜睜看着她受罪不成,不行,我得去安府。”
柳大娘氣的渾身直哆嗦,見他真要走,抬手就給了一兩巴掌:“娘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糊塗混賬的東西,焦杏兒是什麼罪,謀害親夫,這是人命官司,你去安府作什麼,更何況,你還有什麼臉去,這時候想起安然這個乾妹子了,你拿柜上銀子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是不是給你乾妹子丟了臉,你低頭瞅瞅,你身上穿的,嘴裏吃的,哪樣兒不是安府的,你要是真有骨氣,靠自己的本事過日子,算你本事。
娘沒這樣的骨氣,可娘至少知道好歹,娘今兒把話擱在這兒,你若再敢胡作非為,娘就把你趕出去,從此,周家就沒你這個兒子。”
周和一驚,雖沒覺得自己錯在哪兒,可也知道,如今好吃好喝的都是託了家裏的福,如果他娘真把他趕出去,那自己可是什麼都沒了reads;桃源美利堅。
想到此,住了腳,周泰推着他回屋,看了看屋裏不禁皺眉,自打焦杏兒進門二弟這院子就真不像過的了,見自己兄弟坐在炕沿上發獃,不禁道:“你也真糊塗,這焦杏兒不就模樣兒齊整些罷了,至於你這麼放不下嗎,有道是娶妻娶賢,哥倒是覺得,這麼著也好,省的你這輩子都毀在焦杏兒手裏,聽哥一句話,收拾收拾,回頭去安府把你媳婦兒接回來,從此好生過日子便是,等弟妹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比什麼不強。”
不想周和並不領情,一聽周泰提起陳氏,不禁道:“大胖小子?不知是兒子還是侄兒呢。”這句話可把周泰惹毛了,指着他:“焦杏兒的胡言亂語你也信,竟還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俺周泰是個人不是畜生,干不出這樣的畜生的事兒。”氣的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周和卻仍惦記着焦杏兒,越想越舍不下,站起來就想往衙門裏去,他爹忙攔着,柳大娘去冷聲:“放開他,讓他去,既然這般舍不下,就讓他去,只,今兒你踏出這個門,便再也別回來,也別說是周家的兒子。”
周和年紀也不大,正是氣性大的時候,以前當夥計的時候還好,後來這一年成了酒樓的大管事,誰見了不得捧着敬着,弄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行老幾了,哪忍得了他娘一次兩次的這般擠兌,氣上來嚷了一句:“不是周家的兒子,就不是,我堂堂七尺的漢子,就不信養不活自己。”推開他爹跑了。
柳大娘看了這院子一眼,深深嘆了口氣,跟周泰媳婦兒道:“去拿鎖來,把這院子裏裡外外的鎖上,等你弟妹回來給她,周和若回來,不許他進門。”
周泰媳婦兒一愣:“娘,您真把二弟趕出去啊。”
柳大娘:“我如今想明白了,不讓他知道鍋是鐵打的,他斷然不會悔改,更不會惜福,這麼下去,給周家惹多大的事兒倒還罷了,只怕要牽連你乾妹子,咱們周家能有今天,都是靠的人家,這好處來的太易,就當成應該則分的了,這事兒你別管,我自有道理。”
周泰媳婦兒不敢再說什麼,扶着婆婆進屋去了。
再說周和,一股氣從家裏出來跑到了衙門,倒是正趕上開堂審問此案,還是過大堂,引了不少看熱鬧的老百姓,在大堂柵欄外站着。
周和費了些力氣才擠到跟前兒,瞧見了焦杏兒跟旁邊告焦杏兒的漢子,這漢子比袁老二年輕許多,瞧着也就二十上下,可那長相一看就是袁老二的兄弟。
便焦杏兒都是一愣,本還以為是什麼人冒充袁老二的兄弟呢,告自己是想着趁機訛詐,這一瞧這張臉,心裏頓時撲騰了起來,暗道,莫非自己砸死袁老二的事兒,真叫人知道了,不能。
那天早上天兒還早呢,倒夜香的走了之後,自己特意留心瞧過,一個人都沒有,怎會有人瞧見,這沒人瞧見,又怎會知道自己砸死袁老二的事兒,不定是有人按着心要害自己,只要自己不認,這樣殺人的罪名,也不能硬往自己頭上按。
