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婚
秦綰綰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在夢中,她又回到了那日,她親手將秦夜泠推入絕境,自己也因此受到最生不如死的懲罰。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自從幾日前她答應與風梓成婚,這幾日來,她就夜夜被噩夢纏身,無一日好過。
明日,就是她的婚禮了,她原以為自己會很平靜,因為她不愛,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忍不住的會覺得緊張,更甚至想遠遠地逃離開這個地方。
她再也睡不着,起身坐在床沿,看着門口的方向出神,就這麼過了一會兒之後,她心裏終於有了決定,推門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等到喜娘推門而入的時候,就見到這偌大的房間裏空無一人,頓時慌了神,連忙派人去告知風梓,並且開始着手尋人。
誰知風梓后聽聞后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像是早有預料,依舊讓人按原計劃進行婚禮,並且讓手下都不必再尋找新娘子。
“你這麼做也不怕新娘不來,到時候你這個王的面子可就要丟盡了!”
白墨冉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有些喜憂參半的感覺,喜的是她這幾天一直為犧牲別人的幸福而達到目的而心中不安,雖然秦綰綰說是自願,但是結婚畢竟不是什麼小事,現在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憂的是,她這次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丟不丟臉是我的事,反倒是你的事……”風梓看着白墨冉,臉上沒有半分因為新娘逃婚而有的陰鬱之色,“若是——”
“看你大婚之日被人拋棄的份上,我也不會要求你幫忙了!”白墨冉知道她想說什麼,先一步的打斷了他的話。
“知道就好。”風梓哼了哼,隨便拉了張椅子就在禮堂中坐下,翹着個二郎腿就這麼開始等了起來。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直到日上三竿,眾人也沒有見到新娘的半個人影,不免心裏有了些想法。
風漠與其他四國不一樣,沒有那麼涇渭分明的官民概念,風梓這次擺的是流水宴,宮門大開,只要百姓想來參加,皆有其一席之地。
所以說,若是這次,秦綰綰真的悔了婚,這風梓的臉面,可真是蕩然無存了!
白墨冉手中的茶都已經換了好幾盞,眼看着拜天地的吉時就快到了,她也忍不住有些急躁,無意間她瞥到風梓搭在椅子上的手,正無意識的摩挲着椅身上繁雜的花紋……
她心念一動,方知他也是緊張的,只是他身為王,決不允許自己在這麼多臣民面前失了儀態。
“王,時辰已經到了。”
到得這個時候,喜娘再也耐不住了,只得硬着頭皮上前去提醒風梓。
雖說王讓她們不必再找了,但她們哪裏敢就真的什麼都不做?只是直到剛才,她們把宮裏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還是沒有看到新娘子的身影。
“嗯。”風梓淡淡的應了,對她甩了甩紅色的衣擺,“讓他們先開席吧。”
“是。”喜娘雖然覺得不妥,但也知道王此刻的心情定是不好,不敢多言,謹遵他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百姓們一聽到可以開席了,也顧不得去計較新娘的事情了,都很是開心動了筷子,席間一片熱熱鬧鬧的景象,襯得喜堂格外的安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堂里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她和風梓,與外面的喧囂清晰地劃分成了兩個世界,這種體會讓白墨冉覺得,自己能平安的從風漠回去已是萬幸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得不找點話來說,以打破這份令人窒息的氛圍。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秦綰綰她是怎麼來到風漠的?就憑你們有白靈這樣的靈獸,一般的人連門怕是都摸不着。”
“誰說是她找來的?”風梓不滿的皺眉,不喜歡白墨冉話音中透露出的似有若無的譏諷,“是我找到她,並且將她帶回來的。”
白墨冉看出風梓的不悅,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不當,畢竟再怎麼說,若非因為秦綰綰,自己在這裏也呆不到今天,只是只要她一想起秦綰綰那日的所作所為,她就沒有辦法保持平常心。
“半年前,我還不是王,所以經常趁父親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去四處晃蕩,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北寒與西漠交界的那座山頭,那裏因為常年無人,所以獸類眾多,對狩獵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地方。”
聽到這,白墨冉的眉頭跳了跳,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
“那日半夜,我趁父親和看守我的人熟睡,便再次出了沙漠,來到了那座山頭,卻不想看到一場燒紅了半邊天的大火,最開始我以為是什麼人不小心點燃了火種燒着了樹木,等接近了聽到陣陣殺喊聲才意識到事態的不對勁,當時的情勢一看就很緊張,所以我只能躲在遠處觀望,並沒有走近,也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那天看到的,竟然是東臨國皇室自取滅亡的開始。”
果然如此!
