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拔絲琉璃丸
在現代,舉凡看過港片食神的,沒有不知道這道菜的,因裏麵包的餡兒是用蝦肉熬制的凍,入熱湯煮過之後,蝦凍融成蝦汁,一口要下去便會爆出來,所以還有個廣為人知的名字爆漿牛丸.
肉丸勁道,蝦肉鮮美,咬下去的時候,幾種要素同時迸發,給予食客最頂級的口感,才使這道不怎麼起眼的小吃成了經典名饌。し
要做到肉丸勁道,用剁用切都不可以,剁肉是比較省事,卻會斬斷牛肉本身的纖維,如此一來,想得到勁道的口感,就不可能了。
需要把一整塊精牛腿肉,用木棒捶打成泥,看似成了肉泥,肉里纖維卻仍能保留,成菜方有勁道的口感。
說著簡單,這捶打牛肉卻是個功夫,需持久而均勻的力道,自己做起來是相當費勁的,但梅大不同,他常年習武,有力氣不說,最妙,還能極好的控制,不會忽大忽小,更不會有前勁沒後勁兒。
而且,自己還可以站在旁邊欣賞,自己男人的風采,在心裏yy梅大此時的胸肌,腹肌……目光落在他露出的半截胳臂上,能清楚看到噴張的肌肉,隨着木棒落下有規律的震顫。
讓安然不禁想到了兩人那啥的時候,每次梅大都異常用力,以至於總讓她有種隱約的怕,怕自己會壞掉,卻不得不說,那種時候男人越用力,女人才會越舒服,越能清楚的感覺到男人是愛着自己的,甚至,在心裏隱隱期盼他更用力些。
專家不是說過,每個女人心裏都有或多或少的受虐傾向,跟男人喜歡溫柔的女人不同,大多女人喜歡霸道男。
當然,霸道並不是不講理,只不過,有的時候,男人主動霸道一些,能讓女人清楚感覺到自己被深愛着,骨子裏說,女人是缺少安全感的族群,所以,才時時刻刻的想被愛。這一點梅大做的相當完美。
安然看的幾乎春心蕩漾,但瞧在別人眼裏,卻覺新鮮無比,明月先生圍着梅大轉了兩圈,一邊看他捶肉,一邊捋着鬍子:“這個做法瞅着新鮮,老夫從未見過。”
岳錦堂卻擼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的跟安然道:“本王也來試試?”
一句話倒把安然拉回了現實,被打斷的安然頗有些不爽,白了他一眼:“殿下別瞧着簡單,若力道半截跟不上,稍有閃失,這道菜就失敗了。”
岳錦堂悻悻然道:“說穿了,你就不信本王,實話跟你說,我的身手比你家男人也不差,不過,你這到底要做什麼丸子啊?用刀剁豈不省事的多。”
卻聽劉易財哼了一聲:“要是剁肉可就顯不出個別來了,說穿了,就是裝樣子給別人瞧唄,我就不信,這用木棍子打出來的肉跟剁的有什麼差別。”
安然掃了眼周圍,在場的廚子雖沒說什麼,可眼裏或多或少都流露出疑惑的目光,大概跟劉易財的想法差不多。
安然想了想,開口:“這道牛肉丸本是小吃,之所有能讓人喜歡,就是因為兩個字,勁道,南菜里的名饌獅子頭的做法,在場各位前輩,想必都知道,安然倒要請問,為什麼獅子頭的肉不能剁,卻要用刀一點一點兒切?”