想到此,往上瞟了一眼,抽抽搭搭的磕頭:“大人,小婦人實在冤枉,袁老二是俺男人,小婦人有多大的膽子,敢害了自己男人,他死了,小婦人成了寡婦還有什麼指望,天下哪有如此糊塗之人。”
張泰打量她幾眼,不禁暗暗點頭,莫怪周和舍不下,這婦人的確生的頗有姿色,且,舉手投足,透出的騷勁兒,真比那些粉頭都勾人,只可惜。空有姿色,運氣着實的差,得罪了大老爺,能有好兒嗎。
而且,這婦人還真是毒啊,那日雖說打了袁老二四十板子,卻沒要他的命,回家養些日子,便不能恢復如常,也不至於丟了命,估摸袁老二也沒想到,最後會死在自己媳婦兒手裏,還真是因果循環,惡有惡報。
只不過,既然今兒擺了這麼大的陣仗,自然不會容她抵賴,聽她的喊冤:“焦氏你以為這是容你抵賴之處嗎。來人,把倒夜香的帶上來。”
張泰話音一落,倒夜香的哆哆嗦嗦上來,跪在地上磕頭:“小,小的給大人扣頭reads;掌控天道。”
張泰:“那日你怎麼發現袁老二?如何送他回家,一一道來,若有半句虛言,仔細你的小命。”
張泰忙道:“小,小的不敢打謊,那日小的跟往常一樣出來倒夜香,天兒還沒亮呢,就到了衙門前,瞧見地上黑乎乎像是一個人,過去一瞧認出是殺豬的袁老二,便把他弄上車,送家去了,到他家門口敲了半天,袁老二的媳婦兒才出來,卻不接袁老二,捏着鼻子嫌棄的大門都不出,小的氣上來,把袁老二丟在地上走了。”
“你丟下袁老二的時候,人是死是活?”
倒夜香的忙道:“若是死了,小的哪敢管這檔子事兒,早喊人了,雖說人暈着,可袁老二身子壯實,小的探了鼻息,有氣呢。”
“你可記得把袁老二丟在門口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倒夜香的想了想:“小的倒了半輩子夜香,什麼時辰只一瞧天兒就知道,小的從袁家走的時候,特意瞧了眼天色,剛蒙蒙亮,估摸着已近卯時。”
張泰點點頭:“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小的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青天大老爺。”張泰叫旁邊的師爺讓他畫押,倒夜香的按了手印下去。
張泰又傳袁家的鄰居上堂問:“是何時知道袁老二咽氣的?”
鄰居有說卯時的,有說卯時一刻的,有說未到卯時的,供詞跟倒夜香的前後一致,卻一個死一個活,這前後不到半個時辰,人就丟了命,用腳後跟兒想也知必然有事兒。
張泰一拍驚堂木,嚇的焦氏身子一抖:“焦氏,你倒來給本官說說,這前後不到半個時辰,你男人怎麼就成了死人?”
焦氏心裏雖慌亂,卻知道,這事兒絕不能認,認了自己就得償命,這輩子就算到頭了,想到此,咬了咬牙:“民婦不知,倒夜香的走了之後,本想把他拖進屋裏去,可小婦人力氣小,實在拖不動,正想着叫鄰居幫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俺男人就咽了氣。小婦人慌上來,忙喊了左鄰右捨出來,幫忙抬進來,裝裹收斂了,下了葬。
小婦人本說就這麼著過下去了,不想,我娘卻勸我另嫁,人家都說好了,便嫁了過去。大人,小婦人句句實言。”
她這話一出,外頭不知誰嚷嚷了一句:“這騷娘們胡說呢,誰不知她早跟周家老二勾上了,給袁老二堵在屋裏,這才趁機訛了周老二的銀子吃喝嫖賭。”
焦杏兒臉色一變:“大人您別聽外頭人胡說,小婦人有幾分姿色,常有不正經的男人從俺家門口過,想佔小婦人的便宜,小婦人不依,就記恨在心,往俺身上潑髒水呢。”
“胡說?誰胡說,問問冤家四下的鄰居,誰不知道你跟周老二那點兒事兒……”
張泰卻不想牽連上周和,這周和是大夫人的乾哥,這牽連上周家,不就等於把安府也牽進來了嗎,驚堂木一拍:“肅靜。”看着焦氏:“今兒審的是你謀害親夫之罪,旁事不說也罷。”
張泰這一句話,外頭的老百姓心裏哪有不明白的,這是不想追究周和,怕牽上周家。
焦氏卻低着頭,一口咬定,沒下手害袁老二。
張泰耐心用盡:“焦氏你當真不招?”