白墨冉看着風梓,心中的情緒難以言明,命運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她會找到風梓幫忙,看來是上天指引,並非偶然。
“等到火光漸滅,我知道危機已經過去便準備回去,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了綰綰。”風梓面上的表情很專註,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可他的手掌卻漸漸緊握成拳,彰顯着他極為憤怒的心情。
“你怎麼了?”白墨冉察覺出他的異常,疑惑的看着他。
“你可知道,綰綰的臉上為什麼會有一個烙印?”風梓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向她反問。
“那不是屬於你們部落的一種圖騰嗎?”白墨冉愈發不明白風梓的意思了,“我在這也看到其他許多人臉上也有着各式各樣的烙印不是嗎?”
“那烙印,在我們風漠,不是圖騰,而是一種罪惡。”風梓幾乎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令白墨冉驟然失去了言語,“而綰綰臉上的烙印,是我們風漠獨有的文字,意為:不貞。”
怎麼會?白墨冉一時間來不及消化這些消息,只能順着他給她的方向接着往下去想,“難道是……你?”
面對風梓對她投來的目光,她有些不確定的給出自己的猜測。
“我多希望是我,至少那樣,我還有辦法護住她。”風梓苦笑了一聲,這才道:“是那天晚上,我在回去的路上碰見了她,那時的她衣衫襤褸,渾身青紫,明明已經狼狽不堪,卻倔強的看着遠處大戰的方向,藉由那殘餘的零星火花,我這才看清她的臉,以及她眼中晦暗到死寂的絕望。”
“我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她那時的目光,那樣的眼神,讓當時的我看得不寒而慄,也因此,我下定決心帶她回來,因為我毫不懷疑,若是當時不將她帶回來,她從絕望中醒來之後,唯一會做的事就是玉石俱焚,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將她從一個深淵中解救出來,帶她回來,卻是又走入了另一個深淵。”
風梓的聲線有些微微顫動,白墨冉看着他,第一次發現,其實若是拋卻他那奇異的髮型單論五官的話,風梓還是很英俊的。
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樑,以及豐滿的嘴唇,無一不讓女人趨之若鶩,尤其是現在,當他在為一個女人而深感痛心的時候。
“我將她帶回來之後,所有的人都對她很是警覺,一是因為她是外來人,再來就是因為我的身份,我是下一任的王,他們怕我被她所迷惑,而誤了風漠的未來,所以有一次父親趁我不注意,將綰綰擄走,等我再找到她時,她已經成了如今的模樣。”
風梓說到這,情緒似乎壓抑到了極點,連帶着整個手臂都有些顫抖,“我找到她時,她的臉剛剛受過炮烙,半張臉幾乎血肉模糊,臉色更是慘白的嚇人,那時我差點以為我害死了她,她卻看着我突然笑了,只說了兩個字:報應。”
白墨冉心中的唯一一點恨意在此時煙消雲散,即使秦綰綰經歷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可但凡是人,總有心,尤其是悲憫之心。
“所以,在我上位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了黥面之刑以及其連帶的所有罪責,所以你才能看到這麼多面帶圖紋的人能夠自由的行走在陽光之下。”
“風梓,我想我大概有些喜歡你這個人了。”白墨冉發出一聲由衷的感慨。
誰知道風梓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便又擺出他那副高傲的姿勢,從鼻孔里發音道:“像本王這麼有魅力的人,難道這很值得奇怪嗎?”
白墨冉決定收回剛剛的話。
兩人不知道這樣交談了多久,等到回過神來時,又一個時辰已經過去,席間的人吃了午膳,都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桌桌的殘羹剩飯。
有人從遠處漸漸的走近喜堂,引起了風梓的全部注意力,正是失蹤了半天的秦綰綰。
她踏入喜堂,看着一身喜服的風梓,眼中生起一絲波瀾,眸子卻是白墨冉從未見過的清亮。
白墨冉看見她雙手正無意識的撥弄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緊張,好一會兒后才突然放下兩手,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道:“風梓,我——”
“我會出兵西漠的,綰綰。”風梓溫柔又果斷的打斷了她的話,似是怕聽到些什麼噩耗,“綰綰,我願意等你,既然東臨是你的家,我會幫你守護好它。”
白墨冉卻始終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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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快樂!