崔福:“這個師傅說過,是為了得到更好的口感。”
安然點頭:“安然今天做的這道牛肉丸,也是為了口感。”見梅大捶打好了,過去撥開肉泥:“各位請看,這肉雖軟爛如泥,裏頭卻仍有絲絲縷縷的牽連,這個牽連的東西就是肉的纖維,也是這道牛肉丸風味獨特的訣竅所在。”
等狗子哪兒的蝦肉凍已經熬好,放到冰塊里凍涼,便開始汆肉丸,松月樓有熬好的牛骨湯,這就省了許多事兒,不然,就熬這鍋牛骨湯也得兩天才成。
牛肉包住蝦肉凍,成丸之後,入滾水汆熟撈入碗中,兌上熬得濃香的牛骨湯,點上芫荽,一碗顏色鮮亮,濃香撲鼻的包心牛丸就成。
岳錦堂早饞的不行,從剛才梅大捶牛肉的時候,他就想知道這道牛肉丸子,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之處。
一碗牛丸剛裝在碗裏,他拿着條跟個就舀了一個塞進嘴裏,燙的直吸氣,也不捨得吐出來,好容易適應了一咬,頓時一股汁水從嘴裏噴濺而出,正噴到他對面站着的崔福臉上。
崔福自然不敢惱,卻也着實挨了一下子燙,拿着帕子忙抹了抹,這一抹就感覺一種鮮味兒瀰漫開來。
廚子的嘴跟鼻子是最靈的,對於極品美味更是敏感,稍微一聞就能知道,再看逍遙郡王那恨不能一口吞進去的吃相,就知道這道牛肉丸多好吃了,忙吃了一個。
有岳錦堂的例子,崔福學聰明了,沒跟岳錦堂似的,直接咬,而是閉着嘴慢慢的咬破肉丸,頓時包在肉丸里鮮美的蝦汁爆了出來,溢滿整個口腔,順着嗓子眼下去,一路甘美鮮甜,再咬肉丸,勁道無比。
勁道的牛肉與內里的蝦汁混合在一起,成了最極致的味道,無法形容的美妙,是他這輩子都想像不出絕妙滋味。
哪怕心情極為不好的江南總督上官義和心懷忐忑如坐針氈的蘇州知府賈代仁,都吃了不少,一鍋肉丸剛出鍋就被搶空了。
沒吃着的,十分眼饞,吃過的更是意猶未盡,早把王品榮那道空心肉丸丟脖子後頭去了,提都沒人提。
安然卻沒忘了,看了他一眼:“如果安然所料不錯的的話,你剛才的空心肉丸,之所以空心就是因裏頭包了豬油,豬油遇熱則化,故此,肉丸變成了空心,如果我來做這道空心肉丸,絕不會包豬油,因豬油雖遇熱則融,卻會留在肉丸中,妨礙牛肉丸的口感不說,吃多了還會覺得膩,稍微一冷也容易凝住,倒不入用山珍熬凍,包入肉丸,這樣比豬油好的多,我這做的這道包心牛丸里,包的就是蝦肉凍,這不算什麼絕活兒,更稱不上廚藝精湛,這道包心牛丸,並非安然要跟你比試輸贏的菜,只是想告訴各位,你的空心肉丸是怎麼做出來的。”
她話一出口,本來都絕望的王品榮師徒,頓時覺得有了些許希望,即便王品榮不想承認,也知道,安然做的這道包心牛丸明顯比自己高明的多。
也就是說,這第二輪的勝負已分,如此一來,自己不僅沒把松月樓謀到手,反而要斷了自己的胳膊,這當廚子的,要是沒了一隻胳膊,就等於絕了廚子這行,後半輩子靠什麼吃飯啊。
越想越怕,汗都下來了,卻沒想眼瞅着是絕境,卻忽然有了轉機,即便心裏知道,安然既敢如此說,怕是有后招兒,卻仍然心存僥倖。
岳錦堂卻急了,把安然扯到一邊兒:“你這丫頭傻了啊,這第二道菜,明擺着贏了,怎麼就不算了。”
上官義卻笑道:“錦堂你這可是多慮了,安姑娘廚藝精湛,既如此說,必然能做出更厲害的佳肴,本官倒越發期待了,只不過,既然姑娘說前頭這道牛肉丸不算,若姑娘做出的菜,比不過空心肉丸,那這第二輪可就是姑娘輸了。”
安然笑着點點頭:“自然如此。”
上官義微微眯了眯眼,心說這丫頭才多大,難道廚藝真能如此厲害?