焦杏兒咬咬牙:“這樣的罪名,小婦人實在擔不起。”
張泰冷笑了一聲:“叫仵作前來,開棺驗屍。”
焦氏一驚,若如此,豈不漏了餡兒,不對,如今都過去好幾個月了,袁老二的屍身,想必早就爛沒了,便開棺能驗出什麼,想着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reads;無限之斗破。
焦杏兒不知道的是,即便屍體腐爛,仵作仍能判斷出死因,這是仵作的基本職業範疇,沒多久,仵作回來稟告大人:“袁老二頭上有明顯重物砸到的痕迹,小的判定,袁老二是因重物擊打頭部致死,且,從所留傷口的形狀來看,屬下猜測十有*是磚頭。”
焦杏兒只覺眼前發黑,咚一聲暈了。
張泰哼了一聲:“把她潑醒。”
兩個衙差早把外頭凍得帶冰碴的井水,提進來,衝著焦杏兒潑了下去,焦杏兒一激靈醒了過來。
張泰陰沉的道:“焦氏你招是不招?若不招莫怪本官大刑伺候。”
焦氏哪受得了這個罪,只覺便是立時死了,都比現在強,忙點頭:“招,招,民婦招了,袁老二總是下死手打我,我生怕他若是活過來,早晚被他打死,見他沒醒便想捂死他,不想,他忽然醒了過來,民婦心裏一怕,正恰好手邊有個磚頭便砸了下去。”
焦杏兒一招認,這案子也就審明白了,殺人償命,焦杏兒下到死囚牢等到秋後殺頭。
周和剛是擠到了前頭,卻一聽見有人提起他跟焦杏兒的事兒,心裏一怕,又往後縮了縮,直到焦杏兒招認,周和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不想,到了家門口卻進不去,院門外上了新鎖,去敲他爹娘的門,也只是不開,白等他嫂子從旁邊院子探出頭來,沖他招招手,把周和讓到屋裏。
周泰一見他,別開頭進裏屋去了,周和不明所以:“嫂子,我家的門怎麼鎖了?”
周泰媳婦兒嘆了口氣:“小叔莫非忘了,剛走的時候說了什麼?”
周和一愣,方才想起來,剛在氣頭上說往後不回周家了,心裏不免有些後悔,不回家自己去哪兒啊,雖撂了那樣的話,卻沒想到他爹娘真狠心的不讓他不進門,站起身,想再去敲爹娘的院門,卻給周泰媳婦兒拉住:“小叔,嫂子勸你一句,這次婆婆是真氣急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心軟的,要不這麼著,你先去外頭待幾日,我跟你大哥勸勸娘,等娘回緩,你再家來也是一樣。”
說著,進屋去拿了一個荷包來塞給他:“這些銀錢你先拿着,這出去不比家裏,吃穿住行,哪一樣不要錢。”
周和卻蹭的站了起來:“嫂子就別裝好人了,不定就是你們兩口子使的壞,想獨吞了咱們周家的家產,當我傻不成。”
他這一句話把裏屋的周泰惹急了,幾步出來,把他媳婦兒手裏的銀子一把抓過來,指着大門:“滾。”
周和哼了一聲掉頭走了。
周泰一屁股坐在炕上,半天才道:“如此想來,倒還不如當初窮的時候呢,雖日子清苦,卻消停。”
他媳婦兒勸道:“你這話說的,這富貴有甚干係,小叔是糊塗呢,想想你乾妹子,人家才叫富貴,也沒見跟小叔似的啊。”
提起安然,周泰不禁點點頭:“你不知妹子是個什麼人,雖是丫頭,卻比誰都有本事,比誰看的都遠,不禁廚藝好,還識文斷字,明事理,不然,你以為安府大夫人是誰都能當的嗎,俺總覺着,乾妹子從底根兒起,就跟咱們不是一路人。”
他媳婦兒點點頭:“心還善,不是你乾妹子護着弟妹,不定,早讓焦杏兒治死了。”
不說兩口子這兒暗暗感嘆,再說安然,今兒一早起來便開始落雪,雪不大,卻密實,不一會兒地上便是薄薄的一層,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
第一場雪下的小,且沒多久就停了,安然盼着這次的雪能大些久些,並交代小桃叫人把缸洗好,裏頭記着用棉布擦乾備着reads;錢妻攻略。
小桃納悶的道:“大夫人是要腌鹹菜嗎?”
安然笑着搖搖頭:“鹹菜大廚房腌的夠吃了,再多了也吃不了,反倒浪費,我是想等一會兒雪大了腌雪。”
這話正好落在剛進來的岳錦堂耳朵里,把岳錦堂笑的前仰後合,指着安然道:“你這當廚子當傻了啊,聽說過腌魚腌肉腌鹹菜的,哪怕腌果子也不新鮮,可沒聽說雪還能腌的,先不說怎麼個腌法兒,我倒是想問問,你腌這麼多雪想做什麼啊,難道也是為了吃,這雪腌起來豈不成了水,莫非要泡茶,這個倒有,那些文人雅士,多喜歡收集枝頭的雪,埋在樹下,等來年煮茶,別有一番雅趣,卻沒聽說腌雪的。”
安嘉慕也疑惑的看着安然。
安然搖搖頭:“便你孤陋寡聞,也該知道藏拙吧,這般大肆宣揚,也不怕旁人笑話你堂堂的逍遙郡王無知。”
“本王無知?那好,你說收這個腌雪能作甚?”
安然看着眼前的飛揚的雪花,伸手接了一些,六角形的雪花晶瑩剔透,美得無法用語形容,,唯有大自然才能創造出如此鬼斧神工的奇迹,不過在自己眼裏,這雪的確是好東西。
見安嘉慕跟岳錦堂,包括小桃跟幾個僕婦都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禁笑了一聲:“葯書中早有記載,雪水能解毒,治瘟疫,民間亦有用雪水治療火燙傷、凍傷的單方。”
岳錦堂:“誰跟你這兒說葯書了,你莫不是想說,你腌雪是打算治病的吧。”
安然搖搖頭:“我是個廚子,腌雪自然是為了做吃食,尤其這臘月雪,更是難得的好東西,取臘月雪拌鹽貯藏在缸里,入夏的時候取一勺出來煮鮮肉,不用生水鹽醬,肉的味道和暴腌的一樣,且從裏到外都如同腌透了一般,色彩鮮艷,紅潤可愛,並且,能許久不壞,若用這腌雪製作其他肴饌,或合醬也是極有妙處。”
岳錦堂愕然:“你說真的嗎,不是哄的吧。”
安然白了他一眼:“你不信拉倒。”跟安嘉慕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快去吧,晚了不妥。”
安嘉慕點點頭,給她攏了攏外頭的狐狸毛里兒的羽緞斗篷,斗篷是大紅的,穿在他媳婦兒身上分外好看,而且,寬大的斗篷遮住了肚子,若光瞧圓潤的小臉映着風帽的一圈白狐狸毛邊兒,倒越發像個小丫頭,嫩的都能掐出一兜水來。
確定小媳婦兒身上裹嚴實了,兩口子這才往外走。
岳錦堂在後頭跟着不忘囑咐小桃:“多準備幾口缸,一會兒我叫人去弄幾缸乾淨的雪來,明年也好嘗嘗這腌雪煮肉是個什麼滋味兒。”見小桃應了,才追了出去。
廚藝學校的奠基儀式在安家養馬的莊子附近,連同這個養馬的莊子,一併合到了廚藝學院。
許久不來,倒讓安然頗有幾分尷尬,尤其瞧見那個水坑,如今已經凍的結實無比,忽想起當日安嘉慕那個狼狽勁兒,不是自己救他,怕早沒命了。
安嘉慕見她望着窗戶外頭笑,順着看了過去,瞧見那個水坑,自然知道媳婦兒想起了什麼,也不禁失笑,把安然摟在懷裏:“那時我可是想了不少招兒,可你這丫頭卻滑不留手,跟條小泥鰍似的,我這還沒等收網呢,你這丫頭跐溜一下就從網眼裏跑沒影兒了,那次我真當你是想不開要投河呢,故此,想都沒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安然看着他笑:“你才是投河,若當時不是我好心救你,也就沒有後頭的事兒了。”
安嘉慕也笑了起來:“所以說姻緣天定,即便那時你討厭我,也一樣會救我reads;瓦羅蘭英雄聯盟傳說。”忽聽外頭安平道:“老爺夫人,到了。”