安然卻不理會他怎麼想,看了王品榮一眼:“既你說是北派的廚子,那安然就做一道北菜好了,北菜里有一道空心琉璃丸,跟你的空心肉丸雖一南一北,認真說起來,倒同出一脈,卻不用包裹豬油,只要能精準的控制油鍋的熱度,就可以做到空心的效果,而拔絲的烹飪技巧,也來源於北菜,安然稍作變動,便做一道拔絲空心琉璃丸,也省的總做南菜太過單調,其實,北菜里同樣又許多絕活兒值得我們學習。”說著,走到灶台前。
這道琉璃丸子是地道的魯菜,算是安然比較喜歡吃的一道菜,安然一直覺得,它更像一道甜點。
主要食材是麵粉跟雞蛋黃,把麵粉加開水,攪成厚厚的糊狀,涼至溫熱,加入蛋黃,攪勻做成丸子,入溫油中炸至挺身浮起,撈出。
油鍋再加熱,倒入丸子復炸,待形成空心金黃色的時候撈出,若照傳統做法,接下來就是澆上炒好的糖汁兒,這道菜就算成了,但安然想變一下。
讓狗子取來一個大大的平盤,炒好了糖之後,把炸好的空心丸子沾着糖一層層粘起來,一直粘了九層之高,把鍋里剩下的糖慢慢加熱,糖的溫度是拉糖絲的關鍵,待溫度正好,手裏的勺輕輕一拉一帶……
眾人都不禁睜大了眼睛,被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驚住了,就感覺鍋里的糖汁在安然的手裏,彷彿有了生命一般,隨着她的手,繞着盤中的高達九層的琉璃丸子,一圈一圈的纏了起來,從下至上把整整九層丸子裹在了糖絲里。
一顆顆丸子裹在層層晶瑩的糖絲里,圓潤如珠,顏色金黃,玲瓏剔透,不用嘗,就這份精湛的廚藝,也不知甩出王品榮多少條街了。
雖然都知道拔絲是北菜的絕活兒,尤其韓子章的大徒弟,葛順生的拿手絕活就是拔絲一鍋出,可誰見過這麼拔絲的。
劉易財心說,虧了當日在齊州葛順生沒跟這丫頭比,不然,就這一道拔絲的絕活,也得輸的北都找不着。
劉易財這會兒徹底明白了,自己師傅這樣的,簡直是白給,這丫頭從一開頭就沒把師傅看在眼裏。
劉易財忽然感覺不大妙,這麼看來自己師傅已經輸了,這胳膊要是沒了,還當什麼廚子,自己跟着他能有個屁出路,而且。
而且,劉易財總覺着今兒不對頭,怕師傅便留下一條胳膊,也完不了事兒,就瞧郡王殿下那眼裏的冷光都不禁抖了一下。
更何況,師傅這一戰輸了,連帶把總督府加寧王殿下的面子都輸了,就算今兒全身而退,以後也沒了出路,自己還是先溜吧,找個有用的靠山,省的跟着師傅倒霉。
想着緩緩往後退,趁着沒人注意他,鑽進人群,不一會兒就沒影兒了。
王品榮真傻了,愣愣看着安然發獃,搖着腦袋,嘴裏一個勁兒的嘟囔:“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才多大,學了幾年手藝,不可能,不可能……”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
不說他,在場只要是廚行里的廚子,有一個算一個,都覺安然的廚藝太過玄幻,可是眼睜睜看着安然使出來,不信都不行。
上官義的目光頗為複雜,本來松月樓這檔子事兒,就是寧王想給皇上添點兒堵,誰知蹦出這麼個小丫頭來,這堵沒添上不說,反倒給松月樓爭了名聲,不用說,往後松月樓的買賣肯定會更加紅火,自己這個江南總督瞅着都眼饞,畢竟這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
岳錦堂呵呵笑了幾聲,看向王品榮:“王大廚,怎麼著,這第二道菜的勝負如何?”