安嘉慕先下去,然後小心的把安然扶下車,這一下車安然愕然,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本來她想沒幾個人呢,也就是知府大人季公明領着冀州的官員,再有就是冀州廚行的里的人,或許會來湊熱鬧,不想卻來了這麼多,剛莊子擋着沒瞧見,這會兒方知道烏泱泱的來了幾百口子。
安嘉慕:“這還是外頭不知道信兒呢,若傳出去,怕冀州城都能擠爆了,這些都是附近州府的廚子,想來除了這奠基儀式,他們還想見識見識你這個天下第一廚的風采。”
裏頭不乏熟人,碰上了,自然要打招呼,不過,也都知道安然如今大着肚子,能來奠基儀式已經是意外之喜,不敢叫她勞累,只說一兩句便退開。
岳錦堂來了,自然就是他主持,誰讓他的地位最高呢。
岳錦堂惦記着回去腌雪,哪有心思跟這些當官兒的寒暄,吩咐直接進入正題。
所謂的奠基儀式,跟現代大同小異,就是在要蓋房子的地上埋上一塊界碑,說明即將破土動工,安然作為廚藝學院的開創者,籌辦者,未來毫無爭議的校長,這第一鏟土自然要她來。
黃土都是一早備下,松好,運過來用油布蓋着的,這會兒揭開油布,安嘉慕鏟了一把遞給安然,安然把土灑在地上的界碑上。
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周圍卻掌聲雷動。
安然知道這些廚子的心情,有了這個皇上御筆提名的安記廚藝學院,就等於肯定了廚子在大燕的地位,不像之前,一提廚子都會瞧不起,覺得這是個伺候人低賤的生計。
更何況,有安然這個天下第一廚做當校長,廚子的地位會更讓人尊重,他們信的不是廚藝學院,他們信的是站在界碑前的安然。
哪怕安然如此嬌小,如今在所有廚子眼裏,這樣的安然仍然像一個參天的巨人,她那一雙格外美麗的手,能做出世間最美味的佳肴,有些瘦弱的肩膀,能撐起大燕的整個廚行。
岳錦堂都不禁跟安嘉慕道:“你小媳婦兒這號召力還真牛啊,這都不用請,就來了這麼多人,回頭等京城的雅舍開張,也讓你媳婦兒去露一面,肯定火爆。”
安嘉慕搖搖頭:“這人哪有傻子,安然也不是一下就走到今天的,從齊州到蘇州,再到京城,幾場廚藝比試,不禁打敗了對手,也折服了大燕的廚行,除了廚藝之外是她的磊落坦蕩,無所求。
她讓所有同行知道,即便有一身神乎其神的廚藝,也不會成為第二個韓子章,她不為自己,為的是天下廚行的安穩太平,嘉言總說,讓人怕容易,讓人從心裏服氣最難,更何況,這麼多人,之所以難,是因為人都有私心,莫不想為自己謀利。
而安然卻視名利如浮雲,反而心心念念想着廚行的安危,別人藏着掖着,生怕別人學去的絕活兒,她卻可以記下來印成菜譜,讓所有人知道,這樣的心胸,除了她無人能做到。”
岳錦堂也不禁點點頭:“這倒是,皇上說你這個媳婦兒心裏亮堂,更難能可貴的是,能讓所有接近的人,心裏也變得亮堂,這一點兒最為難得。”
安嘉慕不禁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我倒是覺得也不是所有人,有的人倒變得格外市儈,眼裏只瞧的見銀子。”
岳錦堂倒是樂了:“咱倆半斤八兩,彼此彼此,這要說起來,我可沒你近,也沒見你變成好人啊,所以說,咱們這樣從根兒上就壞了的,還是省省吧,明明閻王非要裝菩薩,即便裝出來也是個四不像。”
安嘉慕忍不住笑了起來reads;緣定五界。見事兒差不多完了,生怕在外頭待久了凍着安然,吩咐了安平幾句,扶着安然上車走了。
安平這才道:“安記擺了流水席,各位若有空還請回冀州城湊個熱鬧。”
岳錦堂跟季公明一眾官員去了別院吃席,如今別院的廚子是從安記調過來的,自然不能跟安然比,卻也是知名大廚,手藝頗拿得出手。
即便這麼著,岳錦堂也只嘗了一口,就撂下筷兒了,酒也不是個味兒,便有些興緻索然,卻還聽見季公明道:“安府這廚子的手藝,倒是長進了不少。”
岳錦堂翻了白眼,不免生出一種夏蟲不能語冰語的感覺,這些人真是土包子啊,吃過什麼啊,這廚藝就長進了,連狗子順子這兩個沒出師的小徒弟,做出來的菜都比這個廚子強百倍。
惦記着腌雪的事兒,哪有心思跟季公明廢話,尋個機會出了別院回安府去了。
這一進安府,就見格外熱鬧,安府花園子裏,安然懷裏抱着手爐,指揮着僕婦小廝收集落在花枝上的雪,各處的空地上也放了不少缸都敞着口,正在接落下的雪。
安然本來就想腌幾缸留着明年入夏的時候合醬,做吃食,給安嘉慕一摻和,就成了大工程,再加上一個岳錦堂就更熱鬧了。
冀州這臘月的頭一場雪下了足足三天,往年若是下這麼大雪,可得好些日子才能清完,今年倒是個別,先開頭是那些當官有錢的人家,開始收雪,後來,不知誰把安然的話傳了出去,老百姓知道腌雪的法子,一家家的也開始做。
家裏的腌完了就到街上,街上沒有了就去郊外,這麼多人動手的結果,雪剛一停下沒多久,就都沒了,就連官道上都異常乾淨,使得岳錦堂這回京的一路異常順暢。
只不過,後頭卻拉了整整兩車腌雪,瞧着有些古怪,琢摸着回去放到自己的郡王府里,明年好好嘗嘗安然說的那個腌肉。
又想起吃的那個羊肉鍋,雖說吃多了,難受半宿,卻怎麼也忘不了,如今吃安然做的菜多了,自己這口越老越高,好在自己府里的廚子也不差。
岳錦堂府里的私廚如今正是顧永成的師叔江余,留着江余是瞧上了他的手藝,雖比不上安然,卻比旁的廚子強多了,最重要悟性高,只瞧了安然寫的菜譜,做出來的菜便頗得真髓,這就是個人才啊,將來怎麼也用得着,放走了,可沒地兒找去。
也是因為江余是顧永成的師叔,自己才下心思管顧永成的閑事兒。
眼瞅進了京,想起顧永成,叫人把腌雪先拉回府,吩咐侍衛去刑部,怎麼也得先把顧永成從牢裏弄出來才行。
不說岳錦堂怎麼救顧永成,回頭說陳氏,在安府住了一個月,好吃好喝的終於養了起來,人胖了不少,臉色也好了,眼瞅着快落生了,柳大娘忙着過來,要接陳氏回去。
安然本來還擔心,後來聽小桃說焦杏兒謀害親夫的案子翻了出來,打入了死囚牢,進去當晚上就上吊了。
安然愣了愣,便知是安嘉慕的手筆,怪不得這男人讓自己把這件事交給他呢,估計早就知道是焦杏兒做的事兒,留着後手呢,若焦杏兒不得寸進尺的鬧,也不至於落這麼個下場。
安然一點兒都不可憐她,這世上有的人值得憐憫,有的人卻不值,像焦杏兒這種人,死了反倒乾淨,活着弄不好就禍害好人。
卻說柳大娘接着陳氏往家走,這剛進衚衕就見前頭圍着不少鄰居,一見她們婆媳,忙道:“柳大娘您可回來了,來了個要賬的,開口閉口說你們家周和欠了賬。”
說著,湊到柳大娘耳邊道:“瞧打扮可不想什麼好人,弄不好是窯子裏的老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