王品榮臉色煞白,猛然一轉頭,抬腿就想跑,可惜剛挪動了兩步,就哎呦一聲慘叫,後背挨了一下子,趴在地上,樣子十分難看。
打中他的正是梅大剛才捶肉的棒子,這一下夠狠,王品榮都爬不起來了,得岳錦堂的兩個侍衛架着才拖了回來。
岳錦堂搖了搖扇子:“王品榮你還真讓本王開眼了啊,好歹也是有名有號的大廚,這賭輸了就跑,也忒沒種了點兒,你莫非忘了,本王跟總督大人,知府大人,明月先生,可都是這場賭局的證人,要是真讓你跑了,將來傳出去,你不當回事,我們幾個可還要名聲呢,咱們得願賭服輸,說吧,你這胳膊是自己卸,還是本王動手,想囫圇個的走出松月樓,絕無可能。”
王品榮這會兒早剛才的氣勢了,後悔的腸子都青了,不禁恨起了韓子章,放着好好消停日子不過,非設什麼局兒啊,這倒好,沒收拾了這丫頭,卻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如今能救自己的就只有總督大人了,想到此,強撐着後背鑽心的疼,跪在地上,膝行幾步爬到上官義跟前,伸手抓住上官義的袍擺:“總督大人,您就念在小的伺候了您幾年的份上,幫幫小的吧,小的可是廚子,這胳膊要是沒了,往後靠什麼餬口啊,小的家裏可還有婆娘孩子得養活呢,您救救小的,救救小的……”
說著,咚咚的磕頭,額頭都磕出了血順着青磚流了一地,凄慘非常,卻這麼凄慘的場面,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可憐他,想給他說句話的,反而七嘴八舌的把他過去那些缺德事兒全抖摟了出來,且越說越熱鬧。
岳錦堂哪會由着王品榮抵賴,一揮手,侍衛上來一個,二話沒說,腰裏的刀抽出來,手起刀落,咔嚓一聲,就把王品榮的左臂給剁了下來。
王品榮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那侍衛眼睛都沒眨一下,手裏的胳膊直接丟了出去,不知從哪兒跑來條野狗,一見有肉,撲上去叼着王品榮的胳膊就跑沒影兒了。
沒人上去攔,一想起王品榮乾的那些缺德事兒,覺得就一條胳膊真便宜他了,可見王品榮這廝多招恨。
上官義不滿的看向岳錦堂:“雖說賭了一條胳膊,這麼直接砍下來,命若沒了,豈不給安姑娘和松月樓惹麻煩。”
這話着實陰險,話里話外的意思,王品榮若是丟了命,這人命官司就要算在松月樓跟安然頭上。
崔福臉色一變,忙去看地上的王品榮。
梅大卻開口道:“總督大人寬心,在下這兒有療傷聖葯,不說斷了一條胳膊,就是兩條胳膊都沒了,也能活的好好,狗子,給王大廚上藥包紮。”
狗子應一聲,上前接了葯蹲在地上給王品榮上藥。
岳錦堂也道:“姨丈的確多慮了,這王品榮身上的官司可還沒了呢,這麼死了,哪兒成,崔東家,還不快去找郎中來,沒聽見總督大人的話嗎,這人要是死在你這松月樓,你跟安然丫頭,可就攤上人命官司了。”
崔福嚇的一哆嗦,忙夥計去請郎中,不一會兒郎中來了,看了看狗子包紮的傷口,不禁道:“還真是神葯,這麼大的傷竟然止住了血。”仔細號了脈:“只是失血過多,並無性命之憂。”
岳錦堂笑了:“崔東家聽見沒,有什麼補血補氣的東西,趕緊熬了給他灌下去,這人只要有口氣的,離了你松月樓,往後是死是活都跟你沒幹系了。”
崔福咬了咬牙,叫來酒樓的大管事:“你回府尋夫人要庫里的鑰匙,架子最上頭一層有顆人蔘,速速取來。”
管事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飛一般的跑了。
崔府里拿來的人蔘,足有三指粗,胳膊腿兒都長齊了,就算沒有千年,至少也是一根百年老參,算得上千金難求的寶貝。
就算不是自己的東西,在場的也暗暗心疼不已,崔福之所以捨得拿出這個寶貝來,是真怕王品榮死在他的松月樓。
即便總督大人不找自己算賬,這做買賣的地兒,莫不求一個好兆,死了人可是大忌諱,就算松月樓的菜再好,往後客人也不敢上門了。
一碗老參湯灌下去,王品榮悠悠轉醒,睜開眼,半天才回過神來,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哭着讓上官義給他做主,根本不提什麼賭局比試的事兒。
上官義皺着眉,瞄了他一眼,心說,這廝還真不爭氣,若剛才一下死了,便是岳錦堂跟明月先生在,松月樓跟安然也脫不開干係,卻不想是個命極硬的,這麼著都沒咽氣,且瞧他這會兒中氣十足的樣兒,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了。
卻想好歹是韓子章的師弟,如今還用得着韓子章,怎麼也得給他幾分面子,便站了起來:“王品榮給松月樓下的挑戰書,如今這麼個結果,雖是他活該,到底也是願賭服輸了,此事就算了了,來人把他抬回去。”
兩個差人上來,就要抬人,卻聽梅大道:“且慢,松月樓的事兒是了了,卻還有一個官司得請王大廚說個明白,把人帶上來。”
梅大話音一落,上來兩個五大三粗的僕從,一人肩上扛着一個麻袋,到了跟前丟下麻袋,解開口子,從麻袋裏爬出兩個人來。
一看見這兩個人,王品榮就覺腦袋嗡的一下,心說,完了完了,這不是自己給那丫頭設局,這是掉人家的局兒裏頭去了。
岳錦堂假模假式的道:“這兩人是誰?”
崔福:“這兩人是蘇州有名兒的潑皮無賴,也不思尋個差事,成天偷雞摸狗的不幹好事兒。”
岳錦堂點點頭:“梅兄捆這兩個潑皮來做什麼?”
梅大伸手拽開兩人嘴裏堵着的破布:“總督大人,知府大人都在,你們自己說吧。”
兩個潑皮頭都不敢抬,見識了梅大的手段之後,老實非常,哆哆嗦嗦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王品榮怕安大廚的廚藝贏了他,給了我們哥倆一百兩銀子,叫我們哥倆趁着夜裏沒人,去安大廚住的園子裏放毒蛇,想安大廚被毒蛇咬死,今兒就不會來松月樓了,我們哥倆都是受了王品榮的指使,各位大人饒命,老爺饒命啊……”
幾句說出來,在場人都不禁看向王品榮。
明月先生指着他:“虧你還是總督府的私廚,竟為了一場廚藝比試,便要謀害人命,視王法為何物?把我大燕的律條又當成了什麼?亦或是,你後頭有什麼人指使?”
明月先生一句話,上官義臉色微變:“先生此言何意?莫非,先生是疑本官指使他做的不成。”
明月先生哼了一聲:“王品榮不過你總督府的一個廚子罷了,若無人指使,怎敢做出如此膽道包天之事。”
王品榮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糊塗了,還是慌亂的沒了理智,聽見明月先生的話,彷彿找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忙着嚷嚷了起來:“總督大人,您救濟小的,小的這麼做,可都是為了總督大人的啊。”
一句話說的上官義臉色鐵青,抬腿一腳把他踹到了出去:“好大的狗膽,你自己做下的事兒,卻來攀扯本官。”
看向那兩個潑皮,陰沉沉的道:“你們倆從實招來,是何人指使你們前去梅府害人?若有半句虛言,本官定教你們不得好死。”
那兩人嚇的哆嗦成了一個,心裏卻異常明白,這時候萬萬不能胡亂攀扯,不然,這條命怎麼沒的怕都不知道。
想到此,忙道:“是王品榮指使我們的,這裏有他給我們一百兩的銀票為證。”說著從懷裏把銀票拿了出來。
上官義接過來看了一眼,暗暗鬆了口氣,看都沒看王品榮,把銀票一把甩給了知府賈代仁:“王品榮雖是我總督府的廚子,可本官也不會護短,既犯了王法,怎麼審怎麼判,自然有知府大人,本官不好插手,便該殺頭的罪過,也是他罪有應得。”撂下話抬腳走了。
王品榮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可把崔福嚇的夠嗆,忙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覺有氣,心才算安穩下來。
岳錦堂瞥了賈代仁一眼:“賈大人聽見總督大人的話了吧,這案子怎麼審怎麼判,想必大人心裏清楚,剛本王聽見說,除了這檔子放蛇的事,王品榮還幹了不少壞事,不如,這次就歸總到一塊兒,審個清楚明白,也不枉賈大人的青天之名。”
賈代仁忙懦懦的應着,心裏卻把上官義的祖宗八代都罵了一遍,這他娘什麼東西啊,明明是總督府坐了一屁股屎,末了,卻讓自己給他擦屁股,這王品榮是沒什麼,可這廝後頭還有個韓子章呢,。
那韓子章可是御膳房首屈一指的御廚,是好惹的嗎,自己把他師弟給收拾了,這筆賬一準就記自己腦袋上了,。
有心放王品榮一碼,可這人證物證俱在,況且,這麼多老百姓都眼睜睜看着呢,怎麼防水,更兼,逍遙郡王還特意說跟之前的案子一起審,不說把王品榮乾的那些缺德事兒都算上,隨便一件都夠殺頭的罪過了。
這王品榮無論如何都沒救了,他死了不要緊,卻把自己牽連了進去,連帶的上官義也不待見自己,這一轉眼的功夫,自己倒成了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
越想心裏越憋屈,可事情到了這份上,自己還能怎麼著,嘆了口氣,叫衙差過來抬着王品榮,壓着那兩個潑皮就要回知府衙門。
卻忽聽岳錦堂道:“大人慢行一步。”
賈代仁愣了愣,不明白岳錦堂叫住他做甚?
岳錦堂瞥了那兩個潑皮一眼笑道:“這兩個雖是潑皮無賴,到底是受人指使,加之,有改過之心,雖有罪卻罪不至死。”
說著湊近他低聲道:“若大人饒他們一條性命,本王另有重謝。”
賈代仁頓時有些蒙了:“郡王殿下何意?”這事兒弄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說到底,還不是逍遙郡王一早設好了局兒,一步一步逼到這兒的嗎,怎麼這又替兩個潑皮說起了情,?
岳錦堂瞥了梅大一眼:“有道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雖這兩人受人指使,到底沒成事,這後頭指使之人自當重判,至於這兩個,想來在大牢裏關上幾年,也就差不多了。”
賈代仁目光一閃,明白了岳錦堂的意思,王品榮必死無疑,至於這倆潑皮,扔到牢裏關上幾年就成了。
雖仍然不明白岳錦堂如此做的目的,心思卻也活動了起來,眼瞅着總督府是靠不住了,若是能攀上逍遙郡王,豈不比總督府更有用。
想到此,眼睛一亮,忙小聲道:“郡王殿下之意,下官明白了,下官回府衙就審理此案。”
岳錦堂點點頭:“大人辛苦。”
瞅着賈代仁走了,回頭湊到梅大耳邊:“你可欠本王一個人情了,本王也不用你還,只你媳婦兒多做幾個好菜,讓本王解解饞就成,你說你媳婦兒這廚藝倒是跟誰學的啊,我瞅着怎麼比她師傅鄭老爺子還高呢?”
梅大目光閃了閃,心說,我也想知道。
今兒看安然做了這幾道菜之後,梅大心裏竟升起一種不知名的恐慌,發現有些事即便自己不去想,也會越發不容忽視,她是誰?從哪兒來的?自己可以不在意,不追究,卻怕有朝一日,就像她忽然出現一樣,也消失怎麼辦,自己甚至連去哪兒找她,都不知道。或許自己該找個機會問問她。
安然見他看着自己,眼裏彷彿有疑惑不解,走了過來:“怎麼了?”
梅大雖想問明白,卻也明白松月樓不是兩口子說話地兒,搖搖頭,見她臉上有些疲色,不禁心疼起來:“累了?”
安然點點頭:“是有點兒累。”
“那咱們回家吧。”兩口子剛說要走,松月樓的東家崔福忙跑了過來:“安姑娘,安姑娘,,若不是姑娘的廚藝,這松月樓今兒怕就不是我們崔家的買賣了,您是松月樓的大恩人,更是我們崔家的大恩人,崔福也沒別的能謝姑娘,就請姑娘受崔福一拜。”說著深深一躬到地。
安然忙扶起他:“您是廚行的前輩,安然可受不起,且,安然此來也不全為了松月樓。”
抬頭看了看周圍:“今日之所以勝了王品榮,並非安然一人之功,而是多虧了廚行里過往那些前輩先閑,想必大家也看出來了,安然的烹飪技法並非純粹的南派。”
眾人一愣。
崔福忙道:“姑娘這話從何說起?姑娘是鄭老爺子的親傳弟子,鄭老爺子可是咱們南派廚子的泰斗,姑娘既承了老爺子的衣缽,就是咱們南派的。”
周圍的東家也紛紛點頭。
安然搖搖頭:“在齊州我曾經說過的話,今兒當著江南的廚行前輩們,安然仍要說一遍,手裏攥着這把廚刀,不管南北,都是同行。不管是學問還是手藝,博採眾家之長才能發展,才能進步,南菜重本味,講刀工,以精雅著稱,北菜重火候,講技法,豐富多變,可說南北各有所長,作為我們廚子,應該做的就是烹制出佳肴,讓食客滿意,食客本不分南北,我們廚子卻要分成南北,豈不可笑。”
忽一個廚子開口:“不是我們要分,是韓子章,他當上御廚之後,頂着天下第一廚的名頭,想方設法擠兌我們南派的廚子,姑娘也瞧見了,王品榮明明做的一手南菜,卻非要說自己的北派的,處處與我們為難,若不是姑娘廚藝精湛,贏了這場挑戰,怕不止松月樓一家,江南這些老字號的館子怕都脫不開他的毒手,安姑娘,不是我們要爭,是韓子章逼着我們爭。”
安然愣了楞,是啊,韓子章才是一切矛盾的源頭,崔慶王品榮不過都是韓子章的小嘍啰,要想廚行真正太平,就的把韓子章從天下第一廚的位置拽下來,才是徹底的解決之道。
洗了澡靠在炕上,安然還在想這件事,。
梅大端了燕窩羹進來,就見她斜倚在靠枕上,望着碧紗窗外的一叢芭蕉發獃,眉頭皺着,不知想什麼呢?
過去坐下,把她攬在自己懷裏,撐着她的下巴,細細端詳了她的臉色,見比剛在松月樓好了許多,才算放了心。
安然抓下他的手:“別鬧,對了,剛那兩個來放蛇的潑皮,你什麼時候逮到的,怎我都不知道?”
梅大笑了一聲:“干這樣的壞事,自然是半夜。”說著,湊到她耳邊:“尋常那個時候,你都累得睡了,哪理會這些。”
安然感覺耳朵痒痒的熱,臉一紅:“還不是你折騰起來就沒完沒了……不過,王品榮還真是歹毒,說起來,我跟他面兒都沒見過,卻如此費盡心思想要我的命。”
梅大搖搖頭:“人有千百種,有好就有壞,有善良的,自然就有歹毒的,有你跟你師傅這樣,一心想着廚行的,也有韓子章王品榮這種貪婪無恥的,為了私利,哪還管天下廚行如何,就算出家的和尚,也有好壞善惡之分,更何況廚子,以善對善無妨,卻也要以惡對惡,就像對王品榮這種人,絕不能存絲毫善心,讓這種惡人活着,就會去禍害好人,好了,別想這些了,把這碗羹吃了。”
安然探頭看了眼,不禁道:“又是燕窩,做什麼天天吃這個?我最不喜歡吃的有三種,一是燕窩,二是魚翅,三是鮑魚。”
梅大不禁樂了:“你倒是專挑好的不愛吃。”
安然搖搖頭:“這三樣雖受人追捧,算得上極貴重的食材,卻着實沒什麼味道,入菜的話,必要高湯熬煮調味兒,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吃別的,不是更好。”
梅大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我說不過你,卻,這燕窩對你的身子好,每天吃些,把你的身子調養好了,才容易受孕。”
噗……安然一口燕窩差點兒噴出去,沒轍的看着他:“梅大哥,我覺得孩子這個問題,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而且,我聽人說,孩子很奇怪,越想要越不容易得。”
梅大愣了愣:“還有這說法,怎我沒聽過……”見安然吃完燕窩,一把抱起她,低聲道:“雖是天意,卻也需咱們自己努力才成。”
這一折騰就是晚上了,安然收拾利落重新坐回炕上的時候,渾身都發軟,縱慾的後果異常嚴重,梅大倒是精神百倍,安然都懷疑他是不是練過什麼采陰補陽之術,剛被岳錦堂叫出去了,也不知有什麼事兒。
安然自己看了會兒書,又讓僕婦端了針線笸籮出來,做了會兒針線,太複雜的安然做不來,手裏的是個香袋。
以目前的進度,估摸端午能做好,送給梅大帶在身上,也是自己的心意,只不過手太生,一針卻扎在了手指上,血立刻就竄了出來,疼的鑽心。
安然忙把手指含在嘴裏,就見前頭的僕婦走了進來:“夫人,總督府的上官小姐來訪。”
安然一愣,上官瑤?自己跟她在冀州別院曾有過舊怨,她找自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